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裹了蹙金玫瑰鶴氅立于庭前,看著宮人往來于庭院之間。
大紅燈籠一個個掛上枝頭,宮人灑掃完畢后,都到浮生跟前,面含喜意道:“祝主子娘娘貴體康泰、萬事皆意!祝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貴體康健、意樂無憂!”
浮生笑應道:“一大早兒聽了這許多吉祥話兒,想來三郎同百花也會事事順意,本宮替他們承了你們這片心意,蒹葭看賞!”
蒹葭笑著將金銀錁子撒入人群,采薇笑打了她一下,宮人都喜笑盈盈,碰了搶來的錁子同浮生謝恩。
因是過年,浮生也不大拘著她們,笑看他們打鬧。
易恪穿戴整齊后便往清寧宮來。
浮生老遠看見他便招手笑道:“慎之快過來。”
從年前,浮生就改口喚字而非名了。
易恪笑著行禮道:“慎之討賞來了?!?p> 浮生笑著挽了他的手道:“這么大的人了,倒不知羞?!?p> 一面說著,一面取了采薇遞上的金魁星同荷包與他。
易恪接過荷包,笑嘻嘻拱手道:“謝娘娘賞賜!”
浮生笑著搖頭,同他進了里屋,小宮女端上茶盞,浮生道:“家里可來了信沒有?”
“想來信使走的慢了些。”易恪笑道:“又或許是母親準備的東西太多了,車馬難免走的慢了些?!?p> “頭一回離家,怕是不習慣吧?!备∩行┬奶鄣乜粗骸暗綄m里處處皆要仔細,不比家中隨心所欲,等省試過了,本宮去請了陛下,仍叫那你住宮外頭,到底自己家自在?!?p> 易恪笑回:“我也是這般想的,畢竟宮里頭幾位貴女年歲同我差不了太多,還是避嫌些為好?!?p> “好了,此事待年后再說,你可去向陛下到福了么。”浮生問道。
“先去陛下那兒道了萬福,得了好些賞賜才來您這兒的。”易恪很是得意一笑:“我們一道兒去的立政殿,陛下夸我賀詞別出心裁,多賞了一方寶硯同兩刀上好宣紙?!?p> 浮生見他這般,笑意不斷:“既如此,你便收著,好好用上?!?p> 姐弟二人說了一會兒話,坤德殿內(nèi)命婦來的差不多了,采薇上前回話,浮生同她一道進屋整理妝容。
托盤上放著的是十二龍九鳳冠。
冠前頂部飾一龍,中層七龍,下部五鳳;背面上部一龍,下部三龍;兩側(cè)上下各一鳳。龍或昂首升騰,或四足直立,或行走,或奔馳,姿態(tài)各異。龍下部是展翅飛翔的翠鳳,龍鳳均口銜珠寶串飾,龍鳳下部飾珠花,每朵中心各嵌寶石,寶石周圍又圍珍珠,龍鳳之間各飾翠云……
這頂李行珩為她特制的鳳冠共嵌寶石一百二十一塊,珍珠三千五百八十八顆,鳳眼用了拇指大小的紅寶石十八塊。
光這頂鳳冠就價值數(shù)十萬兩,易恪連連稱嘆:“阿姊這頂鳳冠真真是頂好看的——也著實沉了些?!?p> 是呀,這頂鳳冠高約八寸,幾千塊珠寶全嵌在小小一頂冠上,讓易恪不由自主為自家姐姐的脖子擔心。
浮生失笑:“這可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榮耀,到你嘴里竟只覺得沉。”
易恪捏了塊杏脯納入口中,道:“以往看母親的發(fā)冠,也是高而繁綴,要我說,倒是尋常百姓家的姑娘更自在些?!?p> 浮生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易恪摸了摸頭發(fā),沖她笑了笑,他也是說出口才發(fā)覺方才那話不該,看她梳妝半晌,道:“阿姊去見命婦,我先回去了?!?p> 浮生攔道:“不必,晚間還要赴宴,倒在這兒歇會兒,再不濟還有蒹葭同你說說話,回去你又是一人?!?p> 易恪便也應了。
坤德殿朝賀,不過也就是每家的王妃、夫人給皇后娘娘道福、叩首謝恩,浮生來回便是“免禮、賞賜”那么兩句,她好歹來之前還用了些點心,如那外命婦,許多巳時初便入宮等候,等到未時三刻才得見拜見皇后,又需得等到酉時晚宴才開宴,這之間四五個時辰都不得吃喝,這可不是叫這些嬌弱的貴婦人吃了大苦頭,然規(guī)矩在那兒,也沒人敢掐著朝賀的時辰入宮,萬一誤了時辰,那可等閑饒不了。
重元朝皇子十歲封王,待成年后便往封地就藩,無召不得入京。
如云陽這般嫁往外地的,又同親王一般擁有封地自轄權(quán)的,除非特殊原因,也不會隨時回京,便是浮生生子她也不曾回京,不是不疼愛自己的女兒,卻是無法回京。
這一回朝賀,同云陽同一輩的幾位長公主也都來了。
華陽長公主同安平長公主許是因了自家兒女在宮里頭住著,對浮生也都是面色和藹,好似從未受過云陽的氣。
這還是采薇同她說的,當年云陽公主得重軒帝寵愛,又是個性子高傲的,鮮少有看得上的,宮里那些皇姊妹多少都吃過她的排頭。
浮生得知也只不過一笑,公主那性子她早有預料,華陽她們雖是長輩,可也不敢過分為難浮生的,畢竟如今做皇帝的,不是她們親弟弟,侄子能給多大面子呢,但看她們?nèi)灾槐蛔馂殚L公主便知道了,大長公主與長公主雖只差一字,待遇卻是完全不同的。
待浮生回到偏殿,易恪早同兩個孩子玩起來了,看見她回來才從榻上起來,面上還有些意猶未盡:“阿姊,三郎聰明的緊,話還不會說,倒知道欺負妹妹了。”
“這算哪門子的聰明?!备∩眯?,易恪振振有詞道:“方才我拿玉佩逗他倆,馨兒爬過他跟前,就被他一腳蹬翻了?!?p> 浮生笑著抱起百花親了親她的臉道:“小五被兄長欺負了,母后替你治他。”
輕輕拍了拍修澤圓滾滾的屁股,輕斥道:“小家伙,壞得很?!?p> 摘下九鳳冠,采薇給她挽了個瑤臺髻,上簪十二鈿,換了身大紅鳳尾裙,涂唇描眉,這才帶著易恪往麟德殿來。
皇后十分疼愛胞弟,陛下也時常召其伴駕的消息早傳出宮去了,是以眾人對浮生帶他出現(xiàn)并不驚訝。
他同脩淵同坐一席,對面便是臨川、樂平兩姊妹,其余幾人卻都隨各自母親同坐。
難得太皇太后也自永寧殿出來了,她長年禮佛,已有好些年不曾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