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辱
轟隆,轟隆,外面響雷陣陣,細長的雨絲被風吹斜,毫不留情地打在士兵和跪地的保鏢身上,凝聚成束的雨水順著脈沖槍的槍口流下,又貼著那些臉色死灰的保鏢的臉流進脖頸中。
蒼老的眸子盯著徐長卿,李老的臉皮因為憤怒而抖動,他拄著拐仗往前走,如同一只瀕臨爆發(fā)的兇獸,緩緩逼近不知死活的獵物。
“饒,饒命!求求您,饒我一命!我爸,對,我爸是徐觀海,你讓我聯(lián)系下我爸,他一定會想辦法救我。”
癱在地上的徐長卿,汗如雨下,他畏縮地往后退,一直抵到墻根,退到無路可退。
“自我介紹下,我叫李進忠,是黯星集團的大管家!我很佩服你,竟然吃了雄心豹子膽,敢踩少爺一腳!你也不用再抱有僥幸的念頭,徐觀海算什么,狗都不如的東西,我隨便勾勾手指頭,就能讓你們徐家死的一個不剩!睜大眼睛看著,很快,你就和他們一個下場!”
李老的右手指向窗外,等候多時的號兵立刻扭頭望來,只等著李老的手揮落便下令處決!
“把他們也抓起來,看見自己的主子受辱卻無動于衷,這樣的人也沒必要活著了......”
李老忽然回頭,森嚴的目光看向那些侍者和演員,除了在望向大個時搖了搖頭,其余人也都被士兵押了出去。
甜品店外,漂泊的大雨中,足足六十五人跪在地上,冷冰冰的槍口壓在他們的太陽穴上。
“少爺,除了必死的人外,還有這個辦事無能的下屬,您看如何發(fā)落?”
一直跪在地上的中年理事聽到這話,渾身像篩子似的顫抖不已,他的衣服已經(jīng)被雨水打濕,濕漉漉地黏在身上。
之前他跪在外面,現(xiàn)在李老傳他,他才敢爬過來,頭顱時刻都貼在地上。
黃轅低頭看了看,許久也未開口,中年理事的臉都快‘燒’紅了,撐在地上的雙手青筋陡起,心卻是越發(fā)地沉下去。
“抱歉,少爺并沒有饒恕你,黯星,也的確不需要無能的人,念在你有護主之心,我會親自送你上路?!?p> 李老踮起了拐杖,輕抖幾下,合金拐便變成一柄纖長的刺劍,鋒利的劍尖閃爍著寒光。
“去死——”
“不怪他,他前前后后忙活了很多,有功無過?!?p> 像個木偶似的黃轅終于出聲,他舉起僵硬的手,撇開李老手中的刺劍,始終靜立的楚寒,目光也跟隨著黃轅的舉動而閃爍。
事實上,如果黃轅再無動作,他就決定出手了,無論如何,他不讓這么多活生生的人死在眼前,黯星,他可并不喜歡!
“少爺說的是,此人忠誠,能力也尚可,起來吧,從今天起,你就是伽南主星的大管事了?!?p> “謝,謝少爺!謝李老!”
人生的起伏莫過于前秒地獄,后秒天堂。半只腳都埋進鬼門關的中年理事,忽地一下還魂人間,再怎么著的大起大落也就是如此了!
他連連叩首,眼淚鼻涕縱橫滿面,黃轅和李老都邁步離開了,他還是跪在原地沒有起身。
不是他不想起,而是他渾身疲軟,沒有力氣了......
“大叔,沒事吧?”
楚寒伸手攙起他,滿臉血污的中年理事道了一聲謝,險死還生的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紛紛落下......
噠!噠!
邁著僵硬的步子,黃轅一步一步走到蘇凌兮的身旁,無神地望著眼前仍在痛哭的女孩。
“對不起,讓你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一幕,你要等的人臨時有事無法赴約,他拜托我對你說一聲抱歉。還有,他不是故意想騙你,他怕你依舊瞧不起他,他就是個懦夫,一直都沒有勇氣面對你。”
“為了今天的這次約會,他準備了很久,甚至連開口時的微笑都練習了很多遍...他很小心也很認真的看待這次約會,所以他精心準備了很多,將一切安排的盡善盡美、無可挑剔,唯獨...他本人怯場了...呵呵,他就是個懦夫,你一定會很討厭他,我也討厭他,我甚至恨他!”
拉開窗簾,舒緩的音樂陡然變得激昂,黃轅將那個包裝精美的禮盒放在桌子中央,那束鮮艷的玫瑰依舊紅得如火一般。
蘇凌兮趴在桌上痛苦,水晶杯里呈的咖啡已冷,黃轅面無表情地扯去彩紙,打開禮盒,從里面取出一個通體淡黃色的木雕。
那是一個完全屹立的人,沒有面容、只有背影。雕刻家的筆刀用地極為細致,人物邁步的姿態(tài)以及在地上濺起的細微塵土都細膩得表現(xiàn)了出來。
空蕩蕩的一個人,孤獨的背影,塵土遮面的離去...其上郁結(jié)的沉重靈魂,的的確確觸碰到了雕刻藝術的頂峰。
“送你禮物的人,叫黃轅,黎影學院五年級格斗系學生,奧,你們見過面的,我倒是忘了......”
黃轅轉(zhuǎn)過身,失魂落魄地推開店門,李老連忙扯起衣衫,為他遮雨。
“把他們都放了吧,也別再追究任何人的責任,我就是想,普普通通的約個會,鬧成現(xiàn)在這樣也不是我的本意。一切都是我的過錯,你們都把一切安排好了,唯獨我是最沒用的那個,我一直都是,最沒用的那個!”
“少爺——”
李老怔在原地,看著在大雨中凄楚邁步的黃轅,心里痛得仿佛滴血。
“放了他們,你也回去吧,別跟著我,我想一個人靜靜......”
皮鞋踩踏著雨水,昂貴的衣服很快就被雨水打濕,黃轅的語氣實在太平靜了,沒有絲毫起伏,平靜得李老都想發(fā)瘋!
“李老,這些人,真的要放掉嗎?”
跟在李老身后的號兵小聲地詢問道,李老聞言呼吸一窒,隨手將拐杖一扔,揪起他的脖子。
“少爺?shù)脑捑褪敲睿l讓你再問我的?你耳朵聾了嗎?把人全都放了,不再追究任何人的責任!立刻!”
老人踉蹌著,狠狠地將號兵推開,因站立不穩(wěn)他倒退著一屁股坐在地上。
執(zhí)掌黯星這么多年,他第一次生出如此強烈的挫敗感。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李進忠那猝然崩碎的心境,讓他身上都出現(xiàn)了遲暮之色。
士兵們默不作聲的收隊,攙扶起老人返回軍艇。
仰頭張望的中年理事大口大口地吞咽著雨水,侍者們還有那些解除了束縛的“廚師”們也在凝望著。
“楚公子,您是少爺?shù)呐笥眩埬欢ㄒ疹櫤蒙贍?!?p> 血污被雨水沖凈,額頭上一道猙獰傷口的中年理事抓著楚寒的手臂,朝他折腰一禮。
“黃轅那邊你就放心吧,你派人將蘇小姐送回去。”
“請您放心,我會安排好的?!?p> 楚寒與中年理事對視一眼,莫名嘆了口氣,朝著黃轅離去的方向追去。
“管事大人,這個家伙怎么處理?”
大個拽著徐長卿的頭發(fā),將他從店里拖了出來,一把丟在中年管事的腳底。
“安排人,送蘇小姐回去,一定要照顧好蘇小姐的心情?!?p> “是!”
“至于你——”
中年理事雙拳攥緊,一腳踹向徐長卿的胸口,然后用皮靴踩著他的臉,狠狠地在地上碾壓。
血沫不斷從徐長卿的口中溢出,他整個人快被折磨地不成樣子。
“明明那么一件美好的事,硬生生被你攪合了!哈哈,哈哈,你說,我得怎么謝謝你!”
咣,咣,咣...表情猙獰的中年理事,一記接一記的重腳跺在徐長卿的臉上,他今天在鬼門關前轉(zhuǎn)了三五遭,甚至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還能活下來。
“你...隨你打...饒我一命......”
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徐長卿哼哼道,中年理事冷笑著,奪過大個手中的槍,直接扣下扳機。
血水混雜著雨水,立刻染紅了一片地面,能槽射光的中年理事怒火稍平,他已經(jīng)很久沒這么憤怒過了。
“幾年來的蟄伏,讓很大一部分人都忘記了黯星這個名字,人不知道敬畏怎么能行呢?和這小子有關的人,不許漏掉一個,我要他們?nèi)紡馁つ闲巧舷В ?p> “是!”
“管事大人,那這些保鏢怎么處理?”
“埋了吧......”
街道的另一邊,大批軍隊正朝這里開進,軍艇和坦克則相繼封鎖了地面和天空。
中年理事整了整領帶,撩了撩濕漉漉的頭發(fā),揮起手臂,便帶著和煦的笑容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