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一出,涂知府一紙狀書告到了開京,王上震怒,罵他玩忽職守,佻達無度,目無君主,安東府士紳百姓無不側目,實在是可惡之極。
隨即撤去王祁昭監(jiān)察一職,回京待罪。涂知府也因私放犯人而被牽連,暫時收監(jiān)。
與此同時,亓姒樹也聽到風聲,安東府的仵作李偉在家中突然暴斃,死因蹊蹺。
李偉是何人?女尸案里的關鍵人物,因尸體是男是女而與薛驗官各執(zhí)一詞。他斷定尸體是男尸,現(xiàn)在卻無故暴斃,可他算是親手碰過尸體的第一個人證。
立馬就有人煽風了,安東府將要刮起一陣大風,一陣關于尸體究竟是男是女的大風。
李偉之死,是不是與薛驗官有什么牽連?朝廷官員大多官官勾結,薛驗官可能會受人指使判定是女尸,其后殺了他們安東府小有名氣的仵作,因為只有他一個人有異議。
疑點重重,只好重新驗尸。
民怨民聲沸然,刑部佐郎陳鼎給亓姒樹傳信,說王上派他下來當監(jiān)察使,順帶派了新驗官重新驗尸,此案已經(jīng)成了定局,一切都將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亓姒樹以為,已經(jīng)死了一個人,案子這么定了就夠了,可陳鼎卻沒有絲毫遲緩,在他監(jiān)察間,大有不見血不罷休之勢。
他和新來的驗官判定了尸體是男尸,不可能是涂如松的妻子。給出通告后衙役們在晚上將尸體抬去義莊,碰見一大群野狗,骨頭連著肉被啃得干干凈凈。
亓姒樹震驚,這才是真的死無對證。
此時,又有一個新的重要的情況浮出水面。
有人報告,看到了失蹤的楊氏——涂如松的老婆。
看到楊氏的人是一個接生婆。有一天,此接生婆去別人家?guī)兔由?。那戶人家正是楊家,當時產(chǎn)婦難產(chǎn),接生婆搞了兩個時辰,小孩都沒生下來。產(chǎn)婦沒力氣了,接生婆也累了。關鍵時候,產(chǎn)婦突然喊了一聲:三姑救我!
話音剛落,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一個少婦,少婦很漂亮,雙年輕有力氣,上前一幫忙,小孩就順利生下來了。
接下來,讓接生婆大吃一驚。這個少婦說自己就是涂如松的老婆楊氏,請接生婆代為隱瞞,并送了一包銀子。
接生婆一想,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所以趕緊來報告。
陳鼎喜出望外,趕緊去楊家家里抓人,果然從楊家的一處夾案里找到了楊氏。這下,案件大白了。
楊氏并沒有死,一年多前,她離家出走后先是去一個情人家住了三個月。而他弟弟楊五榮誤以為姐夫殺妻而告了涂如松。而不久后,楊五榮又見到了姐姐,大驚之下,楊五榮將姐姐藏在家里。
而那個尸體呢?其實正是一個男尸。是某位商人的跟班病死后被埋在那里。
陳鼎把楊氏和她弟弟楊五榮捉了過來,楊五榮承認自己賄賂了薛驗官,讓他指證尸體是女尸,最終因為受不住牢里的刑罰,斷氣了。
最后,案子審理完畢,涂如松當場釋放,涂知府官復原職,陳鼎破案有功,從刑部侍郎升為正郎,彌補了空缺的正郎之位,掌管刑部。
壞人一方,薛驗官、楊五榮罪大惡極,秋后問斬,高仁杰、楊氏發(fā)配邊疆。四王子王祁昭雖未牽扯進去,但目無法度,目無主君,等回京再處理。
亓姒樹搖著扇子,沒想到這入了秋,天氣居然還這么熱。
陳鼎遞上幾盒金珠,坐在她面前笑道:
“多虧了姑娘運籌帷幄,這案子終于結了?!?p> “一般吧,我只是沒想到你們爭來爭去,居然是為了刑部正郎那個位置。”
陳鼎笑得一臉憨厚,看著李懷忠把盒子收了下去,這才喝了口茶。
亓姒樹想起剛剛路上的傳言,覺得有些心神不寧,“現(xiàn)在又有人在傳了,說涂如松確是殺妻兇手,尸體正是楊氏,楊五榮沒有誣告,薛驗官是清官。你們都是貪污犯,而搜出來的楊氏,其實是涂家買通的妓女。這些,你都怎么看?”
陳鼎官齡頗長,估計這事也是沒少做,他倒是毫不在意,天下之事皆是口口相傳,若是王上輕易的順著風向拐,還問他們要證據(jù)做什么?
亓姒樹點點頭,“那王祁昭回京了王上會怎么處置他?”
“王上一向不喜歡他,怎么處置他就不關我們的事了。”
“嗯?!蓖跗钫言偃绾螞]實權也還是個王子,王上也不會拿他怎么樣。
亓姒樹略一思索,拿起團扇敲了敲桌子:“既然如此,那這事就算結了。我?guī)土舜笕肆私Y此事,以后我要是有危難之處,也請大人多多包涵?!?p>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标惗Υ笮χ鴵嶂殻岸送鯛?shù)娜?,本官自然不會怠慢?!?p> 兩人又聊了幾句,陳鼎便有事離開了,亓姒樹一想到端王,就不得不好奇這到底是個什么人物,手伸得這么長,還要干涉一把附屬國的朝政。
亓姒樹提起裙子,李懷忠抱著兩個箱子在后面跟著,里面放的金銖是陳鼎的謝禮,她還要分點給一直在傳遞消息的王丐頭。
朝霞滿天,暮色撩人。
亓姒樹分了十個金銖給王丐頭,留了封書信放在肖府的私宅里,要啟程回開京了。
王祁昭機敏,幾個小乞丐一直跟著他早就被他察覺了,這幾天順藤摸瓜找過去,沒想到這群乞丐竟和亓姒樹身邊的那個李懷忠有關系。
一個雍朝人,一群曌國乞丐,碰到一起還能有什么關系?
李懷忠代表亓姒樹去謝別了幾個有功的小乞丐,從酒館端著食盒在大街上走著。陳鼎給的一大筆金銖使亓姒樹重新富有了起來,連著他的零花錢也變多了。
他一副酒足飯飽的模樣,半點防備意識也沒有,王祁昭從袖里拿出一根銀針,指尖用力,倏地往他脖子射去。
卻不想,那根銀針半道被人截住,拿一片葉子就給輕易擋去,他沒想到,原來這主仆二人身邊竟一直有個高手。
王祁昭冷笑一聲,握緊了手里的劍,腳下一用力,踩著絕頂輕功往人少的地方跑去。
李晉看不清楚他臉,若是就這樣放過他,不等于放虎歸山嗎?李晉能當上金吾衛(wèi),功夫自然不在話下。
李晉也快步跟上,他的身法如鬼如魅,如風如電,倏忽欺身到王祁昭的身后,揮掌拍出。王祁昭側身躲過,轉身,反手便是一掌,意欲和他互拚硬功。
李晉中了他一掌,捂著胸口悶哼一聲,他看清楚了王祁昭的臉,沒想到曌國四王子的武功竟也不比他差。
王祁昭善于用劍,他刷的一聲,拔劍出鞘,精光四射,確是一柄利刃。
李晉斗然躍高,身在半空,舉掌在劍身上一拍,輕輕縱回。這一拍看上去輕描淡寫,力道卻是奇大,將利刃拍得深入地下二尺有余,王祁昭雖然有武器,但沒有占到上風。
“我見過你,之前你還來拜訪她,怎么現(xiàn)在卻在她手底下辦事?”
王祁昭不再跟他動手了,他有劍法,李晉有內(nèi)功,打來打去不分伯仲,也沒到要見血的地步。
李晉環(huán)顧了一下周邊的林子,沒想到他們你追我趕的居然這么快就到了郊外,李晉朝他抱拳:
“四王子為何要對李懷忠出手?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下人,是怎么得罪了您的?”
王祁昭收起劍,踱步在他身邊轉了轉,上下打量了他幾下,臉上掛著一抹斜笑,好久才停下來回他話:
“要是不對他出手,怎么把你們扯出來呢?”
“四王子這是何意?我們在曌國,算是外族人,行得端坐得正,沒做虧心事?!?p> 王祁昭笑的弧度越發(fā)大了,李晉看他一副邪祟入體的樣子,心里越發(fā)不安。王祁昭果然動了手,他招數(shù)詭異,劍走偏鋒,李晉攔住就要刺穿左肩的白刃,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他只是聲東擊西,唰的一下他的右肩中了一劍,倒還是王祁昭手下留情,不然寶劍一出,大可將他右臂卸下。
王祁昭以奇異招數(shù)克敵,見李晉捂著肩膀滿臉通紅,不屑的收了劍,踏著輕功離去。
李晉以為這就完了,他一直以為亓姒樹王祁昭兩人不對付,這四王子對李懷忠動手,應該只是看不慣,等他去醫(yī)館包扎傷口時,在宅里等著李懷忠送飯的亓姒樹就已經(jīng)開始暴躁了。
亓姒樹餓著肚子,還等著李懷忠送飯過來,哪里知道他一去就是兩個時辰?這是掉坑里了嗎???
“這個李懷忠,干什么吃的,居然還不回來!”
李晉從門口敲門進來,亓姒樹耐著性子看著兩手空空的他,問道:
“你看見李懷忠了沒?”
李晉一愣,他不是無礙了嗎?
亓姒樹看他一副失了魂的表情,臉色慢慢凝重起來,心在狂跳,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李晉把剛才的事細說了一遍,亓姒樹越發(fā)生氣,王祁昭竟然歹毒至此,還想對李懷忠用暗器。
她一個茶碗砸過去,拿起匕首就沖出了門。王祁昭,你要是敢對李懷忠做什么,就等著償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