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紅透半邊天際,青翠的山谷蒙上一層淡淡的緋色,蟲鳥離巢,炊煙繚繞,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山寨最偏僻的一座稍顯嶄新的茅草屋里,陳朔神清氣爽地走出門,生火燒水做飯,就像他無數(shù)個過往的早晨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昨天晚上再也不是一個人睡了,他奮斗兩世的夢想終于在昨天實現(xiàn)。果然,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xiàn)了呢!
不由自主笑出聲的青年回頭看了一眼始終沒動靜的茅屋,一種老子果然很厲害的自得感油然而生,沒等他繼續(xù)得意下去,一種熟悉的感覺在靈魂深處一閃即逝。陳朔的神情頓時有些落寞,一番猶豫后再次看了眼房門口,然后憑空消失。
同樣察覺到那種熟悉波動的高垣茉從床榻上坐起,看向青年剛剛所在的地方,明亮的雙眸掠過一抹暗淡,然后重新泛出異彩,嘴角上揚,露出一個前所未有的迷人微笑。穿好衣服走出茅屋,看著灶臺下的火。
山谷外的叢林邊,一輛馬車不緊不慢地行來,陳朔忽然出現(xiàn)在車前,拉車的兩匹馬驟然受驚,剛要嘶鳴便被青年按住脖子,一陣不安的躁動后恢復(fù)平靜。
后面的車門打開,林鏡心跳下馬車,一步?jīng)_到陳朔面前,緊緊抱住他的腰,沒有哭泣,沒有言語,只是最簡單的相擁,千言萬語,盡在其中。青年也反抱住林鏡心,鼻尖埋在她凌亂的發(fā)間,察覺到一絲灰塵與許久沒有清洗的汗味。
片刻后,劉瞳也走下馬車,并沒有靠近兩人,只是默默佇立。陳朔輕拍林鏡心后背,少女依依不舍地放開他。兩人一起走到車廂旁,劉瞳身子一軟靠進青年懷里,同樣只有無聲的擁抱,心貼著心的距離。
良久,馬車再沒有動靜,陳朔放開劉瞳,走到車門前,看到里面斜靠在車廂一側(cè)的陳曦,女孩安靜地睡著,略顯蒼白的臉有些疲憊,眉宇間隱現(xiàn)愁苦,看著讓人憐惜。青年就這樣靜靜看著自己妹妹,露出淡淡微笑。
女孩睫毛微動,沉靜的臉逐漸生動,睜開雙眼,剛好與陳朔對視,看到這張熟悉的溫柔面龐,陳曦不自覺地同樣微笑。
“陳朔……”
剛剛輕啟朱唇,女孩的微笑漸漸淡去,變回一臉淡漠。陳朔微笑如故,溫和地說道。
“累了就再睡會?!?p> 陳曦只感覺一股熱流從胸口涌上頭頂,淚水頓時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她想按捺住心底的情緒,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控制自己,眼淚奪眶而出的同時,女孩身體前傾,扶著車廂向車門挪動,她這一刻只有哀傷與委屈,只想靠近哥哥,就像從前任何時候那樣。
就在她的手剛剛伸出車門,即將碰到陳朔之際,青年痛苦地悶哼一聲,同時向后退了一步,避開妹妹伸過來的手。
潔白如玉的小手停在半空,兄妹二人的臉上同時劃過淚痕,又同時愣住,最后同時松了口氣。
陳曦的手臂無力垂下,手掌輕拍在車廂板上,女孩低下頭,流干眼淚,收斂神傷,再次抬起臉的時候,又恢復(fù)成不帶絲毫情緒的淡漠。
輕風(fēng)吹干陳朔的臉,吹散他的微笑,他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重新掃過三人的臉,語氣低沉地說道。
“這里是我的家,若是繼續(xù)苦苦相逼,我會出手。”
“不!”
林鏡心近乎悲鳴,她渾身輕顫,臉上泛起不自然的坨紅,疲憊的眼睛呈現(xiàn)出灰敗之色。陳朔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大手握住,他一咬牙,對陳曦說到。
“自從知道受人蒙騙,我們就想著盡量挽回。我們推廣魂紋,盡可能強大人類的力量,就是為了防備山姆忽然發(fā)難。你為了全人類,這么中二,老子也是人!”
陳曦沒有開口,只是淡然看著哥哥。
“要不是看你是老子妹妹,老子早就一巴掌拍死你了!不分青紅皂白,沒有任何理由!宇文適你能殺嗎!誰都可以殺他,只有你不行!”
陳朔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第一次這樣兇厲地瞪著妹妹。
“因為我們是黑暗,我們是深淵,我們想嗎!一起穿越的,你把事情搞砸了,就過來像殺病毒一樣刪除我們!你高尚啊,人人都愛你?。 ?p> 陳朔越說越氣,猛地一腳踏在地上,整個山谷外圍都跟著震動了一下,劉瞳立刻穩(wěn)住身形,林鏡心差點跌倒,馬車離開地面一瞬間,兩匹馬驚恐地嘶鳴,森林中高飛的鳥雀與受驚的野獸亂作一團,整個天地被一股沉重的壓力籠罩。陳朔面沉如水,寒聲說道。
“我告訴你,再這樣下去,老子不介意真的滅掉點什么。反正什么也不做,也會被你消滅。我要的很簡單,安穩(wěn)的生活,別讓我再見到你!”
說完,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陳朔直接消失在原地,脅迫天地的壓力驟然一松。劉瞳面色蒼白地低頭不語,陳曦頹然坐倒在車廂里,林鏡心雙腿一軟跪在地上,痛苦地低聲悲泣。
“他不要我了……”
林鏡心捂著胸口,一陣撕心裂肺地痛楚,雙頰泛起灰暗的紅潮,眼窩深陷,面白如紙,仿佛忽然之間被抽走了生氣。噗的一聲,林鏡心噴出一口血。劉瞳連忙蹲下來扶住差點癱倒的少女,陳曦也立刻來到林鏡心面前,食指抵在她額頭,一股生機源源不絕注入她體內(nèi)。
片刻后,林鏡心蒼白的臉恢復(fù)血色,整個人也恢復(fù)了生氣,可她的雙眼依舊暗淡,毫無光澤。她的靈魂仿佛失去憑依,人生迷失方向,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就連劉瞳也沒想到,林鏡心對陳朔的依戀到達如此地步,她立刻轉(zhuǎn)身沖向山谷。
“陳朔,你混蛋!”
陳曦憤怒地嬌和一聲,抱起林鏡心,身體離地飛向山谷。
瞬間回到茅屋前的陳朔深深嘆息,這樣跟妹妹惡語相向令他痛苦不堪。離開的時候特意沒向劉瞳與林鏡心道別,就是怕自己一時心軟繃不住臉,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氣場就此崩潰。既然能靠幾句話解決,他就不愿和他們?nèi)藙邮?,無論面對誰,他都想干脆打自己一頓。
“她們來了?”
青年點頭,握住高垣茉的手,苦澀一笑,環(huán)顧炊煙裊裊的山寨,語氣低沉。
“我們可能又要搬家了。這次走遠點,直接去美洲當(dāng)土著?!?p> 高垣茉輕笑,平靜而溫柔。
“好?!?p> 話音未落,兩道身影出現(xiàn)在茅屋前方,陳朔剛剛心頭一緊,看到癱軟在陳曦身上的林鏡心更是心下一涼。什么氣場,他都拋在腦后了,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接過林鏡心,聲音有些顫抖。
“這是怎么了?”
明明剛才還好好的,為什么就這一會,變成了這樣。劉瞳欲言又止,她向來不擅長說這樣的話。陳曦直接說道。
“她以為你不要她了,一時心力交瘁,沒能守住心神,遭到魂力反噬?!?p> 陳朔只感覺腦袋一陣嗡鳴,胸口像是被鐵錘連續(xù)重擊數(shù)次,難受到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