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誰說三角形是最穩(wěn)定的結構
時間剛過九點的時候,這次同學聚會就準備散了。
宋初對此十分滿意。
醫(yī)學院畢業(yè)生們的聚會果然健康,不喝酒不熬夜,連點菜都是葷素搭配營養(yǎng)十足,基本沒有重油重鹽的菜品。
杜仲問宋初怎么回家,宋初晃了晃手里的車鑰匙。
盡管能夠看出杜仲的淡淡期待,但宋初并不打算順路送他,決定裝傻。
自己來的時候他又不是沒看見她有開車,這會兒偏要多此一問,真不能怪她多想。
聽,就連從隔壁那條街呼嘯而過的消防車都在提醒她要慎重。
“時間還早,要不然我們找個地方喝喝茶,聊聊當年的事?”
見宋初不接招,杜仲笑著邀請道。
這么一點小事,用不著拖延下去,今天就能干脆解決掉的話,自然最好。
宋初這樣想著,便同意了。
走出飯店,秋夜涼風習習,城市燈火通明,滿眼都是紅紅黃黃的燈光,可惜幕布太大,疏遠了光點之間的距離,讓人感覺不到一點暖色調(diào)該有的溫度。
宋初領著杜仲向自己的車走去,一對亮度刺眼的車燈恰好拐入停車場,正對著兩人駛來,杜仲不自覺地抬起手擋了擋眼睛。
車燈是白光,色調(diào)冷,熱度高,帶著一股要把杜仲燒焦的氣勢沖了過來。
白色顯大,這輛白色漢蘭達停在杜仲面前,就像是一尊與渺小人類對峙的變形金剛。
另一輛低矮了很多的黑色跑車從漢蘭達身后鬼魅般鉆出,一個瀟灑的甩尾掉頭,車燈挑釁似地閃了閃,引擎聲貼著地隆隆作響。
杜仲和宋初已經(jīng)被夾在兩輛車中間。
杜仲警惕又緊張,宋初借遮擋視線的機會低了低頭,將輕微抽動的嘴角隱藏好。
透過兩輛車的前窗玻璃,宋初看到了兩張飽含譴責意味的受傷的臉,仿佛她剛剛做了什么特別對不起他們的事情。
嗯......她做了什么來著......?
兩輛車的車門同時打開,該隱那輛跑車向上方升起的鷗翼門引起了大半個停車場的注意,包括杜仲那些還未離開的同學們。
宋初后退了半步,琢磨著自己現(xiàn)在轉身就跑的話能不能來得及。
答案當然是不能的。
杜仲還沒搞清楚狀況,站在他側后方的宋初就被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地堵在了中間。
“我們下午去商場挑好了禮物?!?p> “但是你并不在家。”
“但我們還是陪伯父伯母吃了晚飯?!?p> “我還幫忙刷了碗。”
“你在做什么?”
“這個男人是誰?”
宋初回溯完記憶,無辜地問道:“不是說明天再上門拜訪嗎?”
石昆侖和該隱對視一眼,石昆侖語重心長: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宋初想說,她的“明日”真的很多......還好最后關頭管住了自己的嘴。
“你們就不會給我打個電話發(fā)個短信之類的問一下嗎?”
宋初一臉關愛老年人的表情。
這兩位到底會不會用手機,她還真的有點拿不準。
“阿初,這兩位是?”
被無視許久的杜仲強行插到宋初和該隱兩人之間——相比起來,這個男人的外表太有威脅性了。
“阿初?你叫她阿初?你是個什么東西,配叫她阿初?”
該隱直接揪住了杜仲的衣領,一臉不耐煩地將他推開。
“學長!”
宋初一時情急,某個熟悉的稱呼脫口而出。
她連忙扶起摔倒在地的杜仲,看到他的手掌被地上的石子磨出一道深深的血口。
該隱的力氣對于普通人來說是很大的,在他而言這不過是輕輕一推,但從杜仲的感受來講,該隱剛剛就是在將他往地上砸。
宋初剛把杜仲的手掌翻過來想要仔細檢查一下傷口,該隱見不得她這副為別人著急的樣子,兩步趕過去想將她拉開。
杜仲早就在留意他,見狀狠狠一把掃開該隱的手臂,將宋初護在身后,鮮血順著他的指尖滴滴答答地掉在地上。
該隱的鼻子動了動,低頭看去,舔了舔嘴唇。
石昆侖臉色微變,不再看戲,幾步走過來勸道:
“都別沖動,咱們互相之間無仇無怨,只是一點小誤會而已?!?p> “誤會?”
杜仲看著面容憨厚的石昆侖,并沒有放下警惕。
“阿初這個稱呼對我們兩個人來說,具有很特殊的意義,所以見你不過是她的普通朋友,竟然也敢......這難免......”
石昆侖的笑容依舊憨憨的。
杜仲立刻回嘴:“我愿意叫她什么,她自己都沒意見,你們憑什么多管閑事?還有,什么普通朋友?我是她的——”
“先別說了,”宋初拉住杜仲的手腕,用力一握,“走,我車里有急救包,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口,然后我送你回家?!?p> 說罷,不等在場的三人有任何反應,宋初已經(jīng)拉著杜仲大步向自己的車走去。
該隱還想再攔,只扔給他一個背影的宋初微微側了側頭,似是在看他,石昆侖見機上前一步擋住該隱的腳步,對著他輕輕搖頭。
出了點意外,稍稍鬧得有點過分,這時候該隱再湊上去只會讓宋初難做。
杜仲坐進副駕駛,宋初從后備箱里取出小急救箱,抱著鉆進駕駛室。
看了一會兒前方那兩個人的動靜,宋初才打開急救箱,按開車頂?shù)男?,翻找出酒精棉和紗布?p> 兩道震耳欲聾的汽車引擎聲先后響起,由近及遠,漸漸融入到夜晚城市的喧鬧聲里,像是不甘咆哮著離去的野獸。
宋初幫杜仲包扎好傷口,將急救箱扔到后座,面露歉疚地道:
“實在對不起,他們是我的朋友,一向脾氣不太好,我替他們給你道歉,明天我請你吃飯謝罪?!?p> 杜仲現(xiàn)在是外科醫(yī)生,雖然他現(xiàn)在的資歷還不夠做大手術,手受傷的這幾天估計也會給他帶來很多不便。
杜仲很有些憤憤不平:“也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能怪你,要怪也是——”
“怪我,這麻煩是我給你惹來的,主要責任自然在我?!?p> 宋初的語氣和表情都很有禮貌,歉意恰到好處,還有一點清清淺淺卻無比動人的溫柔。
驅(qū)車匯入主路,宋初直視前方的路面,似是不打算再進行任何對話。
杜仲看了看宋初的側臉,也笑了:
“他們兩個是你的什么人,讓你這么維護他們?”
宋初的沉默一直持續(xù)到車子在杜仲所住的公寓門口停下。
推開車門前,杜仲的嘴唇動了動,猶豫著要不要請宋初上樓坐坐,宋初看著他,平靜地道:“明天我再去找你,中午請你吃飯?!?p> “嗯,那,明天見。”
好在不是一個特別無情的拒絕。
杜仲從善如流,道了聲晚安后下車上樓。
走進電梯按下樓層的時候,杜仲無聲地苦笑。
停車場的那段小插曲以及之后車內(nèi)那長久的沉默,讓他確定,在宋初認可的親疏關系里,現(xiàn)在的他或許與一位陌生人差不了多少。
雖然自己也不是日夜惦念,但偶爾閑暇時,不自覺地填補了自己那許多空白念頭的,總是當年的那個人。
結果,多年后重逢,卻發(fā)現(xiàn)對方早就不將你放在心上。
這感覺,真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