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岳晴,男,28歲,算是大家眼中的那種比較傳統(tǒng)的日本男生,性格溫和,有點工作狂。從小到大,他都是按部就班地上學(xué),按部就班地畢業(yè),唯有找工作的時候沒有遵循父親的意愿去家族的公司工作,而是投了自己喜歡的行業(yè)里的一家公司。雖然父親一開始很強硬,要求他立馬辭職,來家族的企業(yè),但所幸媽媽很支持他,后來父親也就不多說什么了。
織田過著相當(dāng)簡單的生活,工作之外的時間基本上都用在了自己鐘愛的機械和攝影方面,有時候也會利用閑暇時間看點科技界的新聞,這對他來說等于是一點類似八卦的消遣。
在戀愛方面,織田一直處于一種無所謂的狀態(tài)。織田初中和高中的時候曬得很黑,卻仍然很瘦弱,沒什么肌肉,運動方面也不太行,雖然成績很好,但有點沉默,總的來說不是那種受女生歡迎的類型,自然沒有女友。本科的時候變白變帥了,交往了一個女生,還是人家跟他告白的。但是交往了大半年,前女友說交往了之后,感覺跟沒交往也沒什么不一樣,所以提出分手??椞餂]能領(lǐng)會這話背后的深意,竟然單純也覺得交往之后跟交往前沒什么不一樣,就輕輕點了一下頭表示同意,前女友大概是沒想到他居然一點也不挽留,氣得抓起包就走。織田看著女友的背影越走越遠,也有一種追上去的沖動,但他最終只是端起咖啡默默地品了一口。
分手后的一個星期里,織田時不時拿出自己跟前女友的合影看,漸漸感覺自己其實非常喜歡她,于是去找她求復(fù)合。沒想到人家已經(jīng)以光速另結(jié)新歡,根本對織田理都不理。
織田很受傷,難受了好久,雖然沒有哭過,但已經(jīng)在內(nèi)心留下了陰影。他求助媽媽,媽媽在電話里大罵他是笨蛋,說哪有你這樣的男生,人家女生提出了不滿,還不趕緊疼愛一下,居然把分手當(dāng)真??椞锬芈犞?,等媽媽說完,接著問,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
媽媽嘆了口氣說,人家肯定不會再跟你復(fù)合了,你再遇到女生的時候注意點吧。
織田是個聰明的孩子,媽媽說過的話他基本上都能記住。但是,奈何直到畢業(yè),織田也沒有找到機會用上媽媽的教誨。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既不知道該怎樣開始一段感情,又對愛情處于一種無所謂的態(tài)度。
本科畢業(yè)之后,織田感覺本科學(xué)到的那點東西完全沒法滿足他對機械的喜歡,于是產(chǎn)生了讀博的想法。父親雖然一開始就不想讓他學(xué)自動化或機械這類“不掙錢”的東西,但是父親又想到家族里還沒有出過博士,于是就答應(yīng)了。織田本以為父親會拒絕,看到父親居然答應(yīng),高興得不得了,以至于父親后面追加的條件“畢業(yè)之后來家里的公司上班”他根本沒在意。
織田本來就帶著喜出望外的心情讀博,在京都大學(xué)做的研究又恰恰是自己比較喜歡的方向,于是讀博的5年里幾乎整天都泡在實驗室里,別說談戀愛,就是吃飯睡覺的時間也經(jīng)常占用。
博士快畢業(yè)的時候,父親提醒他畢業(yè)之后要來家族的公司上班,他很不情愿,瞞著父親偷偷給一些機械行業(yè)的企業(yè)投了簡歷,心想能錄用就去,不能錄用就去家里的公司。結(jié)果收到的錄用通知還比他自己想的多一點,織田于是得意地挑了一家自己比較喜歡的公司悄悄去上班了。
父親平時工作忙,經(jīng)常是閑下來才想起自己還有個兒子。在織田入職了很久之后,終于有一天,父親突然問起織田怎么還沒畢業(yè),這小子現(xiàn)在在干嘛。媽媽看瞞不下去了,只能如實回答。父親氣得抓起手機給織田打電話,要求他立刻辭職??椞锬贸隽俗约涸缇蜏蕚浜玫慕杩冢裁催@是老師推薦的工作所以推不開啊,現(xiàn)在辭職公司的同事會很為難啊之類的。父親一概不聽,只是強硬地要求他立馬回到家族的企業(yè)。
織田沒有辦法,只能對父親選擇性失聯(lián),并通過媽媽傳達自己的歉意。父親曾經(jīng)一度想找到織田工作的那家公司去,當(dāng)面要求他辭職,但是一來還是太忙,二來去人家公司那里鬧確實不好,就這樣慢慢妥協(xié)了??椞锝o家里打電話的時候,父親都會象征性地說一句快給我老老實實回來,算是最后的一點掙扎??椞镞@時就會帶著歉意說,對不起,忙完這一陣一定回來,然而根本不兌現(xiàn)。這竟然成了父子倆的某種默契。
織田在公司才呆了短短一年多時間,就成為了メカロン公司的技術(shù)骨干。當(dāng)初錄用織田的時候,藍田社長就對他滿懷期待。后來織田證明了自己的價值,社長于是決定好好培養(yǎng)一下他。
今年一月,藍田社長把織田單獨叫到辦公室,說了一番話。大致意思是,公司在日本的增長恐怕已經(jīng)到頭了,日本的人口一年少十幾萬人,市場只會越來越小,但是中國市場還很寬廣,所以要早點做準備等等。
織田聽出來社長的意思是想讓他去中國鍛煉鍛煉,了解一些當(dāng)?shù)氐男星槭裁吹?,只是怕他不愿意,才啰里啰嗦講了很多大道理。但其實織田并不討厭中國,所以他打斷了藍田社長的話,說:“不用說了,我去?!?p> 藍田社長有點意外,因為他動員別人的時候從沒有這么順利過。尤其是松原那個老頭,雖然老爺子現(xiàn)在在中國呆著都快不想回日本了,但當(dāng)初自己勸了他很久。
藍田社長不知道織田對中國有點好奇,還以為他只是單純愿意聽公司安排,就跟他說,可以回去再想想,不用這么快答應(yīng)。織田點了點頭。
過了兩天,藍田社長又找到織田,說,雖然新聞里報道中國這不好那不好,但其實去了就知道了,至少BJ總的來說還可以,甚至有些地方比日本還好一些,說著還拿出手機讓織田看自己在BJ拍的照片。然后社長問,前兩天說的去中國的事情考慮得怎么樣了。
織田說,請一定讓我去。
社長松了口氣,讓織田跟總務(wù)(后勤)部門的同事,以及中國分公司的同事聯(lián)系具體事宜。
織田以前去過夏威夷和歐洲,中國是他去的第一個發(fā)展中國家。但是松原告訴他,中國不能單純看做一個發(fā)展中國家,BJ上海這些地方完全就是發(fā)達國家的樣子。松原還說,雖然也有人對日本人抱有不好的看法,但是至少BJ分公司的中國人對日本人還是很友好的,也有很多聰明勤奮的人,小看他們的話是要吃苦頭的??椞锊皇呛芰私鈿v史,但他模模糊糊地知道幾十年前日本與中國發(fā)生過戰(zhàn)爭,而且是日本入侵了中國。所以中國有人不喜歡日本應(yīng)該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吧。
織田高中快畢業(yè)的時候,某一天有一個同學(xué)突然不去學(xué)校了,織田聽大家議論才知道,這個同學(xué)其實長期受班里幾個人欺負,最終被折磨得精神崩潰,所以休學(xué)了??椞锖苷痼@,但是也為自己沒能做些什么而感到愧疚,他總是以為校園欺凌都是離自己很遙遠的事情。所以本科的時候織田就做了一些志愿活動,去敬老院看看老人之類的。前女友完全不能理解他為什么要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花時間,后來干脆直接要求織田少去參加那些志愿活動?,F(xiàn)在想想,這也是兩個人分手的原因之一吧。
社長找織田談話之后,很快一個多月過去??煲霭l(fā)了織田才想到,自己去中國之后可能就不能跟家里經(jīng)常聯(lián)系了,于是打電話告訴媽媽自己要去中國一段時間。媽媽大驚失色,質(zhì)問他為什么沒早點說。織田說工作忙就忘了。這是實話。跟媽媽打電話的時候織田總是在想著工作的事情,說話都有點敷衍。
沒想到第二天媽媽就找上門來,哭著問能不能讓別的人替他去,仿佛是要見他最后一眼??椞镏荒馨参繈寢屨f,中國治安很好的,而且BJ分公司有日本人,也有懂日語的中國同事,不會有任何不便。最后媽媽雖然還是有點不放心,但是看兒子已經(jīng)長大成人,甚至能自己跑到國外去闖蕩了,感覺十分欣慰,就離開了。
在機場候機的時候,父親打來電話,問去中國多久,織田說估計要半年,盂蘭盆節(jié)的時候才能回來。父親沉默了一會,說了一句保重。織田說了一聲謝謝,然后踏上了中國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