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你送來了？真可怕，你是他女兒…但他不知道我不需要了嗎？”
赫連邕蹲在地上，取下孫茵嘴里的布條，用刀一挑，幫她打開身上的繩子。
在議事廳里見過這小丫頭，毫無顧忌地看著外男，當時赫連邕當時只是聽著汪克明滔滔不絕地講，沒有說話，只是有一瞬間想起了妹妹趙玉。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香四溢，在舌尖悠蕩。
這么多年怎么會沒有懷疑過她真的活著，但就算去找又能怎么樣？
找到她，讓她看看自己現(xiàn)在過得有多狼狽？讓她看看他親愛的兄長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人不鬼？讓她心疼，讓她重新暴露于危險之下…
他都不想，索性就當她已經(jīng)丟了。
至少那樣還有可能活下來…
可是心里又無時無刻牽掛著她，一直在描繪她的樣子，從總角到及笄，一幅一幅都保留著。
她是溫婉，是文靜，是活潑，或者暴躁？
不知道他們重新相遇的時候，妹妹會不會指著他鼻子罵他為什么這么多年都不來找她？
想到那個場景，赫連邕露出一個微笑，卻讓孫茵害怕地縮了縮肩膀。
赫連邕伸出手，準備拉她起來，孫茵卻戒備地看著他，讓赫連邕嘴角的微笑頃刻間消失了，好心情蕩然無存。
他站起來轉身就走，坐在凳子上喝茶，似乎看不到屋子里還有另一個人。
三條小蛇順著他的衣服進了他的袖子，從領口探出頭，安詳?shù)厮恕?p> “要想一直坐著我不攔你，只是你不為自己做點兒什么實在可惜。
你爹能把你送進我房里明天也能把你送進別人房里，不如你配合我演一場戲，就當你已經(jīng)和我成了，你爹就能少給我送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了，你也能過得舒坦點兒。”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需要那些女人來練功了，所以他現(xiàn)在連碰都不想碰。
看著孫茵縮在角落，赫連邕竟然很罕見地嘆了口氣。
玉妹會不會也在這世上哪個地方經(jīng)歷這樣的事情…
奇怪，怎么看到這丫頭就能想到玉妹，是魔怔了嗎？
赫連邕深深地看了孫茵一眼，確定她比趙玉小得多才安心。
“你不是這樣的人，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交易…”
孫茵那天在議事廳里聽見汪克明在拉攏赫連邕，目的是用他手上赫連門的外家勢力還有他這個人稀奇古怪的手段來打敗實力強勁的敵人，他沒同意，也沒去拒絕，就那么淡淡地笑。
所以汪克明就費盡心思地討好他，給他送各種女人和珠寶，他還是那樣，沒同意也沒拒絕，那些女人進去他的房間就沒活著出來過。
孫茵打心底不喜歡他，覺得他是個十成的壞人，殺人從不手軟，吊著別人的胃口只為更大的利益。
可是她現(xiàn)在又不懂了，他干嘛對她這么好還幫她擺脫現(xiàn)在的困境？她在府里雖然是大小姐，但是地位卻還不如一個庶出的，她打小就不喜歡他爹，他爹不喜歡她娘，所以連帶著不喜歡她，但是他爹對長子卻是十分寬容的，事事都想著他哥的意思，這才有了她在府里的一席之地。
只是沒想到他哥一走，他爹就因為這么個事把她像一個不要的棋子一樣隨意丟棄。
想到這兒孫茵吸下鼻子，想哭又哭不出來，然后揚著臉倔強對他說：“成交。”
赫連邕愣了下，隨即搖了搖頭。
他真是瘋了，他剛才竟然看見了玉妹的影子。
當年玉妹也不過兩三歲，跟著他一路從北到南，中間餓了，渴了，累了，都是默不作聲，有吃的就吃，沒吃的就跟哥哥一起餓著，有床就睡，也不管是不是荒郊野外。
這么想來，他妹妹真是一點兒也不嬌氣。
所以他才會在頻頻把這丫頭當成玉妹吧。
想到這兒他冷下臉來，厲聲呵斥，“出去。”
孫茵一愣，變臉這么快？剛才還說跟她統(tǒng)一戰(zhàn)線呢…
就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時候，那三條小蛇突然探出頭來，饒有趣味地看著她，她心有余悸，感覺到了那一絲冰涼在皮膚上爬動的感覺，不禁顫栗，摟緊衣服就離開了。
他想起以前的那些溫馨的場景，不由得紅了眼睛，又拿出紙筆開始畫畫。
不過這次畫的是他娘，他，他妹妹和幼弟。
娘就在那里，穿著一身素衣，抱著尚在襁褓里幼弟滿臉微笑的看著他們倆，他們二人站在桃花樹下，他從樹上摘下一枝開著最盛的桃花，戴在妹妹頭發(fā)上。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該有多好…
等畫完最后一筆的時候，赫連邕把畫拿起來，深深地看了一眼，似乎要記到腦子里，然后突然放在蠟燭上任由火焰吞噬剛才的畫卷。
心里很痛。
“你在哭嗎？蠱…”
他能聽得見心里的哭聲，是一個柔弱的女子聲音。
他也隨著蹲下來，縮在黑暗的角落里抱著雙膝，無聲地哭泣。
過了幾日，孫茵果然發(fā)現(xiàn)旁人看到的眼神都不同了，他爹還會溫柔地笑著，跟她說有沒有吃飽，有沒有衣服穿，有沒有首飾戴。
這一切都是那男人給她的，雖然他什么都沒有做，只是留了她一命讓她活著從房間里走出去而已。
但這就說明了一切。
不過自從那時候以后，她就再也沒有進過那個房間，有時就在院子里看著，三只小蛇的嘶嘶聲還會穿過房間，傳到她耳朵里，目的就是要嚇走她。
但沒過幾日，當孫茵再次站到院子里的時候，沒有聽見蛇的聲音，就知道他已經(jīng)走了。
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悵然若失，走到房間里尋找他曾經(jīng)住過的蹤跡。
“臭丫頭，你是不是惹他生氣了？”
回頭只看見汪克明一臉憤怒。
“盡壞我事，壞我事！”汪克明掄著胳膊粗的棍子往她背上打，孫茵忍著沒有發(fā)出聲音。
汪克明此時也不像是三十六氏族的首領了，反倒像是因為一點小事就和鄰居打起來的閑野小民，一點兒氣度都不講。
孫茵只想著讓他消氣，硬生生扛著，到了后來頭越來越暈，孫茵的眼皮就再也張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