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之轉頭一看,這熟悉的聲音,果然是那個一口氣買了五張床的黑衣男子,他這逛鬼市的架勢,比她這個活了幾萬年才出來一次的還要夸張。
其他的胭脂,她無所謂,可這兩盒是月僚給她挑的,她絕不會讓??蛇@人,看著財大氣粗,又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模樣,想來不是易與之輩。靈之手里攥著兩盒胭脂,往月僚身后挪了兩步。
月僚感覺到她的動靜,欣慰一笑:知道保護自己,很好。
能到鬼市來的,不是自傲天下無敵,便是孑然一身不懼生死,總而言之,都不是交單角色,那老樹妖雖只是個小妖,卻已是垂暮之年,又何懼惹到誰、觸怒誰。
她對黑袍男子微微點頭,算是一禮,那男子本站在攤前摸摸這個摸摸那個,見到老妖行禮,也低頭還禮。
“老身這一攤都是不值錢的東西,客官若要包去,自然也不廢氣力,只是……”老樹妖伸手指向月僚與靈之,“只是這兩位是先到的,若是有他們看上的物什,還得由他們買去,才是道理,您看?”
黑袍男子轉向老樹妖手指的方向,與月僚面對面,能言會道的一張嘴突然沉默下來,明明遮住雙眼,卻像在打量他們一般,頭顱小幅度地上下移動。月僚不遮不掩,站在原地,照常玩著羽扇,雖是云淡風輕,可他們之間的氣氛一瞬間有些僵硬。
靈之試探著伸長脖子,越過月僚的肩膀,想要看清情況,那黑袍男卻在她伸出頭的瞬間退讓了,他一攤手,無所謂地對老樹妖道:“除了他們挑的,其他都包上?!?p> 一場風暴就這么擦身而過,徒留一絲氣息無法捉摸,月僚一笑,轉身敲了敲案臺,問攤主道:“多少錢?”
“五玉一個,兩個十玉,老身看您二位夫妻恩愛,賣你們八玉,圖個不離不棄的好兆頭!”老樹妖邊給黑袍男子打包他要的貨物,一邊笑對他們道。
月僚也不推辭,從袖口中拿出八塊玉石,置于老妖的攤臺上:“那便多謝了。”
“走吧?!焙貌蝗菀椎昧诵膼壑锏撵`之拉著月僚就走,遠離了那個奇怪的黑袍,免得他返回,又與月僚發(fā)生什么沖突。
靈之知道,月僚自然是不會輸的,可他們這一打起來,她第一次出山、第一次逛的夜市就全部泡湯了。
靈之一邊走,一邊頻頻回頭,月僚就被她拖著向前走,直到視線中沒了黑袍的身影,靈之才緩下腳步。
“你說,他不會是跟著我們吧?”靈之舒了口氣,奇道,“怎么我們到哪他到哪?”
“夜市本就不大,興許還會在遇見,也說不定……”
月僚正說著,嘴卻被靈之柔軟的手捂上了,只見她一臉不忿,微微噘著嘴:“才不想遇見他呢……我不喜歡他,感覺不太好。”
月僚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拉下來:“這世間,越不想發(fā)生的事,往往越容易發(fā)生哦?!?p> “我不聽我不聽!”靈之眼見捂不住他的嘴,便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撒潑耍賴,自顧自地往前走。
月僚看著她任性而去的背影,不禁笑了笑,跟上了她的腳步。
還沒走出幾步,只見前面的靈之像炸了毛的貓一樣,一個轉身,雙手高高舉起,捂住了月僚的眼睛,嚴嚴實實,不透一點光。
“來,別動,往前走。”黑暗中,月僚聽見靈之在他面前引導。
究竟是動還是不動……月僚暗自好笑,不知這小丫頭看到了什么,他不動聲色地,手指輕輕一動,一張符紙順著袖口滑落出來,以極快的速度觸發(fā)了符咒。被靈之捂住雙眼,本應什么都看不見的他,瞬間恢復了視覺。
夜已深沉,天上明月繁星、路邊點點燈火,還有面前緊張兮兮、側頭往路一邊望的靈之,都看得一清二楚。
月僚順著靈之的視線看過去,那是一個很普通的攤子,賣的是人皮繃子……
啊……原來如此。
看穿一切的月僚也不戳穿靈之的一片苦心,假裝自己什么都看不見地,由她帶自己走過那一攤。
“好了!”走遠了,靈之才放開手,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剛剛為何要捂住我的眼?”月僚明知故問。
“嗯……剛剛啊……就是……”靈之囁嚅了幾聲,眼睛一轉,迅速找到了借口,“剛剛路邊賣妖族美女,她們衣著都太過暴露,我不想你看到,就捂你眼睛了?!?p> 月僚笑了一聲,配合她的演出:“其實露與不露,都是一樣的,反正世間萬物在我眼中,只分該活的、與不該活的兩種?!?p> 月僚說得神秘兮兮,靈之迅速把注意力,移到鬼市本身。
另一邊,山神山上。
太陽徹底西沉,再無一絲光輝之時,山神回來了。
他這次出去,沒有見到他要見的人。
前些日子,那人說有急事,傳信邀他小聚,他去了,卻沒見到人。
那人只在碰面之處留了一句信息,說是事有變故,讓他在此處等上三日。山神應約,等了三日,可他三天后還未歸來,別無他法,山神只得先行回山。
山中時間與外界的時間相差十倍之多,他在外界,雖只待了三天,對于山中生靈而言,卻已過了三十日的光陰……他近來,與靈之分開得太多了,這小丫頭怕是又要生氣。
可這也是無奈之舉。
山神無奈嘆息,匆匆往回趕。當他立足山中,凝神想要探尋靈之身在何處時,卻探不到她的氣息……山神一時愣在了原地,這是他的山,他的感知,怎么可能出錯,可他還是再試了一次,這次的結果,與上次并無什么不同。
發(fā)生了什么?
“神!不好了!”遠方有聲音傳來,山神穩(wěn)住混亂的思緒,抬頭一看,靈之三十五一路高呼著跳了過來,山神從它口中,知道了他不在時,發(fā)生事情的所有經過。
白衣、羽扇、術士……種種特征,與他記憶中的一個人重疊起來,他漸漸推演出事情的真相——月僚,你便是為了如此,才約我出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