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郊野外的空地上,一戶高門大院落于此處,門口兩顆參天古木,這戶院落建在這片荒無人煙之地本就怪異,而那近乎五米高的墻壁竟呈黑色,更添怪異。
此時的門扉緊閉,里面沒有一點(diǎn)聲音傳出,一片死寂。
遠(yuǎn)方有著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不多會,一輛馬車伴著馬嘶疾馳而來,車夫年紀(jì)不大,被汗洗禮的小臉一抹痛苦,攥著韁繩的小手,有著血跡滲出,只是他咬著牙,就是沒讓自己哼出聲。
就在馬車將要駛過那戶院落,馬車內(nèi)懶散的傳出一個“?!弊?,小車夫急忙拉住韁繩,手上血滲出的更多了,他倒吸口氣咬牙忍住,手中力道又加重了一分。
正奮蹄飛馳的馬匹受驚,嘶叫一聲,前蹄騰空,馬尾甩動向著車夫快速的鞭去,眼看躲不過,車夫只能閉上眼,等著馬尾抽在臉上的痛楚。
突覺衣領(lǐng)一緊,整個人被帶著向后倒去,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一只手伸出替他拉住了差點(diǎn)脫手的韁繩。
他仰頭看去,那人穩(wěn)住馬車,低頭對他莞爾一笑,“收回之前的話,你這趕馬車的技術(shù)還有待提高?!?p> 說完,不看小車夫的怒容,直接躍下了馬車。
小車夫狠狠地瞪了那白衣男子一眼,這才把馬車拴在樹上。
但看男子只是負(fù)手站在門前,一動不動,小車夫雖心里好奇也沒過問,只是安靜的站在他身后。
男子回頭,“愣著干嘛?上去敲門啊,這還要為師教你嗎?”
小車夫氣結(jié),上前敲門,里面有人聲傳出,他剛要后退時看見手上血跡染紅了黑漆木門,又用衣袖仔細(xì)的把門上血跡擦拭掉了。
后方男子眉目一挑,上前,掰開他握緊的手,遞上一個小瓷瓶,“這里面是金瘡藥抹上一些,若讓旁人瞧了,到覺得我這個做師父的刻薄?!?p> “外面的是何人?”里面有人詢問。
“在下玉空玦,帶弟子前來拜會左老先生?!?p> 兩人自是玉空玦與他新收的關(guān)門徒弟冷相知。
話音方落,里面有門閂的聲響,隨后嘎吱一聲,木門應(yīng)聲而開。
一個武夫打扮的小廝走了出來,彎腰一拜,“原來是玉先生,家主已在大廳等候,請隨我來?!?p> 前方小廝帶路,冷相知在手中倒了一些藥,觸手玉般清涼,手心火辣的感覺頓時消了大半,收好瓷瓶,綴在玉空玦的身后。
“對于這高墻大院可有何感想?”他緩了步,與她平齊,壓低了聲音問。
冷相知四處看了看,院落很大,樹木蒼勁挺拔,濃蔭蔽日,別院更是一處挨著一處,可扇扇門窗緊閉,除了前方帶路小廝,再沒看到其他人,即使如此,她卻總感覺周圍一雙雙眼睛在盯著自己,讓她渾身不舒服。
“壓抑。”她回。
“還不錯,想法一致?!彼Α?p> 兩人被帶到了院落最深的一個別院,一個花甲老人拄著拐杖已等在廳前,略顯紅潤的臉看上去一片肅穆,下巴一縷花白山羊胡須。
見兩人行來,老者笑著迎了上去。
“玉先生大駕,真是蓬蓽生輝啊。”
那老者好似不經(jīng)常笑,那笑容僵硬的比哭還難看。
“兩年一別,左老依然精神矍鑠,玉某此次前來不打擾吧?”
“玉先生說哪里話,快請進(jìn),”老者迎兩人進(jìn)去,轉(zhuǎn)頭又吩咐小廝,“上茶。”
兩人坐在主位,冷相知坐于下位,小廝上了茶,便關(guān)上房門退了出去,大廳雖然寬敞,可窗格子密集,窗紗也是厚厚的一層,一關(guān)門,房中光線頓時一暗。
“這小哥是?”就在冷相知暗暗打量房間時,老者目光投向了他,一雙渾濁的眼透出一股精明。
“這是在下的徒弟,排行十三,”玉空玦淡淡一笑,后挑眉看向冷相知,“十三還不叩拜左老。”
“拜見左老。”她站起彎腰叩拜。
“小哥快坐,”細(xì)細(xì)的打量冷相知,忽的眉頭微皺,“恕老朽冒犯,不知小哥是哪里人?不知為何,老朽看著甚是眼熟。”
“我這徒弟本是乞兒,因長相丑陋被其他乞丐拳打腳踢時被我救下的,”玉空玦在冷相知開口之前輕描淡寫的搶了先,以茶蓋輕撥浮葉,“左老覺得眼熟怕是我這徒兒長的大眾?!?p> 冷相知斜眼靜靜地看著他信口開河。
“玉先生這話玩笑,這小哥生的俊俏,長大必定翩然俊雅,惹得那些小姑娘們芳心暗許?!弊笄靥燧p捋胡須,再次綻開僵硬的笑。
“徒兒,還不將你那丑陋的胎記露出來讓左老過目?!庇窨斋i淺嘗口茶,慢條斯理的開口。
冷相知拿下戴著的小二帽,額頭的印記豁然映入左老眼眶。
左秦天面上現(xiàn)一抹恍然,隨后又歉意的道,“想必老夫勾起了小哥痛苦的回憶,還望見諒。”
“她習(xí)慣了?!庇窨斋i笑吟吟的再次搶先出口。
冷相知憤憤的戴上帽子喝茶無視。
左秦天見她神色漠然,尷尬的笑笑,也不再過多詢問她的事,開始與玉空玦閑談。
盞茶過后,玉空玦直入正題,道出此次前來的目的。
“左老,在下前來吊唁,可否允許我看一看令郎遺容?”
左秦天哀嘆一聲,面上難掩悲慟,一時間像老了好幾歲,紅潤不在,倒顯一分蒼老,“唉,玉先生有心了,只是我兒已下葬,怕是。。?!?p> “是在下莽撞了,既已入土為安,左老還請節(jié)哀順變?!?p> “多謝玉先生了?!?p> 左秦天似乎陷入了回憶當(dāng)中,面上一片哀思,兩人都沒有說話,一時間大廳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中,只有冷相知啜茶的聲音,最后還是玉空玦率先打破沉默,“殿下是否來過?”
“方大人在我兒入殮時來過,傳了幾句太子的話便回去了。”
“我們左家對殿下一直忠心耿耿,可他卻做出那種大逆不道的事,我也是痛心疾首,但愿他來生好好做人?!?p> 轟!冷相知只覺腦中一陣轟鳴,左家?殿下?
她臉色一變,該不會是?
不不!不可能!
她緊閉眼眸讓自己冷靜一些,心里不住的安慰自己不過是想多了。
待心神平緩了一些,她目光灼灼的看著左秦天一字一頓的問,“令郎可是左卿言?”
“小哥認(rèn)識我兒?”左秦天吃了一驚。
他的回答令她身子一晃,差點(diǎn)沒坐穩(wěn),忙抓緊椅子邊緣。
“他,”冷相知努力壓下沖到喉間的那股溫?zé)幔Φ淖屪约旱穆曇麸@得正常,“他死了?”
“昨晚自盡于我左家祠堂?!?p> “噗!”
左老的話打破了她心底所有的希冀,她終是難以壓下喉間的腥田,在左秦天大驚的表情下,她笑了,看著那身白衣一臉淡漠的玉空玦,熱淚滑落,接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這!這是怎么了?來人,快把夜兒找來!”
“不必,”就在左秦天急著叫人時,玉空玦起身,輕輕的抱起她,“許是我曾與他說過令郎當(dāng)年的風(fēng)采,她多年一直視為榜樣,突聞噩耗承受不住打擊,這才昏厥過去,我們也不便再多叨擾,還望左老注意身體?!?p> 未等他回話,玉空玦抱著她直接告辭離去。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那觸目驚心的血跡,左秦天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