第64章 渡善渡惡難渡心（4）

　　這一等便是數(shù)日。

　　往日香客不絕的菩提廟再無人敢來造訪，沿街?jǐn)[攤的商販猶如候鳥，早已見勢而為遷徙到了新的去處。

　　天際灰沉，成群的烏鴉在廟頂盤旋，這種被人視為災(zāi)禍之兆的鳥，以尸體腐肉為食，通身陰氣。它們既不舍得近在眼前的口糧，又懼?jǐn)z于廟中佛祖金像，因而遲遲不敢落地。

　　“你可想好該如何渡我了？”

　　他坐姿懶散，一只腳舒服地曲起踩在廊廡欄桿上，一只腳垂落在地，隨手拿了一卷經(jīng)書翻看，腳邊散落數(shù)本，間或印著他隨意踩過的靴印。

　　“未曾?！币蓳u了搖頭。

　　此人在廟中已待了數(shù)日，雖整日里閑得無聊毀壞了不少東西，卻也不曾出去傷過人了。引渡心道：我雖不知該如何渡人，但能將他拖在此處不出去為非作歹，豈非也算是積了功德？況且，他無聊時還會翻翻經(jīng)書呢，或許有朝一日，他自己突然便頓悟了也未可知。

　　引渡懷抱著這種美好的期望，視線悄悄挪到了他手中的那本經(jīng)書，是《十善業(yè)道經(jīng)》。

　　但很快，他扇風(fēng)般翻了幾下就意興闌珊地丟開，站起伸了伸懶腰，漫不經(jīng)心道：“腦子這么不好使？還是說，你是在與我消磨時間？”

　　“……”引渡靜默不語，抬頭望天。

　　他笑起來：“看來我說中了，怎么，你就不會騙騙我？”

　　“我不說謊。”

　　“嘖，”他翻身跳下廊廡：“除了不說謊還有別的嗎？”

　　“不偷盜、不淫欲、不飲酒，不殺生。”

　　“哦~”他微微拖長了調(diào)子，繞著她慢慢踱了兩圈：“依我看來，飲酒尋歡、快意恩仇才正是這世上最有趣的事情?！?p>　　“可修行并非為了有趣?！?p>　　“嗤，那修行是為了什么？”

　　“……”引渡頓了頓，提聲道：“自然是為了飛升?！?p>　　看著她不自覺浮上些許茫然倔強(qiáng)的臉，他嘴角噙上意味難明的笑，不再步步緊逼，轉(zhuǎn)而道：“可即便是神佛兩界得道的仙人，也極少有不沾葷腥陳釀，不染鮮血性命的。你一昧恪守這些陳規(guī)戒律又有什么用？反倒失了仙生樂趣?！?p>　　引渡擰起了眉，半晌，抿著唇道：“守不守戒全在自身，不在他人。況且，有的人破戒乃是因?yàn)樾蝿?，就像?dāng)初平定混沌建立六界的明途帝尊；有的人雖然破戒，修行卻仍在心中，正如佛祖座下的歡喜佛。你若想以此來引誘我，乃是白費(fèi)心機(jī)。”

　　“呵……那依你之言，神佛兩界盡是些得道的好人了？”他挑了挑眉：“那我問你，九天之上司戰(zhàn)的無垢神君，你可曾聽過？”

　　自然是聽過的。她雖在凡界修行，卻也不至于眼盲耳聾到如此地步。

　　相傳這位無垢神君，真身乃是一柄上古神劍，于洪荒時順應(yīng)天道，誕生于北海無盡火山。他一朝出世，天搖地動，巖漿翻涌連綿數(shù)千里，所過之處，無數(shù)生靈化為灰燼。

　　若是換成如今六界安定之時，只怕他一出世便要被滿天神佛當(dāng)做禍害聯(lián)手誅殺。然而洪荒時期，混沌方才初開，六界尚未分明，人畜鬼怪神佛妖魔萬物共生，殺戮爭斗隨處可見，無人能管得了這片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