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就是這樣告終,不是嘭得一響,而是噓的一聲。
——T.S.艾略特《荒原》
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昨晚和陸楠潛聊完就抵擋不住醉意上頭,連什么時候掛電話都不記得了。在半睡半醒中,她似乎還聽到陸楠潛說了晚安。
昨天晚上說了些什么呢?黎歌卷著被子坐起來,零零散散碎片式的記憶也漸漸回籠。
也許是酒壯慫人膽,聊著聊著,黎歌在酒意侵蝕下有些神志不清,看著陸楠潛的臉,喃喃地說:“陸楠潛,我好想你啊?!?p> 陸楠潛似乎輕笑了一聲:“嗯,等你回來?!?p> “嗯”是什么意思,是“我也是”的意思嗎?
黎歌再次陷入沉思。
第一次在爺爺家睡到9點,黎歌有點害怕爺爺責(zé)怪,心里又抱有僥幸,畢竟是新年第一天,應(yīng)該也不至于如此苛刻吧。
黎歌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二樓空空如也,她從房間出來,走廊上靜悄悄的。
好反常啊,家里安靜得毫無春節(jié)的熱鬧喜慶氣氛,黎歌覺得有點不對勁,趿拉著拖鞋去樓下。樓下只有黎歆,背對著她站在客廳里,看著大門方向,不知道在干什么,黎歌開口道:“小歆,新年好!”
黎歆像是被嚇了一跳,她迅速地轉(zhuǎn)過身,不安的看了一眼樓上,僵硬地扯出一抹笑:“黎歌你醒了,怎么不多睡會兒?”
黎歌抬眼看了一眼墻上的鐘,已經(jīng)9:30了,已經(jīng)很遲了。
黎歆也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個借口實在是太過拙劣,她干笑了兩聲:“你……昨晚不是醉了嗎?本來以為你要睡到中午呢,看來酒醒的很快?!?p> 雖然黎歆的神情反常,這個理由卻也說得過去,黎歌沒有和她就酒量高低這個問題繼續(xù)扯下去,隨口問道:“爺爺和大哥呢?”
黎歆眼神飄忽,一臉心不在焉的樣子,說話也有點結(jié)巴:“嗯……爺爺應(yīng)該在書房吧,我哥……我哥他……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p> 很不對勁。黎歆說話向來直接爽快,什么時候吞吞吐吐,結(jié)結(jié)巴巴了。黎歌狐疑地看著她,黎歆在慌亂中擠出一個怪異的笑臉,黎歌一邊側(cè)過臉打量她,一邊伸手拿茶幾上的遙控器準(zhǔn)備開電視。
還沒等黎歌碰到遙控器,黎歆飛快地?fù)屵^了遙控器,她神情有幾分激動,把遙控器丟在身后的沙發(fā)上。黎歌的眉頭漸漸皺起來,她還沒來得及問出口,黎歆突然走近了幾步,伸手挽住她的胳膊:“電視有什么好看的,肯定是昨天春晚的重播,走吧,咱們出去逛街吧,昨晚拿了壓歲錢,我看好一個包包很久了,一直舍不得下手,今天可以放肆一點了。”
黎歌的心中涌起不安,她按住了黎歆的手,將手臂從她的臂彎里抽出來反扣住黎歆的手腕,她的神情變得嚴(yán)肅:“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黎歌突如其來的強勢讓黎歆有些招架不住,她想抽手,卻發(fā)現(xiàn)黎歌的力氣大得驚人,絲毫不給她退縮的機會,她扭了扭手腕,絲毫不能掙脫,黎歆語氣軟了一些:“黎歌你先松手?!?p> 黎歌不為所動,手下力氣不減,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黎歆的眼圈漸漸泛紅了,看向黎歌的眼神有幾分憐憫,卻死咬著唇,倔強著一言不發(fā)。
黎歌的心懸了起來,果然是出事了,他們都知道,唯獨瞞著她。
黎歌心里一陣焦急,她不想再和黎歆在這里耗下去,松開手轉(zhuǎn)身往樓上走。黎歆卻急急地追上來拉住她:“別,爺爺讓我別告訴你的?!?p> 冥冥之中感覺到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這種感覺糟糕極了。
黎歌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轉(zhuǎn)頭看向黎歆:“好吧,既然這樣,我也不為難你,我自己去問爺爺。”
兩人在樓梯口一個要上去一個要攔·,都是倔強要強的性格,誰也沒討得了好。樓上突然傳來一陣咳嗽聲,兩人不約而同地抬頭去看,黎老爺子的神色不太好看,他凌厲的眼風(fēng)掃過二人,語氣很是不滿:“吵吵鬧鬧,推推搡搡的干什么?”
兩個人都停下手中動作,黎歌正欲開口,黎老爺子伸手指了指她,聲音威嚴(yán):“黎歌你上來,我有話要和你說?!?p> 黎歌點了點頭,抬起腳步上樓。
“爺爺!”黎歆突然開口叫住他,她看向黎歌的眼神中有一絲猶豫和擔(dān)心,輕輕朝黎老爺子搖了搖頭。
黎老爺子猶豫了一刻,像是經(jīng)過激烈的內(nèi)心掙扎,他回頭看了一眼黎歌,終于還是轉(zhuǎn)頭帶著她進了書房。
這種時刻是最難熬的,明明有預(yù)感不會是什么好消息,卻容不得自己混混沌沌一無所知,想知道又害怕知道,理智與情感像鈍刀子一樣折磨著她的神經(jīng)。
也許是因為一夜未睡,黎老爺子精神狀態(tài)不是很好,滿臉疲倦,他的語氣沉痛又嚴(yán)肅:“黎歌,下面我要說的話和你父母有關(guān),你要做好心理準(zhǔn)備?!?p> 黎歌心里咯噔一聲,心里的那根弦繃得更緊,昨天打電話給爸爸媽媽就沒有人接聽,原本當(dāng)?shù)匦盘柧筒皇呛芎茫螞r他們倆忙起來不接電話是常事,她也沒有多想。
黎歌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wěn)一些:“我沒事,爺爺你說吧?!?p> 黎老爺子打量了一眼黎歌,這個孫女自小就和他不甚親近,一直以來,他也覺得黎歌的性格和黎家人不太相像,在南方養(yǎng)大,難免性子溫軟嬌氣脆弱,今天卻看到她堅韌的一面,只是在此刻不知該心酸還是欣慰。
黎老爺子收起自己起伏的心思,徐徐開口:“今天凌晨四點,M國當(dāng)?shù)貢r間上午9點,首都A市因宗教沖突發(fā)生暴亂,事情爆發(fā)得非常突然,當(dāng)?shù)卣磻?yīng)不及時,造成大量人員傷亡?!?p> 他的話客觀得仿佛在念新聞報道,如果不是抓住了關(guān)鍵詞,黎歌可能都不會覺得這件事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她扶著桌子穩(wěn)住自己的身形,心中還抱著僥幸,帶著一絲希冀開口:“可是,爸爸媽媽并不在A市啊,他們在K城,相對距離有三百多公里,即便A市爆發(fā)暴亂,也波及不到百里外的地方吧。”
她的眼神中滿是期待,希望只是虛驚一場。
黎老爺子在她的目光中有些于心不忍,他深深嘆了口氣:“黎歌,我也希望是這樣。昨天輪到你爸媽休假,他們利用這個短暫的兩天小假期前往A市短途旅行……從事發(fā)后,當(dāng)?shù)氐耐戮鸵恢痹陔娫捖?lián)系他們,由于通信塔被炸毀,電話一直撥不通,他們已經(jīng)把情況上報到當(dāng)?shù)卮笫桂^,目前正在組織人員搜救?!?p> 一字一句如同利刃,啪,黎歌心里繃著的那根弦終于斷了。
春花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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