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海棠花下跳著舞,兀自回頭,發(fā)現(xiàn)身后似乎有一座很雅致的宮殿飄然立在渺渺云煙里,宮殿里開著窗,窗前似乎有個白衣飄飄的人凝神注視著我的舞蹈。
那人似乎籠罩在云霧里,看不清模樣看不清身形,只是隱隱的覺得很是熟悉卻又從未見過。
我想要走近他,想要招來一陣清風吹散那人周身朦朦朧朧的霧,可卻突然發(fā)現(xiàn)我并不會什么呼風喚雨的仙法。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想靠他近一些,像是著了迷似的想要離他近一些,想看清他的模樣,我總覺得那人對我很重要,特別重要。
只是不知怎么了,我越是向他走去,就覺得離他越遠,好像那座宮殿在向后退似的。
于是我開始大步跑過去,這次終于漸漸走到那宮殿前,我小心謹慎的推開門,開始慢慢走進去。
心跳的很快,很緊張,覺得有什么重要的事就要發(fā)生,一件重要的事情就要揭曉。
終于,我慢慢走到那扇窗前,目不轉睛的看著,可那窗前卻已經(jīng)沒有什么白衣人,只有一襲青衫的初塵站在那里笑著看向我。
原來是他嗎?
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突然放了下去,悠悠然的,很知足,我沖上去抱住他,環(huán)著他的脖頸,與他額頭靠在一起,閉上眼,感受著他近在咫尺的氣息。
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就這么一刻,我就覺得只要有初塵在,那么其他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只要有他在,即便是黃泉末路,我也能安然前行。
我驀然之間就想明白了,有了這么些天來從未有過的空明澄澈。
我緩緩睜開眼,眼前已沒有那些美麗而夢幻的場景,懷抱之中也沒有初塵的氣息。
屋舍簡陋,空氣里還彌漫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
原來是夢醒了原來只是夢。
可即便是夢,我也覺得心里像是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慰藉,多了幾分安寧,少了幾分慌亂。
我慢慢坐起來,雙手抱著膝蓋,感覺心里有種莫名的踏實,就這么想開了,覺得那些壓在我身上的那些沉重的責任似乎都輕了不少,就好像是真的有一個人站在我身邊替我撐著似的。
其實大概是我一手把我逼成這樣的,其實我早該放過我自己了。
我笑了笑,撐著床站起來,給自己換了藥,又找了一件干凈的長衫穿上,吹熄燃了一夜的燈,將屋里亂糟糟的東西收拾起來,又穿好甲才推門出去。
問了路,騎上馬,一路很順當?shù)牡搅擞阂标P里的撫南侯府。
臨城里的是老宅子,雖然擴建翻新了幾次,但終究還是有些小,而雍冶關里的侯府確實依制建的,很是威嚴氣派。
我第一次來雍冶關,第一次來侯府,有些陌生,但還是故作自然的推開門走進去。
如杜文說的那樣,侯府里一直都有人照料著,很干凈,很舒服。
我自己信步走了一圈,摸清了侯府的格局,便打發(fā)了仆人,一個人朝庫房走去。
庫房里銀錢不少,我瞅著他們開始沉思,想著想著,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
來的是杜文,他聽說我自己一個人回了侯府,不放心,所以便趕過來看看。
“府里倒還有不少銀錢珠寶?!蔽掖蛉さ?p> “都是陛下曾經(jīng)賞的?!倍盼慕忉尩?p> 我回過頭來看著杜文,笑了笑對他說,“其實你早知道我們贏不了焉國人對吧?”
杜文沒料到我會說的這么直白,所以愣了半刻才緩緩說,“確實是一場必敗之仗,其實將軍本也不必來的,這種情況下,無論誰來都沒有用?!?p> 我點點頭,以示認同。
“將軍……還是回去吧……趁焉國還沒有破城,趁還有回旋的余地,趕緊回臨城吧……以您這樣的身份,回到臨城后無論如何總能平安喜樂的過一輩子的,無論如何,總好過把命搭在這兒……”
“那你為什么不走?”我問
“我是雍冶關的守將啊,自然要和雍冶關共存亡。”
“我也是,身為守土諸侯,怎么能至南境于不顧呢?!蔽翼樦盼牡脑捳f
“可是……您……”杜文還想要勸我
我朗然笑了一聲,而后對他說,“侯府里還有不少錢財,留在這里只怕會便宜了焉國人,不如你拿去分給士兵們吧?!?p> 杜文道了句是。
“你去挑一萬將士來。”我說
“將軍是有什么計策嗎?”杜文問
“我能有什么計策,到了這種時候什么計策還能有用?要你挑人只是想讓他們護送百姓們撤離?!蔽覈@著氣解釋,“雍冶關里有錢有勢的人早就都走了,如今不過剩下些老弱病殘,若是不找人護送他們,難道還要他們陪著我們殉城嗎?”
“可城里這么多人,能送到哪兒去?”杜文問
“先一路向北吧,等離了戰(zhàn)場再說?!?p> 我笑了笑對杜文說,“都已經(jīng)這樣了,能救一個是一個吧?!?p> “將軍說的是。”杜文說
我苦笑了兩聲,“至于我們,想離開的就放他們離開,想留下的就陪我們賭一把?!?p> “將軍想賭什么?”
“想來我們是沒什么轉機了,唯一能賭的,就是等待煌首關的救援了。”
“煌首關嗎?可是煌首關兵糧寡淡,如何救援?”杜文疑惑
“有兵啊,煌首關有兵,有十五萬駐軍。”我解釋道
去雍冶關千里之地的煌首關有元昭安排的十五萬駐軍整改枕戈待旦,隨時準備劍指焉國人。
那是我啟朝真正的精銳,也是大啟與焉國決戰(zhàn)時致勝的利器,而此刻他們卻躲在雍冶關后,等著我們這七萬人替他們消損焉國戰(zhàn)力,然后等著元昭的一聲令下,重創(chuàng)焉國人。
我現(xiàn)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他們,雍冶關能指望的也是他們。
我雖調不動這些士兵,心里卻想賭一把。
賭注是我。
我想賭一賭,如果元昭知道此刻待在南境的人是我,他是否還會讓他的埋伏在煌首關的十五萬大軍隔岸觀火。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在元昭心里是什么個分量,但這確是南境唯一的活路。
也是我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我此刻已經(jīng)盡了力,日后無論結果如何,總不會辜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