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隨行護衛(wèi)們清理了一下攔路的冰雪,車馬便繼續(xù)前行。
也不知道為什么父王要她同乘,仰梧在馬車上正覺無聊,莫微生突然來了。
“陛下,莫大人求見?!?p> “讓他進來吧?!毖鲂恋氐馈?p> “微臣叩見陛下?!蹦⑸泶鬼Ь吹氐?。
“陛……”
“莫愛卿請坐?!?p> 仰辛打斷了他的話,莫微生無奈,只好隨他所指坐在了他身旁的小案邊。
“陛下,涂山盛行鬼神之說,他們的國君篤信尤甚。恕臣直言,此次出行也許并不……”
“莫愛卿多慮了?!?p> 仰辛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他,“梁國虎視眈眈,北部諸國被吞噬殆盡,你以為,孤想要受制于人嗎?!”
“……”
“申山承國運鴻福,本應國泰民安,卻因這個災星出世……”
仰辛斜眼冷冷地看了仰梧一眼,“讓申山國運盡失,連年澇旱,瘟疫盛行!”
國君說著說著身體開始顫抖,一雙如鷹般陰霾的眼睛仇恨地盯著仰梧。
莫微生有些悲哀。
“陛下……”
“如果不是這個災星,申山何至于落到這般田地?!何至于落到會被一幫蠻夷逼到背井離鄉(xiāng)!”
“陛下,恕臣直言,請您再仔細想想其中的原因?!?p> “微臣告退?!?p> “莫微生?。 ?p> 仰梧就在車上。這種話她已經(jīng)不知道聽過多少次了。
一直以來,父王都不喜她的母親,尤其是她出生以后……
仰梧垂下眼瞼,手指緊緊攥起。
災星……
既然如此厭惡她,為何此次會答應帶她出行的請求?甚至她的心里都存了一絲希望,也許父王…也許父王對她是有情的……
“可是…哈!……”
仰梧在心底苦笑,眼淚從面無表情的臉上滑下,無聲無息地掉在地上。
車馬已經(jīng)進入涂山國都,行進速度慢了下來,仰梧歪著頭,正在聽周遭百姓聊天。
“王二,你最近怎的悶悶不樂?又跟你家媳婦吵嘴啦?”
“沒有的事,你別烏鴉嘴!”
“那你這是怎么啦?從昨兒個到今天一直耷拉著一張臉?!?p> 王二整理木料的手停了一下,吶吶道:“我總覺得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了?!?p> “噗,”男子聞言一笑,“得了吧你王二,一個賣假首飾的,還真當自己是神算了。”
聽聞有人質(zhì)疑他的東西,王二急了,“我這簪子真的可以辟邪的!你別不信,上回莊家小姐買了把回去……”
“唰”的一聲,仰梧拉上簾子,不再聽下去。
自從到了涂山,她一直心慌意亂,倒像真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
剛剛外頭之人所言,再次加重了這份不安。
“唉?!?p> 仰梧閉上眼,似乎想擺脫這份情緒。
車馬徐徐前進,行駛大半時辰后便停了下來。
車子不再搖晃,仰梧暖暖睜開眼,看著簾外透入的陽光。
涂山……到了。
仰梧跟在父王身后,隨使者進了王宮。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半晌后,使者將他們帶入一處宮廷后便躬身告退,涂山王端坐在前方,周圍宴席已置備妥當。
“申山王,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這聲音嘶啞的過分,全然不若一個壯年男子的聲線,仰梧心里不禁有些懷疑。
“托涂山王的福,一切安好。”
涂山王陰惻惻地笑了一下,“是嗎?如此甚好。那就請國君入座吧?”
莫微生心中無奈,這涂山王大擺筵席,擺明了就是昭告天下兩國將要尋求合作,是生怕梁國不知情嗎?
酒宴一如平常酒宴,只有一支異域女子所跳的“長煙調(diào)”有些亮色。
“浩瀚大漠,漫漫長煙,倒也令孤等中原之人心馳神往,不知申山王以為如何?”
“王上所言極是。但物各有命,不可強求。”
“若孤非要強求呢?”
涂山王話鋒一轉(zhuǎn)道,贊嘆起仰梧來:“孤瞧申山王女年紀雖小,眉宇間卻有浩然之氣,實在難得?!?p> 莫微生心中一緊,手掌不自覺地蜷起。
申山國君面色卻一如往常,甚至隨聲附和道:“能得涂山王賞識,乃小女之幸?!?p> 涂山王心里有些詫異,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就算再不喜歡,也不至于對他話中深意無動于衷吧?這申山王……
堂下丞相的手略微動了一動,涂山王便也不再多想,照前話說了下去。
“申山王果真格局遠大。梁國肆虐,申山國運連年不順,恐怕會是梁國下一個囊中之物?!?p> “既然申山王有意與孤合盟,那么是否該拿出點誠意呢?”
“申山連年受災,國庫空虛,恐怕無法如王上所愿?!?p> “哈哈!那申山王總得給孤一個保證吧?”
仰辛的視線緩緩側(cè)向了身旁的仰梧。
仰梧心中一涼。
有什么東西,徹底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