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雅他們的旅行團本應該早一點開始返程的,但總有人會遲到。一個年輕的母親帶著孩子急匆匆地向大巴跑來,看到等在車門前的艾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對不起,孩子餓了,去給他買了點吃的,耽誤大家時間了?!卑判睦飮@了口氣,卻又不忍多加責備,只是摸摸孩子的頭,就讓他們上車了。
大山里的天黑得早,出發(fā)不到十分鐘就看不見太陽的蹤影了。過了一會,天上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白日里青翠可愛的山峰躲進了雨霧間,路旁的巖石被雨淋濕,變成了青黑的顏色。大巴在蚊香似的盤山路上轉(zhuǎn)啊轉(zhuǎn)啊,不一會,看膩了路旁風景的人幾乎都進入了夢鄉(xiāng),坐在艾雅身后的猥瑣中年大叔也睡著了,不再纏著艾雅問這問那。
艾雅也閉上了眼睛,可她睡不著,心里一直在想著昨天戴森求婚的一幕幕。戴森應該是所有女孩理想中的結(jié)婚對象吧,英俊、有才華、家世顯赫,而且對自己一片深情,可是為什么自己還是覺得心里不踏實呢?是自己太矯情嗎?還是因為交往時間太短,幸福來得太突然,以至無法相信這一切是真的?艾雅覺得自己的心路就像這被雨籠罩的山路一樣,彎來繞去,看不見開頭,猜不到結(jié)尾。
突然,艾雅的沉思被一聲悶響打斷,她感覺到大巴似乎在不正常地顫動,緊接著,她看見前方的山體像被熱刀切過的黃油似的開始向下滑落。
天,是山體滑坡!巨大的石塊帶著轟鳴聲砸在前方不足十米的道路上!飛濺的石塊打在車窗上,玻璃碎成了蜘蛛網(wǎng)。
司機大叫一聲不好,猛地踩住剎車將方向盤向左打去,可巨大的慣性將車尾向路崖外甩去,雖然避過了前面的滑坡,但大巴的后半部分也懸在了陡峭的山崖上。整個大巴以路崖為支點,如蹺蹺板般上下晃動著,隨時可能墜入深淵。
滿車的人都驚醒了,發(fā)出了驚恐的哭喊。
艾雅嚇得小臉蒼白,渾身發(fā)抖,扭頭想和司機商量接下來怎么辦,卻發(fā)現(xiàn)司機已經(jīng)打開車門跳了下去,正站在門外向自己招手,示意自己也跟著跳下去。
車內(nèi)一片混亂,大家都想向車門處擠,大巴在懸崖上晃動不已,隨時可能墜入深谷。
艾雅咬咬牙,拿起話筒大聲喊道:“大家都別動,聽我指揮!”
混亂的人群仿佛有了主心骨,都站在原地,車也漸漸停止了搖動。
艾雅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這時只有自己能讓大家保持一致了。她拿起話筒大聲對全車人道:“大家都看到了,我們現(xiàn)在等于在一個蹺蹺板上,只有把重量向車頭移動,車尾才能翹起來!現(xiàn)在聽我指揮,最后一排的乘客慢慢往我這里走,其他的人先不動,我們把車壓回路面上去!記住,移動的時候千萬不要慌,扶住座椅靠背,慢慢走!”
聽到她的話,游客們也冷靜了下來,最后一排座位上的乘客開始扶著兩邊的椅背,艱難地向車頭移動,有的人舍不得隨身的行李,大包小包地拎著,走得尤其不易。
艾雅皺皺眉頭喊道:“這時候別管行李了,保命最重要!”
聽見這話,有的人嘆著氣不情愿地把行李放下,有的人嘟噥著不肯把東西放下,說行李也是重量正好用來壓車。
終于最后兩排座位上的人都慢慢移到了車頭。大家都擠在駕駛室附近的位置站著,眼看著車頭一點點向路面落去,大家臉上都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可就在這時,路崖卻承受不住雨水的侵蝕和大巴的壓力,轟地一聲垮塌下去。大巴猛地向山崖下一墜。全車人發(fā)出了驚恐的叫聲。就當所有人都以為要墜入深谷時,大巴的兩個前輪竟奇跡般地卡在石縫里,停止了墜落。
人們再也顧不上什么行李、禮讓了,瘋狂地向司機座位旁的車門處擠,拼命地向外面跳去。運氣好的落在了地面上,運氣不好的落在樹叢中,倒至少也能保住一條性命。
大巴在劇烈地震動,隨時有可能墜落。艾雅見人們的情緒在生死面前已經(jīng)失去控制,也沒再嘗試去維持秩序,只能拼命護著車上的孩子們,努力幫著家長將孩子們向車門推去,不讓他們被人群擠倒踩傷。
原本最靠近車門的艾雅漸漸被人群擠到了最后,可她并不在意。她心里只有一個希望——大家都能活下來。
艾雅身邊的是最后上車的那對母子,也許是大家潛意識里覺得就是因為他們的遲到,才造成了現(xiàn)在的一切,所以使勁把他們向后推,不給他們靠近車門的機會,哪怕,還有個孩子。
好在大巴雖然顫動得很厲害,卻堅持著沒有墜落,當其他所有人跳下去后,那對母子也終于來到了車門口。母親將孩子先拋了下去,那孩子很幸運地落在了地上。母親回過頭看了看艾雅,向后退了一步,眼含淚光道:“對不起,要不是我們遲到了,現(xiàn)在也不會遇到這種事!你先下車吧!”
就在這時,大巴突然猛地顫抖了一下,兩個前輪再也卡不住石縫,開始毫不停滯地向深谷落下。艾雅猛地沖了上去,使出全身力氣將那母親推出了車門,自己卻只能隨著大巴墜下山谷。
大巴在山崖上撞擊著、翻滾著,最后轟然燃起大火,落入深深的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