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橋一樹已經(jīng)忙完了。
現(xiàn)在整個針蟻營地里的針蟻士兵都已經(jīng)死了,他們的血肉將被當做養(yǎng)料來喂養(yǎng)母體,在他原本的計劃中是根本用不到母體的。
然而在他確認龐牛也達不到他的要求之后,母體就成了他不得不動用的手段。
而現(xiàn)在,要讓母體充分成長起來的話,這些士兵帶來的血肉可遠遠不夠,還好,基地里的士兵并不是全部,現(xiàn)在整個城市外圍的初級實驗體——也就是其他人所說的怪物們正在他的指揮下屠殺剩下的針蟻。
等這一步完成,之前被他驅(qū)趕到城市中央的大量平民就該派上用場了。
高橋一樹面對著眼前堆成了山的尸體,輕輕地把手里的提箱放在了地上,伸手在上面拍了拍之后,提箱里隨即傳出了一陣令人心悸的氣息。
在他的身后是一片血肉組成的森林,這片原本位于臨時板房的森林不知何時已經(jīng)移動到了這里,這片森林慢慢地萎靡了下來,并在高橋一樹的面前生出了一株不停蠕動著的嫩芽。
幾根細長的絲線從嫩芽的軀干上伸出,慢慢爬向了高橋一樹面前的尸體堆,并且蠕動得更快了一些。
“嗯?”高橋一樹看向了城市的西側(cè),這個方向上有某種東西剛剛引起了他的注意。
“原來如此?!备邩蛞粯涮袅颂裘济??!笆虑榈陌l(fā)展并不總是會依照計劃而進行,偶有意外,偶有驚喜?!?p> “意外已經(jīng)夠多,驚喜就按捺不住了。”高橋一樹笑了笑。“這么著急,又是何必?!?p> ——————
幾分鐘前,張今北忽然感到了一陣腹痛,這陣痛來得如此突然,又是如此急切,他什么都沒來得及想就徑直沖進了不遠處的廁所里。
何偉文原本把他安排在了營地中央的平民居留區(qū)里,但何偉文前腳剛走,他就被發(fā)放了一把手槍,沒過多久,又有人來通知他要到營地的外圍去駐守。
這種事他是抗拒的,從命令的內(nèi)容來看,外圍駐守的都是和他一樣的平民,對于親眼見過變異人屠殺平民的景象,以及那些體型和數(shù)量都足夠龐大的怪物一起沖鋒的場面的他來說,給他發(fā)火箭炮都沒用。
值得慶幸的是他和另外幾個剛剛被何偉文他們救出來的平民因為見到了更多的東西,他們可以先在這里等待專人來詢問他們具體的細節(jié)。
也考慮到他們剛剛劫后余生,前來通知的士兵并沒有要求他們立刻出發(fā),至少今天不用。
所以他用的是這片平民居留區(qū)里的公眾廁所。
由于這里原本就是城市中央的位置,這個地方原本就是一個公眾廁所,只是因為現(xiàn)在附近的人無處可去,這個唯一的廁所就顯得有些緊俏了。
他不得不帶著強烈的腹痛站在緊閉著的隔間門前等著里面的人出來。
然而這陣劇痛越來越強烈,他幾乎忍無可忍,再忍就要當場解決了,他開始厲聲催促里面的人趕緊出來。
極盡侮辱之能事,將他一生所學的所有臟話一股腦地從口里噴薄而出,仿佛這些穢物從口中出來,就能解決他現(xiàn)在的實際需要一般。
他沒注意到自己的聲音都已經(jīng)扭曲變形了。
周圍的人倒是注意到了,但他們并沒有說什么,只是默默地離他遠了一些。
沒一會兒,他正在罵的那間隔間門沒開,倒是一旁的其他間開了,張今北扭過頭看了一眼等在前面的人,那人當即后退了兩步。
張今北于是皺著臉沖了進去,并狠狠地甩上了門。
剛剛退開的那人于是嘴里小聲罵著又站了過來,然而周圍的門開開合合,其他需要解決問題的人隨之進進出出,唯獨張今北進入的這一間毫無反應。
現(xiàn)在只剩自己等在這里了。
仔細想了想,不只是毫無反應,幾乎從張今北進入了之后,連聲響都沒發(fā)出過。
這人該不會是逗自己玩的吧?
這么想著,剛剛張今北所罵過的那些話語從他的腦海里升了起來。
但還沒罵出口這道門就打開了,他收起了咒罵的準備,然而等他看清里面的景象時,他已經(jīng)失去了再罵出聲的機會。
兩根粗壯的觸手猛地從隔間里彈射般伸出,一根徑直塞入了他的口中,另一根裹住了他的雙手,然后把他拽進了隔間里。
門再次關上了。
如果有人等在廁所前就會發(fā)現(xiàn),這段時間里進入男廁的人都沒有再出來過,過了一會兒之后,就連女廁也是同樣的情況了。
當人們真正地意識到有怪物出現(xiàn)的時候,一切都已經(jīng)太晚。
這些觸手、藤蔓及其中生出的變異人蔓延得極快,在短暫得讓人無法做出合理反應的時間內(nèi)就從整個營地的各個角落里鉆了出來。
而本該統(tǒng)帥全局的馬強此時正在與龍泉等人作戰(zhàn),他的一眾手下也沒有分心他顧的余裕。
更何況,這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最近才被馬強收服的,而馬強之前以平民作為炮灰的行為,又激起了足夠多的人的反感。
畢竟,又有多少人是沒有老婆,孩子以及父母的呢。
他們只是不敢反抗而已。
如今混亂一起,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用于抵擋怪物的營地,就這么被與怪物同源的怪異生命從內(nèi)部開始了毀滅的進程。
這些形貌可怖的殺人者不畏死也不會死,就算死去也會在短時間內(nèi)從地上再度翻身而起。
而被殺者,他們留在這世間的一切都會被利用起來,并在不久之后加入殺人者的隊伍之中。
一時間,血光紛飛,殺戮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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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泉一開始所聽到的就是這陣混亂開始時的聲音,但真正引起她的注意的是在這之中混雜著的另一個獨特的聲音。
獸醫(yī)的聲音。
“喂!干嘛呢!”獸醫(yī)被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龍泉一把拉住就向營地里跑了起來,他邁著自己的小短腿拼了命才勉強跟上了龍泉的速度而不至于被她拉著摔倒在地上。“慢點!慢點?。 ?p> 一邊跑,他還一邊不停地回頭確認他的狗狗有沒有跟在自己的身后,好不容易找回來的,他可不想再把它給搞丟了。
他在外徘徊了幾天以后才終于找到了它,這只別人眼里的恐怖怪物現(xiàn)在在他面前乖巧得不像話。
實際上也不是他找到的對方,而是對方主動找到的他。
在它把艾銳送進基地里了以后,艾銳就隱晦地向它指了一個方向,這是獸醫(yī)之前和艾銳分開以后走的方向。
艾銳并不確定它會不會去,也不知道去了能不能找到獸醫(yī),不過能做多少做多少,至少他不希望獸醫(yī)一直徘徊在這外面。
沒想到它還真找到了獸醫(yī)。
獸醫(yī)并不知道這些細節(jié),他也不在乎,找到了自己的狗狗就是最重要的事,于是他也就沒有再繼續(xù)逗留在外的需要了,直接來了營地。
然而,帶著一只怪物的他又怎么可能會被人輕易地放到營地里,哪怕他是獸醫(yī)。
看著去讓上司做決策的人遲遲不回,不想再多等的獸醫(yī)只能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來開路了。
于是他的尖銳嗓音混入了剛剛開始發(fā)生的混亂之中。
沒過多久就沒有人再阻攔他了,所有有戰(zhàn)斗力的人都被調(diào)集了起來,民眾則慌亂地四處奔逃著,他的身旁空無一人。
他從第一天開始就沒來過這里,對著里正在發(fā)生的事情也一無所知,問也問不到人,沒人愿意靠近他。
只好帶著疑惑向里面走去,然后龍泉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一句話都沒說,她只是在靠近的過程中看了他身后的狗狗一眼,然后就直接拉住了他的手,向著馬強的方向跑了過去。
“來不及解釋了……”龍泉說著停了下來,大口地喘著氣,她剛才就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跟馬強的戰(zhàn)斗了,此時又拖著獸醫(yī)肥碩的身體往前跑,感覺自己已經(jīng)快要脫力了。
龍泉回過身來,雙手抓住了獸醫(yī)比她矮了許多的腋下,準備用抱孩子的姿勢把獸醫(yī)抱到狗狗的身上,讓它帶著他跑。沒想然而一陣發(fā)力后……沒抱得動,反倒是獸醫(yī)用一種意味莫名的眼神盯著她。
“把他帶上?!饼埲矝]廢話,指著獸醫(yī)對狗狗說道?!案遗堋!?p> 它倒是聽懂了,沒像抗艾銳一樣隨手扛到肩膀上,而是用粗壯的雙手把獸醫(yī)抱在了懷里,隨著龍泉向前跑了起來。
“等……”獸醫(yī)本想抗議,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么坐著還挺舒服,于是滿意地笑著閉了嘴。
不愧是老子的乖狗狗。
——————
何偉雯跟林啉快要撐不住了。
只需要顧慮自己和何偉雯,給她的壓力確實小了很多,而何偉雯也漸漸適應了這具身體,更靈活的動作也就意味著更少出現(xiàn)的失誤。
她沒打算殺馬強,因為馬強說得不錯,想殺他,就得把他的馬都砍死,她可以確定在做到這一點之前,自己的體力就會率先消耗一空。
就算自己能堅持得住,林啉的加速也不是無窮無盡的。
實際上,林啉的精神力已經(jīng)快要見底了,一陣又一陣的眩暈和惡心的感覺翻涌而出,這是能力使用過度的癥狀。
每一次讓自己或者何偉雯躲開的動作,都會讓這種感覺加重一分。
她不知道龍泉要去做什么,又需要多久,她只能堅持。
而她和何偉雯都產(chǎn)生了一種不好的感覺,她們的另一個朋友在自認累贅的時候主動離開,便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她們不知道林強已經(jīng)做出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來解決當時的問題,并且切實地解決了。
而龍泉也會如此。
“林啉!”龍泉跑到了林啉的不遠處,大聲喊道?!皩λ纳ぷ邮褂媚愕哪芰?!”
這似曾相識的一句,讓林啉懵了一瞬,她還以為是艾銳回來了,因為這是當初艾銳被乖狗狗帶走的時候,試圖模仿獸醫(yī)的喊聲而用過的方法。
但艾銳并不在這里,只有那頭眼熟的乖狗狗在她身旁站著,就算艾銳在,她也不知道這有什么意義。
而龍泉接著就向另一個方向喊道?!翱旌鞍?!”
獸醫(yī)正站在馬強的馬概旁發(fā)著楞,剛剛過來的時候她簡單地解釋了一下,讓他盡管喊就對了。
但他還有些懵,不知道做這種事是為了什么,什么叫盡管喊就對了?
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臨時馬概,里面擁擠著上百匹各不相同的馬,它們的身上多少都帶著一些沒有愈合的傷痕,這應該是何偉雯剛剛跟馬強作戰(zhàn)時留下的。
龍泉在離開時專門看過一眼,它們的體型沒有因為受傷而變得更加強壯,也沒有變得粗暴易怒,這些傷口的位置也各不相同,這驗證了她的猜想。
在馬強只控制一匹馬的時候,他是和馬一起獲得強化的,而承受傷害的馬也會隨之變得暴躁起來,瘋狂地攻擊給它帶來傷害的目標。
現(xiàn)在它們都沒有變化,可以證明同時將能力施加在這么多的馬身上之后,馬強只能做到強化自己的力量。
如果這些馬全部得到了強化并主動攻擊的話,是沒人能夠撐得住的。
而這些沒有得到強化的馬,才是這種狀態(tài)下的馬強唯一的弱點,只要繞開馬強將它們?nèi)拷鉀Q掉,馬強就會失去他所有力量的來源。
這需要足夠大的傷害才行,因為普普通通的傷害只會讓這些馬自愈后增強馬強的力量。
在龍泉的認知里,能夠一次性造成這種大范圍傷害的,首選艾銳,但現(xiàn)在艾銳不知所蹤,她只能選擇替代的方案。
艾銳當初依靠林啉的能力模仿出了獸醫(yī)那超越人類極限的呼喊聲,那如果讓獸醫(yī)自己來又會有怎樣的效果?
她不知道,但最好能夠達到她的期待。
龍泉拔出劍,直接將其頂在了正站在她身旁的乖狗狗胸前。
然后向著林啉高喊道?!熬褪乾F(xiàn)在!”
隨后那陣高亢的呼喝聲猛烈地刺進了林啉的耳朵里,她意識到了龍泉想要做什么。
但是情況并不允許她做出配合。
她雖然聽到了獸醫(yī)的聲音,卻沒有感受到他的存在,也就是說獸醫(yī)現(xiàn)在正處于她的能力范圍之外。
可她剛剛躲開了一次馬強的追擊,何偉雯則處于馬強的背后,她往獸醫(yī)的方向跑的話,如果何偉雯被馬強阻攔住就有很大的可能會脫離她的能力范圍。
在這種情況下,失去加速的后果就只有死這一條路。
何偉雯知道她們想要做什么,也知道林啉無法做出這個決定,于是她自己做出了決定。
“跑!”何偉雯大聲朝林啉喊道,隨即向著跟獸醫(yī)的所在相反的方向跑了過去。
馬強立在了原地,他有些不明白她們到底想要做什么,看著林啉猶豫了一番以后向馬概的方向跑去了,于是轉(zhuǎn)身沖向了何偉雯。
不清楚就不去想了,他知道林啉的能力有多大的范圍,她們兩人主動分開的行動簡直就是在幫他的忙。
說實話,他已經(jīng)被林啉加速下的何偉雯逼得連脾氣都快要沒了,打也打不到,只會偶爾被她攻擊一下,暫時不痛不癢,卻足夠煩人。
只要先殺了何偉雯,剩下的人就無法再對自己造成任何威脅了。
普通程度的傷害他根本不懼。
馬強沒有追自己,所以林啉把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何偉雯的身上,讓何偉雯盡可能地跟馬強拉開距離。
當她感受到獸醫(yī)的存在的同時,何偉雯也脫離出了她的感知范圍。
獸醫(yī)的咆哮還依然在繼續(xù),林啉沒有任何遲疑地把自己加速的能力用在了獸醫(yī)的喉嚨上。
他的聲帶已經(jīng)在極其高速地震動了,在這種速度下進行加速需要更多的精力,林啉忍住了大腦里來回反復的眩暈和惡心感,將自己最大程度的能力完全放了上去。
獸醫(yī)本在沖著龍泉叫罵著,剛準備抬腳,就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喉嚨忽然撕裂般震動了起來。
他的聲音幾乎脫離了他的控制,又在最后的關頭突然變得流暢了起來,似乎這原本就應該是他的聲音,這種感覺十分奇妙,使得他不由得更加用力地喊了起來。
然而事實上,他現(xiàn)在的聲音已經(jīng)沒人能夠聽得到了。
但每個周圍的人都感受到了這種聲音帶來的痛苦,因為獸醫(yī)的咆哮聲從來都是音調(diào)和音量同步提升的。
龍泉和她身旁的乖狗狗瞬間就捂著耳朵大張著嘴跪倒在了地上,龍泉甚至感覺到了地面都在不停地震顫著。
而獸醫(yī)身旁的那些馬,它們都在拼命地試圖突破身前的柵欄,然而強烈的痛苦讓它們只能四肢無力地躺在地上抽搐。
林啉和獸醫(yī)的距離剛剛有一百米,在這個距離上她也依然承受了巨大的音浪沖擊,而她需要承擔的并不僅僅只是超高頻的聲音帶來的痛苦,超過了自己能力極限的加速帶給她的還有全身性的失衡與刺痛。
林啉沒敢把自己的能力停下來,拼著命維持著能力的強度轉(zhuǎn)過了頭,卻看見何偉雯已經(jīng)在失去她的能力加持后失去平衡地摔倒在了地上。
而馬強,則猛然間變得無比地高大與強壯地迅速拉近了剛剛被拉開的距離。
持續(xù)的痛苦與失力讓林啉不甘地倒在了地上,她眼中所看到的的最后一個畫面,是馬強把自己的拳頭打在了何偉雯的臉上,隨后她所看到的的畫面就只剩下了藍天與白云。
她依然沒有放開自己的能力,但強度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下降了,她再沒有力氣來移動自己的身體,只能盡力維持著自己的能力盯著眼前的天空。
她頭頂?shù)奶炜罩械陌自普谥饾u向外擴散著,似乎是被這陣可怕的聲浪給推開的,似乎又是在預示著某些事情的發(fā)生。
在她的感知中,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從遠處跑了過來,一路經(jīng)過了她的身旁又跑向了何偉雯所在的方向,然后脫離了她的感知范圍。
沒過多久,一張肥胖的臉龐遮蓋了她眼前的天空。
“沒事了?!鲍F醫(yī)盯著她看了看,沙啞著嗓子說道?!斑?,看你好像也沒什么事的樣子?!?p> 然而林啉什么都沒聽到。
她也說不出話,只能死死地盯著獸醫(yī)的胖臉,一直到有人把獸醫(yī)推開,何偉雯流著鼻血的臉出現(xiàn)了,然后是龍泉冷凝但已經(jīng)放松了許多的臉。
“還好最后關頭他的能力沒了?!焙蝹ヶ┬Φ馈!胺判?,這個鼻血不是我自己弄的,還是能止住的?!?p> “她……”龍泉看著林啉的反應疑惑道?!澳隳苈牭絾??”
林啉不知道她在說什么,但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馬強呢?”林啉輕聲說道,她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沒察覺到這句話的音調(diào)十分別扭?!八懒藛??”
龍泉和何偉雯點了點頭。
“那就好?!绷诌p松地笑道?!八懒司秃??!?p> 是的,馬強死了就好。
別的事都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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