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拂霓裳3
皇城，慈寧宮內(nèi)。
桃夭殿作為一個離御書房最近，離慈寧宮最遠的宮殿，可想而知梅天瀾到地方時，屋里一眾妃嬪已經(jīng)說說笑笑打成一片了。難得宓太后只是靜靜喝茶，打量著眾人沒有言語。
“臣妾給太后娘娘請安！”
宓太后瞥了梅天瀾一眼沒有動作，身后嬤嬤也不敢私自扶起她。宓太后本就不喜梅天瀾的身份，從小在寺廟長大的庶女，上得了什么臺面？
“臣妾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娘娘萬福金安！”梅天瀾保持屈膝的姿勢，拔高了音量。
宓太后似乎故意為難她，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心情頗好地說道：“今個兒茶沏得不錯，賞！”
梅天瀾的額頭上隱隱沁出汗珠，雙腿微微顫抖。沒有宓太后的吩咐，她只能維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褚黛畫見狀于心不忍，心道：這淑妃這么柔弱的樣子，別暈過去才好。褚黛畫斟酌一下，覺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觀，“太后娘娘，這天兒還早，不若去御花園賞賞花？”
蕭君曜并未封后而是讓褚黛畫代掌后宮，她的話還是很有分量的，良妃張冰雨隨即附和道：“對呀，聽聞皇宮的御花園最是景色優(yōu)美了。臣妾也想著去見識見識呢！”
褚染畫不滿道：“良妃這是什么話？賞花又不是人人都會喜愛的，你這意思是要太后娘娘遷就你嗎？”賢德淑良，位分在這兒呢。褚染畫不能明著說褚黛畫，只能針對良妃張冰雨了。
張冰雨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怯怯地說：“德妃娘娘誤會了，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褚染畫懶得搭理她，“何況淑妃還在給太后請安呢！”說完褚染畫笑著看了梅天瀾一眼，嘲諷之色很是明顯。
褚染畫天真地以為太后是因為梅天瀾來的晚了，單純地小施懲戒而已。殊不知宓太后最討厭她這般小人得志的嘴臉。果然宓太后冷冷道：“德妃自己又是怎么說話的？哀家要不要去賞花，難道要你來幫哀家做決定嗎？”
宓太后掃了一眼還在屋內(nèi)行禮的梅天瀾，冷嗖嗖地說：“淑妃快快平身吧！你是皇上心尖的人，哀家哪里舍得讓你吃苦？”
“多謝太后娘娘！”梅天瀾起身后向褚黛畫投去感激的目光，褚黛畫則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卻見那邊宓太后甩了甩衣袖，率先朝御花園走去，身后嬤嬤婢女連忙跟隨。褚黛畫看著大殿內(nèi)面面相覷的妃嬪，放下茶杯起身說道：“太后難得如此好的興致，眾位也一起去吧！”
“哼！”褚染畫恨恨地瞥了褚黛畫一眼，在婢女的攙扶下走出殿門，其余妃嬪也一并跟上。
御花園內(nèi)，她們正巧碰到了剛下早朝的蕭君曜。蕭君曜看到人群中的梅天瀾不由得心下一暖，梅天瀾同樣看到了他，兩人相視一笑。
這一幕毫無遺漏地落在了褚黛畫的眼里。蕭君曜與梅天瀾的事她也大致聽褚允安提起過，慈寧宮內(nèi)的那幕更是證實了她的猜想。太后恐怕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討厭這位梅淑妃。
“參見皇上！”蕭君曜擺手示意她們免禮，又指指不遠處宓太后的背影，眾人也明白蕭君曜也不想打擾到宓太后賞花。
此時仍是春寒料峭，花園里入目皆是無限的凄涼，唯有長亭外一樹紅梅開得正旺。而宓太后就站在那棵花樹下，獨自一人思索，凜冽的北風刮過，她的背影顯得愈發(fā)地單薄。
蕭君曜命太監(jiān)去取來披風，屏退左右一個人向宓太后走去?！澳负螅L大，小心身子?！彼毿牡貫殄堤笙岛靡骂I(lǐng)下的帶子。
宓太后抬起頭，驚訝地說道：“皇兒？你怎么來了？”她又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的披風，神色晦暗不明，“皇兒，你，你有心了。”
蕭君曜十分不解，“母后，是這披風有問題嗎？還是您不舒服？”
“沒有，沒有問題?！卞堤筝p輕搖了搖頭，“是哀家想起些往事罷了?！笔捑讉?cè)了側(cè)身，看向宓太后道：“母后有什么傷心事不妨說出來，總好過一直藏在心里?！?p> 宓太后伸手折下一枝梅花，自嘲般地笑著說：“我想起了先皇在時我們也曾一起在雪中漫步，他也曾經(jīng)為我披上自己的披風?！彼龂@了口氣，“瞧我，與你說這么多做甚？你又不懂這些?！?p> 蕭君曜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么，卻沒有勇氣說出口。是啊，他不明白先皇與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宓太后，怎么會一步步地走到今日這個局面？他分明看得出宓太后很是懷念他們過去的日子，那她又為何要親手毒死先皇呢？
這些似乎不是他現(xiàn)在要考慮的，畢竟先皇蕭成業(yè)已經(jīng)死了啊！他才是東照的皇帝。
“母后，回宮吧！”他看著濃烈似火的紅梅，和那個強勢倔強的女子?！澳负笕粝矚g，不如叫宮人剪些回去插在花瓶里?！?p> “皇上來找哀家就是說這些的嗎？哀家以為皇上是來興師問罪的?！彼难凵裼只謴土送盏谋洌Z調(diào)也變得生硬。
興師問罪嗎？他起初的確有這個想法，梅天瀾是他唯一放在心上的妃子。今日聽聞慈寧宮的鬧劇，他沒指望宓太后會喜歡梅天瀾，他也不希望她這么不待見梅天瀾。一邊是待他如親母般，扶植他登上帝位的母后，一邊是他心愛的女人，他要如何抉擇？他自己也不知。
當他看到宓太后痩削的身影時，一切的埋怨和不滿都消失了。那是世上唯一一個能對他好給予他親情的人了。
他的親生父母不能正大光明地關(guān)心他照顧他，十多年前就是宓太后在拼盡全力地保護他。她不允許任何人對他不敬，先皇對他視若無物，如果不是宓太后，他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一切。
蕭君曜看著鮮艷的紅梅，嘴角上揚，如三月和煦的微風般，“母后，您說什么呢。我說過，您做什么我都不會怪您的?！?p> 宓太后凝視著他的笑容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眼神復雜地變幻著。
遠處褚黛畫看著他們二人很久才移開視線。多年后褚黛畫驚覺這竟是她在蕭君曜臉上為數(shù)不多的時候看到春風化雨般的溫情，除了面對那個人——梅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