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白光閃爍之后,我立馬就發(fā)現(xiàn),自己被圍在了一大堆花花綠綠的妖群里!
紅的綠的,藍的黃的,長角的不長角的,像人的不像人的,如此亂哄哄,黑壓壓,還熱情高漲的把我和不酩圍在中間,讓我這個太久沒有回妖界的妖怪實在有點難接受。
但這些狀況顯然干擾不到不酩那顆超凡脫俗七竅玲瓏的心,他甚是貼心的提心周圍狂熱的妖怪們小心不要摔倒,不要著急,被提醒的妖怪便感激涕零,一副幸福的快要暈厥的模樣,搞得像皇帝巡游似的。
妖群宛如波浪起伏,我被他們從不酩的邊上一直擠到了最外面,期間兩次差點摔下去,還好不知道是哪個妖怪伸手拉了我一把,我才勉強站住。
就在我被擠得幾乎暴走的時候,一道厚重的鐘音驟然蕩向四面八方。
整個嘈雜的場面在一瞬間安靜的連呼吸都清晰可聞。
隨即,像是分流的潮水般,剛才還亂的一塌糊涂的人群飛快的分開一條寬闊的道路。
彩色花瓣紛冉而來,清越編鐘聲重重散開,蕩起旌旗彩袖獵獵有聲。
道路一直延伸到了不酩的面前。
而道路的另一頭,五彩華蓋之下,一個和這盛大莊嚴的場面一點也不搭的頹廢道士站在那里,笑嘻嘻的看著不酩。
當風迎帶,鐘鼓樂器四散而開,道士從車上跳下來,幾步蹦到不酩面前,站正了身子,然后,猝然行了一個大禮!
我愕然,這,這種類似于人間三拜九叩的大禮不是只有在見到妖帝的時候才會行嗎?
然而不等我回神,我就看見密集的人群再次分開,而這一次的目的地,是我站的位置。
于是乎,我便莫名其妙的被那群海妖以北洛尊者摯友的身份,一路好吃好喝好伺候的帶上了車,進了妖王府。
根據(jù)不酩所說,這次講經(jīng)計劃的是半個月,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光明正大的這個冼海之都調(diào)查半個月,不過不酩肯定是日日講經(jīng)沒得跑了,故而調(diào)查重種的任務就只能落在我的頭上,在來這里之前我和不酩就已經(jīng)商量好了,他想辦法拖住這里的妖王并且盡量想辦法給我提供方便,而我就負責在這期間盡量收集線索。
住下來的當天,我便找了借口準備到城里看看,可沒想到不酩那些信徒實在太過熱誠,知道了我是不酩的摯友后,一見我,便像是蒼蠅見了肉似的,不要命的往上貼,我活了大半輩子,五百載的妖生里,兩次被眾人圍觀都是因為不酩,且第一次有他在還可以拿他當當擋箭牌,可這一次是完全沒了招兒了,逃荒似的跑回來,嘔得我郁悶的想去罵不酩一頓,結果看到他的臉,又全然沒了脾氣。
支支吾吾半晌,心底憤怒只能化作一句甚沒氣勢的話“你,你每次出去都這樣被他們圍著嗎?”
不酩顯然是已經(jīng)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聞言,他輕輕嘆了口氣“抱歉,嚇到你了?我明日會和他們說的,這也是我考慮不周了······”
瞧瞧,諸位看官,如此這般,我哪里還說得出更重的話,仔細摸著良心想想,人家也是受害者,雖然我被他拖累,但程度上已經(jīng)輕了很多,且還有這位仁兄頂著張那么漂亮的臉說著那么歉意的話,我怎么忍心在多說他一個字?
于是我果斷大度道“沒事沒事!”
不酩莞爾“那便好!”
等等,我剛剛是不是被他騙了?!
不過看他笑得如此開心,我也不再計較,只道“那明天你先和那些妖怪說,我就先在這宅子里逛逛!”
“好?!?p> 第二天一大早,不酩便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出發(fā)去了會場,等我睡足了起來的時候,不酩估計都已經(jīng)在會場里講了兩個時辰的經(jīng)了。
慢悠悠的洗漱完吃了早飯,我無所事事的在冼海的妖王府里逛了起來。
冼海之都的妖王是個趣人兒。
第一,他所開辟這個城都雖然依舊有水,但是即使是陸地上的妖怪,也同樣可以適應這個環(huán)境而無需擔心溺水。
第二,作為一只妖怪,他非但不像一般的妖怪那般避諱道家佛家,反倒是青睞異常,其狂熱之處從昨日他穿著道袍來接不酩便可以看出一二,冼海之都的妖怪崇尚道佛兩道,大概也是受了他的影響。
所以,當我發(fā)現(xiàn)他這妖王府的格局根本就是一個道觀的時候,我也沒有太過驚訝,畢竟,所謂的高人,總有那么一兩個怪癖,不然如何稱之為高人呢?
沿青石鋪成的山道而上,我背著手,覺得心情甚好,腳下的這些石頭應該都是從蜀地的青城山那邊運過來的,畢竟靈氣那般濃郁的石頭,天下除了修道福地青城山之外,很難再找出第二家,而我作為一只被流放在外的妖怪,再次見到故鄉(xiāng)的風土,自然是忍不住喜笑顏開的。
故而我想,若是我在這樣的地方見到尉遲達,即便是他真的是那個將我賣給了黑斗篷的人,我大概也不會太難以接受。
所以,當我氣喘吁吁的爬到最頂上,看到山頂上擺的工整的美人榻,塌邊我最愛的酸梅湯,還有榻上設了風訣的扇子的時候,我的心情簡直冷靜的像條沉靜的老狗。
如此熟悉的場景,我還真是信了這是冼都那沒正經(jīng)的妖王布置的。
我走過去。
尾隨了一路的那個氣息移動了一下,然后又停了下來,似乎是想要我在這里休息。
我心底譏笑一聲,也不推脫,抬腿走到榻上打了兩個滾,又端起邊上的酸梅湯喝了一大口。
實際上今日我一出門,便感覺到了尉遲達的氣息。
只是和前幾次不一樣,這一次我去追他,他并沒有立即像之前那樣立馬跑的連影子也看不見,相反,他相當鎮(zhèn)定,甚至還一直放慢了速度等著我追上去,此情此景,我若是不跟上去豈不是辜負了他等了我一個早上的心血?
所以我也不著急了,慢悠悠的跟在他后面,散步似的跟了起來。
一杯湯喝完,我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藏在暗處的尉遲達亦再次動了起來。
這次他走的路線相當別致,我們一路上隱匿了氣息,左轉右拐的轉了無數(shù)個彎,還一個地不小心打開了相當多的機關,最后總算到了一個禁制重重巖洞外。
“狗子?”察覺到尉遲達的氣息消失,我有了一瞬間的晃神,不由小聲地叫了一句他的名字。
周遭安靜的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看來那家伙又走了。
我輕輕嘆了口氣,連半分心緒波瀾也提不起來。
小心的藏好,我像個大型的爬山虎掛在山洞外圍的巖壁上往里面看。
明明是一條筆直的隧道,我卻怎么也看不到盡頭到底是什么,更確切的說,我目光所能觸及的位置,除了被水痕侵蝕的千瘡百孔的巖壁外,什么也沒有。
這樣的發(fā)現(xiàn)讓我實在想不通。
一般按照道理來說,花費如此大排場來守護一個洞窟,那它里面一定是有什么值得動用這些場面的東西,可怪就怪在,我所見到的這個洞穴,里面什么東西都沒有,如此悖論,如何解釋?
那么唯一的答案就只有一個了,那就是里面的一定有什么陣法隱藏了洞穴里正主的真身。
想到這里,我不由有些埋怨尉遲達這只辦事不牢的狗子,既然都把我?guī)У搅诉@里,又為何不好人做到底,直接幫我解開這些陣法呢?
可惜無論我怎樣埋怨,那尉遲狗子還是消失的一干二凈。
再回到我住的地方,已經(jīng)是末時了。
吃過午飯,我一覺睡到太陽偏西,直到迷迷糊糊的聽見下人說不酩來了,才從床上爬起來端著熱了又熱的晚飯去見他。
遲暮沉沉,海平面上微醺的夕陽透過逸動的海水照進冼海之都的妖王府里,整座府邸便蕩漾著茜色波光。
不酩才從會場出來,身上還穿著白日里講經(jīng)穿的赤色金襕衣,光華流轉下,他的模樣看上去高貴又大氣,但眸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沉靜安寧。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穿明艷色系的衣裳,之前一直以為,諸如大紅大紫的俗氣服侍是不適合他的,畢竟他那動如清風,明如皓月的樣子,我實在想象不出他穿著大紅色蟒袍正襟危坐端架子是個什么樣兒。
但今日見他穿金襕衣,才知道是自己錯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拽了拽被自己睡午覺時壓褶的裙擺,后悔跑的太急,沒有換件衣裳再出來。
但開弓便沒有回頭箭,我一咬牙,低著頭朝不酩走過去。
“煙花!”不酩從石凳上站起來“我來幫你!”
“別!”我有點慌“別!”
但這時不酩已經(jīng)跨過來將我手上的東西接走了。
我有些不敢看他。
不酩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握著念珠的手指播了一顆念珠,道“今日如何?”
“??!”我小聲叫了一聲,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失禮了,趕緊低下頭“我今天又遇到狗子!”
“嗯?”隨不酩聲音一起傳來的還有扒拉一聲念珠落地的聲音。
我一時間搞不清楚不酩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不自覺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可不看還好,這一看我卻是真的懵了。
“你,你在干什么?”我結結巴巴,差點一口咬到自己舌頭。
風華無雙的不酩聞言,手上動作停了一下“金襕衣有些熱!”
“那,那!”我瞠目結舌。
不酩已經(jīng)行云流水般的脫下來了那身華麗的金襕衣。
“好了,”不酩把衣服疊好放在旁邊的石凳上,回頭見我還是像個呆頭鵝似的呆呆的看著他,不由笑出了聲“煙花,”
他喚了一句我的名字。
“???”
不酩眼底笑容更盛,嘴唇微微動了一下,最后卻只是道“然后呢?”
我忽然反應過來他脫衣裳的緣由了。
這和尚果真是生了顆七竅玲瓏心的,想來他見我頻頻看衣服,便知道了我覺著自己穿的太過隨意,不好意思見他,但他也不說破,只是默默的把自己的金襕衣脫下來,這樣我便沒有可在意的地方了。
如此細膩體貼心思,我真為他是個和尚感到可惜,再想想之前他連眼睛都不眨的算計狐妖雪膩和我,我實在忍不住感慨,若是這般人入世,定然是有大作為的。
不過也好在他做了和尚,不然我們也不會遇見了。
沒了壓力,我總算變回了以前那個我,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把白天所見的一切給不酩講了一遍。
不酩仔細聽我說完,思考了一會兒,最終問我今夜可否帶他去看一眼那洞穴。
我之所以告訴他,也是有這個意思在里面。約定好時間后,他陪我吃完了晚飯,各自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