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回、天命之人
外面的房間中只有一個樣式古樸地方桌,四個木凳,老頭坐在靠門的位置,拿著一張當(dāng)日的報紙,報紙上最醒目的標(biāo)題便是辰龍將蒞臨蜃樓鎮(zhèn),并且嘉獎了衙門的莫司長,這樣的內(nèi)容可以持續(xù)好些日子,也是街頭巷尾人們樂于談?wù)摰墓适隆?p> 當(dāng)然了,老頭的眼中一片渾濁,他看不到報紙上的東西,只是隨意的翻了翻,然后順著折痕撕下一小塊兒,又從懷里掏出一個巴掌大的木盒子,打開后,從里面捏出一些老煙絲,放在那張撕下的報紙條上,沾著口水卷起來。
桌上有一盒火柴,老頭摸索著點著了煙卷,有一口沒一口的吸著。
老頭的聽力很好,子語出現(xiàn)在屋子里的時候,老頭的耳朵動了動,然后抬手讓子語在自己對面坐下來。
老頭坐在那里,也不說話,就是自顧自的抽煙,那種自制的煙卷燃燒的很快,不一會兒就只剩下一個煙屁股。
子語有些坐不住了,他不明白老頭是什么意思,不過既然老頭不言語,他便先開口了,說到底,他們一路來到這個小鎮(zhèn),就是有事情要詢問這個知情人。
只是話還沒有說出去,老頭已經(jīng)抬手打斷了子語,頓了頓,這才皺著眉頭說道:“幺妹兒在山中遇到你們的時候,老頭子是不同意將你們救回來的,幺妹兒心善,我這個當(dāng)?shù)囊矝]有法子,只能順著她?!?p> “老頭子看過你身上的傷了,除了與人動手時傷到了內(nèi)府,還有許多陳年舊傷,那是常人無法承受的磨難,老頭子不知道你是如何挺過來的,也不會過問?!?p> “幺妹兒的手段其實對你的傷已經(jīng)沒多大用了,你也無需感激這份恩情,既然你已經(jīng)能下地了,咱們便就此別過,從今往后,咱們互不相識,如此便好?!?p> 老頭將煙屁股在桌上掐滅了,又慢條斯理的撕下一小塊兒報紙,卷起一個煙卷,含在嘴里。
這種近乎是絕情的話也是如此順理成章的說出來,不知為何,老頭的話里似乎對子語很有成見。
子語自然是有些莫名其妙,他苦笑一下,也不知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這個老頭,只是老頭話雖如此,不過自己卻是不能這樣就此離開的。
在茶樓的時候,子語也見識了各種各樣難纏的客人,蠻不講理的也是大有人在,何況來的時候也已經(jīng)聽老板娘說過,這個人脾氣很差,不好相與,他向來不是一個知難而退的人。
他答應(yīng)了白菜要幫她找到阿婆的下落,自然也不會食言。
“老人家,你莫要誤會,我們找你只是想問些事情,沒有別的意思?!?p> 子語也不相瞞,一五一十的將自己來這個小鎮(zhèn)的目的說了出來,既然知情人已經(jīng)在眼前了,自然是要問個明白。
“看來前些日子闖入那個老宅的便是你們了,老頭子也不追究什么,還是那句話,咱們就此別過,權(quán)當(dāng)是沒有見過。”
老頭似乎是早有預(yù)料有人會來找他,故意在那間宅子里設(shè)了那個局,若不是那兩個紈绔走了霉運,無意間撞了局,或許出事的便是子語一行了。
子語雖然對這個老頭的陰狠有些在意,不過對方畢竟救了自己,眼下又有求于人,也不好多說什么。
見這個老頭的態(tài)度實在有些惡劣,子語也不廢話,只想問明白白菜阿婆的事情,便就此離開,不成想剛剛開口,老頭又是勃然大怒。
“老頭子已經(jīng)好言相勸,你們莫要不識好歹,你們的事情老頭子不想管,也管不著,救了你們一命,咱們的因緣也就了了,再無瓜葛,若是依舊執(zhí)迷不悟,別怪老頭子翻臉無情?!?p> 說話間,老頭一拍桌子,屋內(nèi)登時升起一股壓抑的炁息,不過很快又沉寂下去,老頭捂著胸口咳嗽起來。
老頭大概是想憑一身本事鎮(zhèn)鎮(zhèn)場子,只可惜年紀(jì)大了,身子骨已經(jīng)熬不住,急火攻心反倒是泄了炁。
“爹,你一把年紀(jì)了,還瞎折騰什么?!?p> 幺妹兒從里屋走了出來,趕忙幫老頭倒了杯水,又順口說道:“爹,要不你就幫他們瞧瞧,反正十里八鄉(xiāng)的誰不知道爹的能耐,萬事萬靈,也好讓這小子開開眼。”
老頭抓著水杯剛喝了一口,聞言又噴了出來。
“糊涂,爹早和你說過,這天下有兩種人算不得,你怎的還這般胡鬧,若是來找爹問事的都是那些安于現(xiàn)狀的街坊四鄰,爹又何必東躲西藏!”
幺妹兒知道自己又惹老爹生氣了,趕緊住了嘴,別過頭去調(diào)皮的沖著子語吐了吐舌頭。
子語便順著話問道:“老人家,敢問是哪兩種人算不得?”
幺妹兒站在老頭身后,幫老頭捏著肩膀,聽子語說話,又是附和道:“我爹姓邵?!?p> 老頭終究是搖頭嘆了口氣,“老祖宗訓(xùn)誡,知易者不占,善易者不卜,這第一個不能算的人,便是自己?!?p> “所謂占卜卦算,其實就是推衍天機,說白了,就是逆天改命的事情,只是天理循環(huán),這泄露天機的事情,豈是那么容易收場的,往往要付出代價?!?p> “一物從來有一身,一身還有一乾坤,邵家的梅花易數(shù)向來不拘一格,眼見耳聞心想之物,皆可起卦,可是即便如此,斷卦時卻也只能以隱晦之言告知,便是盡量減少窺探天機的代價。”
“五弊三缺便是這個行當(dāng)?shù)拇鷥r,算己之人往往不能自拔,終落得炁竭而亡的地步。”
“那另一種人呢?”幺妹兒點點頭,又是搶先問道。
老頭看了眼子語,直言道:“便是他這種人,最好是能躲多遠(yuǎn)便躲多遠(yuǎn),老死不相往來。”
子語有些不解,“這是為何?”
老頭道:“一人所能承載的天機,無外乎氣運二字,有些人一輩子庸庸碌碌,出門撿了錢,或是摔下臺階崴了腿,不過是引得幾人圍觀,三五人噓寒問暖一番,即便是死了,也只是一場不大不小的葬禮,就像是浩渺大海中投下的一顆石子,連個水花都瞧不見?!?p> “可是有些人不同,氣運之深,即便是看上一眼也會透不過氣來,光是起卦,便足以讓人氣血翻騰,那已經(jīng)不是石子的力量,其本身便是大海?!?p> “最主要的,但凡是與其扯上關(guān)系,或多或少都會影響自己的氣運,所謂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這種人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數(shù)以萬計的生靈,他們終究是會引起世界變動的人?!?p> 幺妹兒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子語,一臉的向往,這讓子語想起這個女子之前提到的天命之人,他不由得搖頭笑笑。
老頭狠狠地瞪了幺妹兒一眼,“可是這種人往往都不長命,若想活得久一些,便不要與他們有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