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固了,只能聽見孩子熟睡的聲音和婆婆的嗚咽聲。
沈樂然拿起勺子,一圈一圈地攪拌著桌上的米湯,不緊不慢道:“你們說的這些以前的陳年往事,和我過年回娘家有什么關(guān)系啊?”
緊接著,沈樂然話鋒一轉(zhuǎn),瞅著情緒低落淚眼婆娑的丈夫:“再說,你爸爸也算是大功臣了,沒有他工傷去世的賠償金,你上學(xué)都讀不起。多虧了他的賠償金,我們才有房子住,不用整天在外租房子。還有什么可埋怨的?”
這話婆婆不愛聽,她眼淚來得快,去得也快。
“我們埋怨誰了?我實話實說,當(dāng)初要是沒嫁給他爸一個農(nóng)民工,我現(xiàn)在就是億萬富翁。我從小到老,碰到的算命先生都說,我不是凡人,我能掙幾個億,我有這個能力和運氣,都被他爸耽誤了?!?p> “呵呵!”沈樂然沒憋住笑出了聲。
想起當(dāng)年談戀愛的時候,丈夫畢明旭說:我媽是搞文體的。
初次見婆婆,她也是趾高氣昂的說:我從小就是搞文體的,文藝和體育,樣樣精通。
結(jié)婚之后,才得知:婆婆和丈夫口中的‘搞文體’,指的是婆婆當(dāng)年讀小學(xué)的時候,在學(xué)校是體育生,文藝委員。
好吧,大小也算是官,沈樂然忍了,猜想可能以后又深造,重新學(xué)習(xí)了這方面知識。
可惜,婆婆讀完小學(xué),就沒有念初中,開始去工廠打零工,一直到退休,都是在車間打零工……
沈樂然不會瞧不起工人,她是尊重每一個職業(yè)的。
然則,信口雌黃對兒媳婦說個完全不挨邊的工作,還裝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兒一樣,是不是有點演過頭了?
“這點我能肯定,我媽其實是個非常有能力的人,一輩子爭強好勝,不服輸。”
畢明旭對此深信不疑。
繼而,他倒吸口涼氣,知會一聲:“春節(jié),我和孩子肯定會陪著咱媽,樂然你想回家,就自己回去待幾天?!?p> 看到沈樂然眼底的不可置信和熊熊燃燒的怒火。
畢明旭根本不懼,仿佛發(fā)布命令似的:“以后每年春節(jié),不用爭吵,兒子孫子一定會留在咱媽身邊。樂然你愿意和我們一起,最好不過了,不愿意,我們也不勉強?!?p> 沈樂然感到徹徹底底的絕望。
網(wǎng)上都傳,媽寶男嫁不得,偏偏談戀愛的時候,她沒有察覺到畢明旭竟會中毒如此之深!
“我還對你抱希望?無可救藥!”
沈樂然冷冷地丟下一句話,起身,抱著熟睡的孩子回房,關(guān)門。
她怎么放心把孩子交給婆婆和丈夫?
婆婆對育兒知識一竅不通,從不學(xué)習(xí),又總是自信心爆棚覺得自己比專家都厲害,對迷信偏方更是情有獨鐘。
丈夫又是個對婆婆唯命是從,聽之任之的木偶。
沈樂然無力地躺在孩子身邊,凝望著他熟睡的臉頰,肉嘟嘟的想讓人親上一口。
看到如天使般美好的他,沈樂然疲憊不堪的精神得到了些許的放松。
聽到客廳‘砰’的關(guān)門聲,沈樂然悄悄打開大屋門,探出腦袋偷偷張望,丈夫應(yīng)該是陪著婆婆去跳廣場舞了,正好是個機會!
她鼓足勇氣,撥通了母親的電話。
“媽,我今年不回去了,等到寶貝長大,再回家。過幾個月天氣暖和些,你們可以來海市玩,就能看見我們啦!”
“我們?nèi)プ∧膬喊??你窮酸的婆家能招待嗎?你們有錢領(lǐng)著我們老兩口玩嗎?”
電話的另一邊,傳來母親秀梅冷嘲熱諷的,尖細的聲音。
沈樂然本來心里是愧疚的,難過的,委屈的。
此時,被母親挖苦幾句,反而氣不打一處來:“媽,你們不愿意來就算了,我現(xiàn)在是沒工作不掙錢,婆婆指桑罵槐的訓(xùn)我,連你也嫌棄?”
秀梅譏笑道:“婆婆罵你,活該!你自找的,當(dāng)初我死活不同意你結(jié)婚,你樂意!我當(dāng)一輩子辦公室主任,什么人沒見過?畢明旭就不是個好東西!”
說不后悔,是假的。
自從生了孩子,沈樂然不止一次考慮過,這段所謂的愛情,她到底得到了什么?
每天針鋒相對,陷入在婆媳矛盾中,日子過得一地雞毛,除了這個孩子,她一無所有。
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沈樂然從小到大學(xué)習(xí)唱歌,報考聲樂專業(yè),就是為了將來有一天,能有機會站在舞臺上放聲高唱。
她只會這一個特長,她要發(fā)揚光大,讓夢想成真。
回歸現(xiàn)實看看如今的婚姻,簡直荒唐可笑。
秀梅聽著女兒不說話,碎碎念著:“你別不愛聽,我退休同事家的女兒,每年都給她媽買名牌包,名牌衣服,逢年過節(jié)就給她媽錢。還有一個同事家,女兒結(jié)婚之后買了大房子,把她媽接到大城市住,跟著女兒享清福。”
沈樂然苦澀的笑了下:“你看別人家孩子,總是比我好?!?p> 秀梅繼續(xù)絮叨:“從小到大,我白養(yǎng)你了!告訴過你,結(jié)婚找個有錢人!你偏不聽,供你上大學(xué),為了讓你在大學(xué)里找個有錢的同學(xué),不是找個窮光蛋嫁了!我上輩子毀你爸手里了,當(dāng)個破修車工窮了半輩子。下輩子指望能跟著你大富大貴,也泡湯了,我真是命苦……”
“好了,他們回家了,下次再說。”
沈樂然匆忙掛斷電話。
不是有人回來,而是她今天對于‘命苦’二字,厭惡透頂。
婆婆剛剛哭訴‘命苦’,親媽又發(fā)牢騷……
“哎!”
沈樂然長吁短嘆之時,一個陌生的號碼閃現(xiàn)在手機上。
本地號……
可能是大學(xué)同學(xué)?或者是婆家的親戚?
沈樂然按下接聽鍵:“喂,你好!”
“沈樂然嗎?我是唐星瀚?!?p> 話筒里,傳來了一個低沉富有磁性,略微慵懶的男聲。
“?。??”
完了!完蛋了!
沈樂然嚇得臉色慘白,肯定是地下戀情的娛樂新聞影響力太大,唐總要報復(fù)!
“啊什么?”唐星瀚饒有興趣的笑問。
聽他的語音語調(diào),有幾分戲謔,那聲音,又滿滿的都是魅惑。
“你打錯電話了!”
沈樂然急中生智,直接掛斷。
沒錯,對付高手,她就是要死不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