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 風(fēng)滿樓
從泰安鎮(zhèn)回到青煙里的時候已過丑時。
難得不受打擾,二人進(jìn)到房間后,倒頭便睡了過去。
因為七里神殿素來不主玄靈以外的事,所以就連大家住的地方也是鬼父鑒看著翊君的面子在青煙峽修建的,據(jù)說鬼斧鑒主須彌欠了翊君百崇一樣?xùn)|西,實在還不上了,才想出這個辦法來頂賬。
清晨的青煙里花語鳥鳴,初沐晨光,只是也不知是誰吵吵嚷嚷,不僅驚了久違的美夢也擾了這難得的清靜。
青煙里的住房按界位分為天青處,梅青處,冬青處和雪青處,四處雖然相離甚遠(yuǎn),但有長璃云脊懸于云煙之間聯(lián)通四處,長璃云脊的匯集之處直通青煙里的大門,也是去往七里神殿的唯一通道。
而此時就在這條道路上,匯聚著不少人。放眼望去卻沒幾個叫得上名字的,應(yīng)該是級別較低的門派。
只見一個身穿鐵色軟甲,滿臉胡渣的大漢,怒瞪著門前的紫袍護(hù)衛(wèi),扯起嗓門大聲喊道:“我等已完成祭祀獻(xiàn)禮為何不能離開?”
看那護(hù)衛(wèi)的袖口和前襟正是司馬家的錦繡漩紋,認(rèn)得的自然不敢造次。
“列位尊主還是請回客房歇息,這個門你們暫時還不能出去?!?p> 這么一說,愣大塊頭的漢子們立刻跳了起來,“刷”地將劍抽出,只是那微弱的靈息實在讓人不忍多言兩句。
“混賬,你們這是要公然軟禁我等?我們可是骷髏山出來的,錢祿師尊門下弟子任仁的親徒弟,可別惹毛了我們!”
紫袍護(hù)衛(wèi)一聽,細(xì)思片刻,躬身回道:“既來都是貴客,我等不敢怠慢。特奉國相命,請各位稍安勿躁。所以,請回。”
果然聽到國相二字,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就連那誰誰的親弟子的親徒弟也如受驚的兔子一般立馬縮了回去。
如今天下誰人不知,司馬一家座下云集的都是他們百世千回都修不來的尊靈仙體,而其中就有玄靈冊中排位第一的骨靈鮚羅。
骨靈鮚羅本體乃是初古戰(zhàn)場上的殘骨,集浩鴻之氣而生,又經(jīng)萬世錘煉千世修行,所得靈體可齊圣仙。
骨靈召喚,白骨為兵。
可想而知能讓骨靈鮚羅為之賣命的司馬家是何等的可怕。
見鬧事之人個個都怯懦退去,御水菩提甚覺好笑,就連御靈山莊都不敢輕易招惹的人,就憑幾個螻蟻也敢公然去撼……
斜靠在窗邊,凝視遠(yuǎn)方的云霧。被風(fēng)卷進(jìn)房間的涼意讓她恍惚覺得,這便是昨夜的輕霧。
突然間,一個高挑挺拔的人影被折進(jìn)的陽光投落到一旁的輕紗帳上,他一步步走近,還沒來得及下手就被御水菩提猛地回頭嚇了一跳。
花如幻拍拍手,玩笑道:“真是出息了,居然能察覺到有人進(jìn)來?!?p> 菩提嘴角泛起一絲微笑,說道:“其實每次我都能察覺,只是不屑于次次拆穿罷了?!?p> 花如幻收起玩笑的模樣,依著窗子站到旁邊,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說,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
也不知怎的,被這樣一激,他更不知該怎樣開口了。但是想到翊君百崇的話,他又不得不早做打算。
試想一下,除了御水菩提,怕是再也沒有什么人,什么事能令他這樣為難。
因為害怕這一天的到來,所以這么多年以來他都會像講故事一樣,把碧華山講給她聽,把她的師父講給她聽,把她的從前講給她聽。
可是,那不過只是薄薄一層。
如今是要讓他親手,徹底地將那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再次剖開,而這之后極有可能會是一場,他花如幻不可控的局面。
花如幻看著一臉悠然的御水菩提,極度不忍地說道:“你可知為何這次我會那么痛快的答應(yīng)帶你來這里?”
御水菩提平靜地看向花如幻,淡淡一笑,說道:“七里神殿,靈息匯集之地,也是喚醒佛蔻的最佳之地。若我能夠掌控自然是好,若掌控不了,這里的人怕都是用來鎮(zhèn)壓我的吧!想想這靈息還真是可怕,畢竟當(dāng)年在碧華我可是一個人都沒有放過??!怪只怪師父太過心軟。你說怎會有人像他那般呢,可以眼睜睜地看人焚山,屠殺自己的弟子,就連自己也甘被啃食也不加反抗呢。好像傷人一絲便是千萬罪過,如幻你說,這樣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懷有慈悲之心呢?”
金色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飽滿的晨風(fēng)拂上縷縷青絲,目望云端,意較閑婉。
花如幻身子一震,整個人都呆住了。
御水菩提卻依舊含笑,輕嘆道:“當(dāng)日,師父損耗畢生靈息將佛蔻封至我的體內(nèi),但卻也不知道這佛蔻靈息會不會喜歡我,愿意跟著我。倘若不愿,我該怎么辦呢。我看他一點都不慈悲。如幻啊,你覺得呢?!?p> 花如幻一動不動,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御水菩提,甚至覺得她的神情有些許古怪。
他微微蹙眉,忍不住問道:“你....這些...我從未對你說過。”
菩提離開窗邊,徑直地朝花如幻走去。
她張開手臂環(huán)住他的脖子,慢慢地將頭倚上他的胸口。
“我說過,每次你們輕聲走近,我都可以察覺,只是不愿拆穿?!?p> 喃喃的語調(diào)讓花如幻恍惚,他不知道她是在同他說,還是同自己說。這一刻的擁抱讓花如幻無比膽寒,亦如初次見她那時。
她面容慘白但不掩絕色,及其寒冷的目光里除了對一切的不信任以外還有一種無可奈何的可悲又可憐的神色,就像是全天下都負(fù)了她一樣。
花如幻緊攥著雙手,現(xiàn)在的他不敢有任何動作。因為他有一個猜想,一個讓他發(fā)狂的猜想。
他能感受到,懷里的人在微微顫抖。他顧不得許多,抬起手輕輕地環(huán)著她。
“對不起……”
御水菩提松開雙手,眼色濕潤地看著花如幻:“這三個字,是我該說的。”
花如幻深深地看著她的眼睛,可是此時的他卻怎么也看不懂,看不透。
“為什么?”
御水菩提輕拂著花如幻的臉龐,繼而滿目心疼地說道:“因為,他們讓我的如幻,為難了?!?p> 御水菩提的話如春雨一般打在花如幻幾近干裂的心上。
平靜的湖面,被風(fēng)吹得皺起,層層白漣隨波蕩開,漸漸消失在遠(yuǎn)處的幽綠里。
云脊之上,花如幻拉著御水菩提的手向懸山最高處走去,菩提知道此行是一場賭,但看著花如幻的背影卻又有說不出信任。
花如幻,何許人也?出煉獄,血洗花谷而出的全靈,獨(dú)戰(zhàn)迤邐之妖,百年運(yùn)籌聚萬靈于談笑,風(fēng)浪再大時他都不曾挑過一下眉頭,而唯獨(dú)能讓他如此緊張的也只有御靈山莊,只有碧華南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