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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不易歲

第六十二章 月如霜

千秋不易歲 南宮令云 3418 2019-06-13 22:00:00

  瞿南客聽到桑千秋如此質(zhì)疑,并未惱怒,輕輕一笑,反問:“桑大將軍難道另有妙計?”

  圣人在一旁也道:“桑卿,此計是朕同眾卿一起商議后定下的,你說不妥,到底是何處不妥?”

  “自然是瞿長史私自向契月軍傳信不妥!”千秋的話如一道驚雷劈下,四座皆驚。

  “瞿南客,你作何解釋?”圣人目光銳利逼人,直勾勾盯著在下首坐著的瞿南客。

  瞿南客表情毫無變化,仍然微微含笑:“桑大將軍這指控可真是無憑無據(jù),怎么,天機門弟子現(xiàn)在竟開始構(gòu)陷忠良了嗎?桑大將軍要不要到瞿某家中搜上一搜,看看有沒有你想看到的東西?”

  “善惡忠奸,自然不能妄下論斷。張斡,你來說?!鼻锍瘡埼狱c點頭,張斡上前一步,向圣人行了一禮。

  圣人揮手免了他的禮,有些急切地問:“張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稟圣人,臣有證據(jù)證明,代州長史瞿南客與契月國之人私下有書信往來,并且,有所圖謀?!闭f著,他從懷中掏出了陳金臺先前給他的那信箋殘片,陳金臺心中猶有不忍,但信在張斡手中,他就是想攔著攔不住了,急得額角都沁出了汗水。

  圣人一聽張斡這話,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從張斡手中接過那一角未燒盡的信仔細看來。他少時出使過契月國,認得一些契月文,所以很輕易就讀出了信中的內(nèi)容。這一看不要緊,直氣得他雙手顫抖,最后重重一拍幾案,伸手指著瞿南客,厲聲斥道:“瞿南客!朕自認待你不薄,代州長史品級雖低,但職權(quán)甚重,你還有何不滿,要做出這等通敵叛國之事?”

  圣人越說越怒,起身繞過幾案行到瞿南客面前,繼續(xù)道:“怎么?你還想扣住朕為劫質(zhì),去要挾薛昭?干脆朕這皇位送給你坐,你要不要???”

  “陛下慎言!”陳金臺開口打斷了他的話,“大戰(zhàn)在即,內(nèi)訌不祥。不如將瞿南客暫時關(guān)押,等候?qū)弳?,先讓桑大將軍了解下現(xiàn)在的具體情況再說?”

  圣人看了一眼千秋,見她略一頷首,遂擺擺手示意士兵們把瞿南客帶出去,暫時將他軟禁在戒備森嚴的城守府中。安排好了一切,他這才轉(zhuǎn)向千秋:“雁門關(guān)的布防圖你需要看一下么?”

  千秋搖頭:“圣人既然已經(jīng)定下了計策,那于布防圖的疏漏之處也必然有應對之法,臣就不必再看了。”她環(huán)顧了一下議事廳,見沒有閑雜人等在此,這才道:“臣臨行前,師兄叮囑了臣一句:‘眼見非實’,所以,臣請搜查瞿府,說不定還會有其他發(fā)現(xiàn)?!?p>  “準,”圣人沉吟一下,首肯了她的提議,“蘭月,你帶人去搜瞿府,二娘,你留下,傍晚時候斥候探得契月軍似乎有異動,謹防他們今夜突襲。”

  “不會的,月朗星稀,最不易藏匿蹤跡,”千秋笑了笑,抬手指指窗外明亮的月光,“阿史那梟既然當年能成為契月國軍隊統(tǒng)帥,那就不會不知,空中如此皓月,雖然讓隊伍的行進更加方便,但同樣也會將自己的動作暴露在敵人眼中。兩方軍隊實力在伯仲之間,他不必要鋌而走險。”

  “那你的意思是?”

  “瞿府,臣想親自走一趟?!鼻镎Z氣堅決,一雙眼炯炯發(fā)光。

  瞿府。

  “千千,不過是搜查而已,我看圣人的意思,也就是表面上做個樣子罷了,交給我便是,你何必非要親自過來?”越滄海微微低頭問自從城守府出來就一直在沉默的千秋。

  “瞿南客被帶下去之前看我的那個眼神,我總覺得他還有什么事瞞著我們。他那句話你還記得嗎?讓我到他家中搜一下,看看有沒有我想看到的東西。他不像是會說無用之話、做無用之事的人,所以我才按照他所說來這里看一看,萬一真的有什么,也好第一時間稟報圣人。”

  見她表情認真,滄海勾了勾唇角:“你慣常心細如發(fā),這一點我不如你。咱們分頭去找罷,你去書房那邊,我去他的臥室看看?!?p>  兩人各率一小隊士兵分頭前往搜查,千秋一踏進瞿南客的書房就愣了一下。瞿府的書房雖然不大,但是到處都堆放著書籍文稿,即便如此,這里卻并不顯雜亂,可見書房的主人平日里是個怎樣井井有條且嚴謹仔細的人。千秋抬手制止了士兵們踏入書房的動作,自己則小心地繞過書案旁一摞半人高的竹簡,來到書架前。

  掃視一圈這幾乎占據(jù)了整面墻的書架,千秋的目光忽然被角落里一排碼得整整齊齊的卷軸所吸引。她蹲下來,伸手抽出一卷,展開來看,上面題首寫著“李代桃僵”四個字,再往下看,似乎是瞿南客收集的正史野史中所有用到過這一計策的事例。她看了幾行,將卷軸重新卷好放回去,又抽出了另一卷,接下來的每一卷都寫著一條計策以及歷史上的所有例子,她抽到第二十卷的時候,終于發(fā)現(xiàn)了異樣。第二十卷題目寫著三個大字——“反間計”,但內(nèi)容卻是一片空白。

  千秋將這卷卷軸放到一邊,想了想,索性把全部卷軸都從書架上抱了下來,一一攤開。除了寫有“反間計”那一卷空白之外,其他的卷軸上都密密麻麻寫滿了字,瞿南客甚至對每一場戰(zhàn)役都做了詳盡的注解和評價,這么一看,他更像是故意空出了這一卷,想要給出什么暗示。

  “反間計?”千秋反復琢磨著,目光又落在了瞿南客書案上。在一疊質(zhì)地還算不錯的絹帛間,露出了一角相比之下略顯粗糙的麻紙。她直起腰來走到近前,搬開壓在上面的絹帛,拿起那張紙。紙上依稀畫了個城池的輪廓,她一垂眼,見地上竹簍里也扔著幾個紙團,她捏出一個,鋪平了一看,眉頭一蹙。

  她臨過來瞿府搜查之前,圣人還是執(zhí)意叫她去看了一眼城中布防圖,而眼下這張皺巴巴的麻紙上畫得很明顯也是未完成的雁門關(guān)布防圖,但是有幾處地方和她記憶中圣人手中那一份有所出入。

  “如果阿史那梟拿到的是這一份圖紙,那么……”她握著圖紙的手微微用力,差點將那本就薄脆的紙捏破,“瞿南客,你到底是不是契月國的內(nèi)應?”

  她的沉思忽然被門外滄海的聲音打斷:“千千!”

  千秋抬起頭來,滄海已經(jīng)站在了門口,手中還舉著一沓書信?!澳憧纯催@些?!闭f著,滄海跨進門來,將書信遞給千秋。

  千秋一開始還以為是瞿南客通敵的書信,但當她一封封讀下去后,表情越來越嚴肅。那些信并不是什么通敵的書信,全部都是他寫給一個人的,只是不知為何一封都沒有寄出去,而這個人的頭顱據(jù)她所知,一個月前就被阿史那梟派人送到了雁門關(guān)城中。

  “微生安?”千秋詫異出聲。

  “喏?!睖婧?cè)了側(cè)身,讓她往院中看。被士兵們手中火把照得通明的院落當中跪著一人,頭發(fā)散亂,看不清面貌。

  “這人是瞿南客的親信,我?guī)粟s到時他偷偷摸摸帶了這些信想要翻墻逃走,被士兵們抓了個正著。奇怪的是,他似乎并不害怕,當聽我說要把他和這些信都交給你的時候,好像還松了口氣一樣?!睖婧M臉不解地看了看院中跪著的那人,又垂眸看了看千秋手中的信。

  千秋嘆了口氣:“放了他吧,一個忠仆而已,我們——”

  “報!桑大將軍!一隊敵軍趁夜攀上了南面城墻,圣人叫您速去迎敵!”傳令兵一聲響亮的通報劃破了瞿府的沉寂。

  千秋大驚,猛然抬頭,只見空中烏云密布,月亮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隱去了光輝——正是夜襲的好時機。

  “走!”

  將信往懷中一塞,千秋疾步向外走去。門外已經(jīng)有人為她和滄海帶來了盔甲,二人迅速披掛整齊,飛身上馬。兩匹寶馬一路狂奔來到南門,此處已是一片人聲鼎沸,火光沖天。千秋大跨步登上城樓,拉過一個小兵問:“戰(zhàn)況如何?”

  那小兵急急答道:“敵人已入甕城,但南城火油滾木不足,恐怕難以久撐!”

  “契月國來了多少人?”滄海聲音十分冷靜地在一旁問道。

  “不到百人!”

  “本將當是來了千軍萬馬,你們才抵擋不住,不過區(qū)區(qū)百人,朝廷軍餉就養(yǎng)出了你們這幫蠢熊?!”千秋突然厲聲斥罵。

  “你怎么敢???”

  “怎么敢侮辱你們契月國的神,對嗎?”千秋冷笑,“真當一片混亂中我千秋衛(wèi)大將軍桑千秋的一雙眼就辨不出真?zhèn)瘟耍吭琢怂?!?p>  說罷,千秋手上一用力,將那冒充唐軍士兵的契月人重重摔在地上,一旁她帶來的士兵手起刀落,砍下了那契月人的腦袋。這邊的小小騷亂并未引起前方作唐軍打扮的士兵們的注意,千秋打了個手勢,示意大家都隱到暗處,她微瞇雙眼,細細打量著那群士兵。

  火焰燃燒帶起的一陣陣熱風送來了破碎不清的只言片語,不是大唐官話,更不是代州方言,那獨特的卷舌分明是契月語!滄海聽在耳中,輕輕一拍千秋的手臂,沖她搖頭。千秋會意,朝身后一揮手,解下身上沉重的銀甲,只著一身輕便的皮甲,左手握劍鞘,右手按在劍柄之上,放輕了腳步當先往前走去。

  一名假扮成唐軍的契月人將一具唐人尸體從垛墻推到甕城之中熊熊燃燒的烈焰里,口中發(fā)出一陣陣猖狂的笑聲。笑著笑著,他忽然感覺頸上一涼,隨著笑聲的戛然而止,他的身體也倒在了血泊之中,被割裂的喉管中發(fā)出可怖的“嗬嗬”聲,抽搐了幾下之后,不再動彈。

  千秋在他的衣服上擦干凈橫刀上的血,如一只黑貍一般輕盈地順著垛墻的陰影繼續(xù)往前游走,凡她所到之處,契月人紛紛無聲無息倒地,不消片刻,一行人就跟著她的腳步來到了城墻另一頭。前面突兀地站著一道高大的身影,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孤早就看到了你們,”阿史那梟冷笑著開口,“桑千秋,蘭月。”

南宮令云

明天可能會斷更?(*°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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