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晨課

　　吃過早飯之后，便是晨課時間。各弟子需要各自趕往逸輝峰去。此時天色已亮，出發(fā)時間就比預(yù)計要晚，魏德帶著新入門弟子，腳步卻比原來的更快了一些。

　　從軒雨峰頂向房屋的最深處走去，會看到一塊二十多米高的巨型牌坊，牌坊上書“彥龍逸輝”幾個大字。在那之下便是通向逸輝峰的路。

　　逸輝峰很高，峰頂已經(jīng)埋在了一片煙云之中。四面都是峭壁危巖，唯一的緩坡鋪滿了石階，嵌在竹林之中。一路往云中蜿蜒，頗有神圣的感覺。石階已有些年月，四角布滿了青苔，石紋被磨得光滑，甚至隱隱有流光波紋浮在其上。但是踩上去完全沒有滑膩之感，甚至可以感覺到一股綿綿之力抬著腳掌。

　　弟子們還有很多十四五歲的小孩，覺著此事甚是神奇，一上腳就忍不住從各方面試探，“咯咯”笑著在石板上亂踩。惹得軒毅鴻嘆息著嘲諷道：“幼稚?！?p>　　若不是魏德在前方呵斥，怕是要吵上一段時間了。

　　逸輝峰不愧是仙山，竹木長得特別高壯，竹身雙手都無法合握，飄落的竹葉要比年輕弟子的手臂還要粗長。若是在竹節(jié)間輕輕敲擊，可以聽到空靈的脆響，甚至?xí)l(fā)散出肉眼可見的波紋擴散到空氣之中。

　　逸輝峰峰高怕是有軒雨、寅云二峰的兩倍有余了。越往上走空氣就越是稀薄，也越發(fā)寒冷。弟子們的皮膚被凍得發(fā)麻，但每吸入一口氣，就感覺到一陣溫厚之息涌入身體，讓身體重新暖和起來，只是這樣的氣息很是短暫，無法暖及全身，四肢指節(jié)還是凍得生疼，只得把手揣入布衣之中，不斷跺腳以維持溫度。

　　軒毅鴻還穿著自己的寶鞋，比其他人要從容不少，很快走到了隊伍的前方。

　　眾弟子跟著魏德，走得上氣不接下氣，魏德還忍不住吐槽道：“你們的速度太慢了，就按照你們現(xiàn)在的走路速度一天都干不了幾個活兒。不過看在你們第一天進門，也不多說什么。只是要盡快習(xí)慣這樣的行進速度才行?！闭f完臉上露出了竊笑之意，怕不是曾幾何時從他師兄嘴里說出的話語。

　　穿過重重竹海，待到了云霧之上后，視線豁然開朗起來。天空萬里無云，呈現(xiàn)著一種深海般的幽藍，太陽泛著不再刺眼的光暈，在這白日里似還能看到天外的星光。偶爾天上有人御劍飛過，激起眾人一片向往的神情，讓弟子們又一次興奮起來。

　　他們腦海里想的都是，自己很快就能像仙師們一樣，翔于天際。

　　遠遠的已經(jīng)可以看到一間廟宇般的建筑高聳于山峰之上。廟宇之后更立有數(shù)座高塔，在云霧之中縹緲得有若仙人所御之物。廟宇前的空地上，一把三四人高的赭灰色巨劍插在土中，劍刃上氣海翻騰，像是納著一波碧水。劍首一片紅綢隨風(fēng)飄揚，帶著一絲蕭瑟肅穆之意。巨劍光是劍柄就有碗口大，真不知道這樣的劍要如何揮舞起來。

　　魏德介紹說：“此乃本門師祖?zhèn)飨聛淼氖?，名曰“虹霞”。上可開天，下能辟地。光是其中蘊含的靈氣就足抵常人千年道行。當年師祖一人一劍便可橫行于天地。師祖仙逝之后這把寶劍便被封印于此，繼續(xù)守護本門的安寧。雖然此劍是封印狀態(tài)，但就像在閉關(guān)的仙師，為的是以后再次一鳴驚人。”

　　這把劍那么厲害嗎？那如果咬下一塊，感受一下內(nèi)部的細節(jié)，然后找到材料完美復(fù)制一份，自己不就可以成仙了？想著尤佑攸一口咬在圣劍上。

　　他怎么也想不到圣劍還會自動反擊。幸好沒有靈氣的纏繞，虹霞并沒有爆發(fā)出毀天滅地的力量。只是象征性地炸裂空氣，像巨龍一般呼出強烈的氣流，把尤佑攸一下子撞出5、6米開外，刮倒在地。

　　周遭的弟子懷著敬畏之心，離著有些距離，雖沒能幸免，倒也只是被風(fēng)狠抽了一巴掌。抱怨之聲不絕于耳。

　　魏德也看不過眼了，“雖然聽說過你是餓死鬼投胎，但這是圣劍?。∈?！師祖?zhèn)飨聛韥淼模∧闳ヅ赃吙锌幸盎ㄒ安菥退懔?，啃圣劍這不是找死嘛？以后想死就去跳崖，別來給他人找麻煩?！闭f完拍拍屁股就要走。

　　每個路過的弟子都忍不住沖著尤佑攸翻個白眼，就連文云意都想要裝不認識他。但是都對外宣稱是自己親戚了，還能怎么裝呢？心累，真的心累。文云意走過去扶起尤佑攸，問他說：“怎么樣？沒摔著吧？以后還是少做些事吧。做得少，錯得少?！?p>　　“哦，所以早上帶水上山也做錯了？那下次我就不去了吧?！?p>　　若是剛認識尤佑攸，文云意會覺著這百分之一百是氣話，而現(xiàn)在她知道這些都是尤佑攸的真心話，她重重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也要少說話了。說得少，錯得少?！痹賴@氣自己感覺就要老了。

　　尤佑攸還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用舌頭舔了舔嘴唇，舔出一臉血。他都快忘記了這副身體太弱，根本不可能切割開圣劍對其進行詳細分析。最多只能舔一舔，了解它表面的元素構(gòu)成。就現(xiàn)在牙齒和自己的咬力來看，就算磨個十年都有難度?？磥磉@不是個好的捷徑啊。就算勉強吃入肚子里，也會破壞身體機能。

　　繞過圣劍，便是一片廣闊的廣場，此時廣場之上擺滿了蒲團。遠遠往廟宇中看去，可以發(fā)現(xiàn)蒲團一路擺至了大殿之上，灰色、藍色、橙色、紅色。殿中不少仙師已經(jīng)盤腿坐在蒲團之上，靜心打坐。他們坐的自然是橙色的蒲團。而文云意這樣的外門弟子，連進內(nèi)殿的機會也沒有，只能坐灰色蒲團。幸好此處位于云雨之上，至少不會受到雨水的滋擾。

　　魏德指示說：“各自找個位置坐下，閉嘴打坐就好?！闭f完自己也找了塊蒲團坐下。

　　這個指令有些沒頭沒腦，聽著有些不明所以。只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之中，沒人敢多說什么，只得乖乖坐下。

　　人越來越多，廣場上卻越來越安靜，好像所有人都已入定，進入了另一種境界。然而對于文云意這些剛上山的弟子來說，反而怎么都靜不下心來。溫度本就低，又是貪玩好動的年紀，對于這種不明所以的事，又怎么會有耐心。

　　若不是周圍還有仙師，恐怕有人已經(jīng)在廣場中央縮成一圈，把蒲團蓋在身上，呼呼大睡了。

　　文云意也一樣，她還是第一次參與這樣的大場面，內(nèi)心難免有些躁動，又是第一次打坐，耐心很是不足。沒到10分鐘的時間，她就開始哀怨地嘆息著，悄悄把腳從大腿下伸出，從頭到尾用力捏了一圈，又偷偷塞回腿下。

　　一仙師端坐在廟宇之中，即便是閉著雙眼還是可以感覺得到堂下學(xué)徒們的躁動不安。

　　“我不知道你們所期待的修仙該是什么樣的?！毕蓭熝劬€是沒有睜開，而洪亮的聲音傳遍了整個逸輝峰峰頂。大殿之上的仙師們不動如山，就連殿外的內(nèi)門弟子都只是微微睜了睜眼，很快就又閉上，顯然這次訓(xùn)話與他們無關(guān)。

　　“每天背個水桶上山，每天和其他人打打鬧鬧，然后突然有一天就發(fā)現(xiàn)自己得道了？哼?？尚?！”仙師干笑了一聲，“你們天資太淺，需要吸取天地間的靈氣，納為己用，培元固本，這才是修仙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鍛煉。逸輝峰是方圓百里之內(nèi)靈氣至真至純的仙山，仙山的靈氣你都不安心汲取，還想修仙？快滾回家去吧，懂嗎？”

　　“不太懂?？梢栽僬f得明白一些嗎？”尤佑攸高喊一聲，仙師的面子一下子有些掛不住，“吸取仙山的靈氣的意思是，要把它整個吃掉嗎？”

　　仙師氣得眼睛都睜開了，他要好好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家伙，居然這樣不懂事。他深深吸了幾口氣，好不容易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向尤佑攸解釋到：“現(xiàn)在你無需明白太多，安心坐好，抱元守一。待你能感知靈氣的流動之后，便可自行體味。在那個時候，你才正式踏出修仙的第一步！”

　　尤佑攸還想追問說，元是什么一又是什么。結(jié)果他看到身邊的文云意把手指放在唇邊，用力地“噓”著?？此绱擞昧Φ臉幼樱扔迂坏梅艞壛颂釂?。很是可惜，他還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呢。

　　從仙師的話中，尤佑攸還是有所收獲的。“感受”，仙師用了這么個詞……看來主要問題是自己的分析系統(tǒng)太老，并不能理解這個“靈氣”，得要升級一下了。

　　尤佑攸皺皺眉，還是有些可惜，現(xiàn)在還不清楚“靈氣”是不是真的就是氣體，如果很意外的是液體，甚至固體微粒，升級錯系統(tǒng)那就干白活了。

　　更重要的是存儲器。現(xiàn)在的尤佑攸其實是披著人形外殼，整個內(nèi)臟部分則用體型更小的器械代替，讓出自己的操作空間。若是不知道人體內(nèi)是什么在儲存靈氣，怕經(jīng)常要來這逸輝峰上“坐陪”了。

　　這一陪就是一整個早上。別說軒毅鴻了，就是文云意的腳都坐麻了。

　　大家都是過來人，當然可以理解一開始的難處，在靜修了兩個小時之后，仙師們允許一至三年的弟子們到后山去休息10分鐘。

　　誰曾想到就這短短的十分鐘也能鬧出個事端來。

　　“不好啦，仙師。尤佑攸要吃掉整座仙山啦?！辈恢钦l一聲驚呼。

　　掌門聽后嘆了口氣，從蒲團上站了起來。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身形一閃，已然飛出10米之外。

　　“當然不是，我只是在補充身體所需的元素。我掃描過這座山，光這座峰就至少有10萬立方，而我一天連1立方的土都吃不掉。如果要吃掉整座山峰，則需要274年左右的時間。更不要說主峰周圍還連著如此多的……”

　　“好啦，夠啦。別把草地吃禿了，或者把山吃塌了就行?！焙喼笔亲约涸谧髂?，掌門皺著眉顯然也是后悔了。一來后悔當初同意尤佑攸進門，二來后悔只限制他不許吃生肉。

　　“可是掌門……”

　　“我說夠啦，你想吃你也可以吃?！闭崎T沒那耐心處理這么些閑事，一轉(zhuǎn)身已沒了人影。

　　這下大家可算是閉上了嘴，搖搖頭離開了。

　　尤佑攸嘗過了含有靈氣的水晶球，也嘗過了含有靈氣的土壤，卻依然沒能分析出這靈氣究竟是個何物，更別說對靈氣進行產(chǎn)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