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風(fēng)坐在馬上,像啄米一樣,一下一下地上下晃著,疲憊的雙眼慢慢閉合,雙手機(jī)械地握著韁繩,但凡有個不小心,就會立刻進(jìn)入夢鄉(xiāng)。
從北平到瀛州五百里,僅僅用了兩天就殺到了,楚凌風(fēng)雖然經(jīng)常打獵,可很少經(jīng)歷過這樣的急行軍,誰讓他放著好日子不過,非得跟著孔維漢去北平呢?
“咱們歇會兒吧!我實在撐不住了?!背栾L(fēng)抱著馬頭,累的連下馬的力氣都沒有了。
只聽馬蹄聲漸近,原來是剛才派出的斥候回來了,“軍頭,瀛州被圍住了!”
楚凌風(fēng)一個激靈,瞬間清醒。
乙失邪和士兵一番交談,回頭說道“麻煩了,李少誠看來是鐵了心要拿下橫海了?!?p> “怎么回事?”楚凌風(fēng)趕忙問道,孔維漢這時也走了過來。
“瀛州城外有平盧軍的士兵,看樣子應(yīng)該是先頭部隊。”乙失邪拿出了地圖,思索了一下,對著全軍說道“計劃有變,不能再進(jìn)瀛州了,改道滄州!”
“那我義父怎么辦?”楚凌風(fēng)急了。
“燕王的命令是救援滄州?!?p> “那我義父就不管了嗎?那瀛州的百姓怎么辦?”
“這我沒辦法,誰讓張玄感在滄州呢?如果他死了,景州也會不戰(zhàn)而降,到時平盧十萬大軍進(jìn)攻瀛州,就是踩也能把城踩踏,我這么做是最好的選擇!”
“那行吧!我自己去?!背栾L(fēng)也知道,別人沒有義務(wù)幫他。
“你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但凡來個人都能殺了你!”乙失邪想讓他一起去滄州,畢竟,不管是瀛州還是滄州都是死路一條,還不如和大家伙兒一起,存活的幾率更大些。
楚凌風(fēng)沒有回應(yīng),暈暈乎乎地向前走去,乙失邪看著往東走的楚凌風(fēng),說道“小子,瀛州在西面!”
楚凌風(fēng)搖了搖腦袋,笑了笑,“后會有期!”揮手向乙失邪和孔維漢告別,但在他們眼中,楚凌風(fēng)分明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
“唉,可惜呀!”孔維漢搖了搖頭,他見過太多前途無量的年輕人白白葬送在戰(zhàn)場上,今天又有了一個,往后的日子里還將會有許多。
“等等!”乙失邪叫住了他,楚凌風(fēng)以為是要和他一起進(jìn)城,沒想到一個士兵過來,給了他一件冷鍛甲,乙失邪遙遙地對他說道“借給你的,打完了仗,還給我!”
楚凌風(fēng)不知到底是該高興還是失望,只是道了一句多謝,便匆匆離去。
楚凌風(fēng)走在前往瀛州的官道上,越靠近瀛州,人煙越少,他也很奇怪,當(dāng)初走的時候怎么沒發(fā)現(xiàn),可能是由于自己一個人的緣故吧!
“為什么我每天都要為活下去發(fā)愁呢?就不能讓我吃頓飽飯,睡個好覺嗎?”
“那天過上了好日子,我一定要先吃上兩三天,雇一個燕國的庖廚,給我做……對了那天乙失邪的羊肉著實不錯”楚凌風(fēng)也就這么點本事了,按他的想象力,實在想不出富裕之家能有什么值得揮霍的。
可他實在是太困了,幻想已經(jīng)不足以讓他清醒,便將馬拉到河邊,洗了洗臉,河水稍冷,二月份河朔平原上還沒來得及變綠,沿河灘再走個幾里地就到瀛州了,楚凌風(fēng)使出最后的力氣,把鎧甲穿在身上,這要遇上平盧軍,恐怕連反抗的力氣都沒了,他現(xiàn)在都在懷疑,一個人前往瀛州,是否是個正確的決定。
“咔嚓?!毕袷强輼渲Ρ徊葦嗟穆曇簦灰娧械膶殑O速地抖動著。
可楚凌風(fēng)實在撐不住了。
眼前一黑,就睡了過去。
……
……
楚凌風(fēng)睜開雙眼,感覺自己腦后一陣劇痛,像是被鈍器所傷,感到自己被繩子緊緊地綁在塌上,鎧甲被扒下來放在了一旁,“嘶……靠!辛虧有乙失邪送的頭盔,要不然恐怕早就被開瓢了。”
環(huán)顧四周,屋子里很是簡陋,什么也沒有,房間構(gòu)造和自己原來封龍山下的茅屋有些相似。
只見一個老兵走入了房屋,上身穿著一層薄薄的皮甲,從他下身的破袍子就能看出來他不是平盧軍,但仍然不能肯定。
老兵黃褐色的大胡子,高高的眉骨,金色的眼珠放出懾人的光來。
“阿翁,你我無冤無仇,為何相傷?”
卻見老兵一言不發(fā),慢慢從腰間拔出刀來。
“阿翁,阿翁,你先把刀放下,有什么事咱們好商量,馬,鎧甲,糧食,全部拿走!只要放我一條生路,我什么都給你?!背栾L(fēng)連忙求饒,他這時說起了所有人臨時前求饒的話“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吃奶的孩子,我,我真的沒殺過人!”
楚凌風(fēng)見老兵并沒有絲毫的動搖,干號起來“這叫什么事呀!老子連女人還沒碰過呢!沒想到我楚凌風(fēng)死于此地!”
老兵立刻把刀放在了楚凌風(fēng)的脖子上“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楚凌風(fēng)不知所措地說道“我上有八十老母?”
“不是這個?!?p> “下有三歲吃奶的孩子?”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你說你是誰?”
“楚,楚……凌風(fēng)?”
“你連自己是誰你都不知道嗎?”
眼看老兵揮刀便要砍,楚凌風(fēng)趕快答道“刀下留人!”
這一聲把老兵喊糊涂了,“嗯?”
“我,我,我真的是楚凌風(fēng)?!?p> “有何為證?”
楚凌風(fēng)突然想起來印信都在孔維漢那里,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我的印信在另一個人身上,我在瀛州放過糧,這事兒你總聽說過吧?”
老兵既驚且喜地說道“你真的是楚判官?”
隨即揮刀斬斷了綁在楚凌風(fēng)身上的繩子,跪在地上,“末將多有得罪,還望判官恕罪?!?p> 楚凌風(fēng)知道自己的地位雖大,也沒見城里的士兵對自己這么恭敬過,疑惑地說道“你是何人?”
“在下本是定州的軍校,隨本城刺史投降,后因不忍那平盧狗的欺壓,便降了高將軍?!?p> “你如何認(rèn)得我?”
“判官還不知道嗎?您以一人之力,逼退萬眾,開倉放糧,整個河朔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嗯!嗯!這話我愛聽。”楚凌風(fēng)點著腦袋,笑了起來,“沒想到我楚凌風(fēng)也有出人頭地的一天?!?p> 楚凌風(fēng)再一次穿上了那身冷鍛甲,跟著老兵走出了小院,“這么黑了?”,只見一輪新月高掛天空,滿天星羅棋布。
但并不能為他們提供多少亮光,為了不暴露,只能黑燈瞎火地摸著夜路走。
在老兵的帶領(lǐng)下,慢慢的向一片亮光走去,楚凌風(fēng)有點納悶“咱們不是應(yīng)該進(jìn)城嗎?這好像是東門吧?”
老兵頗為從容地說道“忘了和判官說了,這是平盧大營!”
“啥?”楚凌風(fēng)不知道這老兵想搞什么鬼,立刻拔劍出鞘,指著老兵說道“你不會是平盧軍的細(xì)作吧?”
可老兵的一句話卻使他更加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