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迢,你考研嗎?”
“我還不知道啊!”
“我預備考研!”
“嗯,其實我不太想考的!”楊迢一邊咬蘋果一邊抬頭問道,“你為什么想考?。俊?p> “學歷高了才能高薪就業(yè),高薪才能養(yǎng)活人??!”他笑著看著一臉茫然的她,那眼神有點兒像在看不食人間煙火的孩子,多了一份包容和關愛,“我也是從山里走出來的,我知道貧窮的滋味的,努力這么久也就是想要過上這個城市里的人本已過上的生活的!”
她繼續(xù)啃著蘋果:“陸佳禹,你有夢想嗎?”
“我的夢想就是這個啊,有朝一日,定要讓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都過上好日子!”
“真好,我好羨慕你!”她的眼神木木的。
“羨慕我?羨慕我什么?”
“我也想要這樣,讓我愛的人過上好日子,可是我卻不知在貪戀什么地不想努力也沒有努力,只剩下了深深的無力和挫??!”
“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你一個女孩子給自己那么大的壓力干什么??!”他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我不該是這樣的,我怎么把自己的人生過成了這個樣子的啊?!”
“別擔心,以后,我養(yǎng)你!”他輕輕捧起她的臉笑道,“以后迢迢只要負責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
她看著他的眼睛,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回應給他的是一個吻,后面那句話動聽得讓她的心莫名舒服了好多。
四瓣唇相交,彼此輕觸,綿軟悠長,一剎那,她的腦海中空白了一片,一切都拋擲到了九霄云外,她的世界蕩然無存或是重新燃起。
突然楊迢一睜眼,便從夢境中醒了過來。
有人說現(xiàn)實和夢總是相反的,所以他們分手了。
“我們的賽車獲獎了,區(qū)域賽第二名!”
“恭喜!”
“我們今晚準備出去聚餐,你來嗎?”
“不了,我有事!”
“那行吧!”
那天,去操場的時候,她故意去晚了幾分鐘,然后看見,他同周圍人聊得熱火朝天,有男有女,有她認識的也有她不認識的,她在十米遠處看了十分鐘,他興致勃勃了十分鐘,那臉上暢快的笑容,她覺得她不曾在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看見過。
又獨自一人在離他不遠不近處坐了十分鐘,她才拿著手機獨自離開了,雙手扶著橋上的護欄,涼爽的風掠過面頰,她伸手沒抓住風,卻在掌心接住了一片枯黃的柳葉。
插上耳機,熟悉的聲音響起,她踏上了回去的路,一夜安靜踏實,手機未曾響過。
緊接著的一連兩個星期,他們之間就像是斷了聯(lián)系一樣,直到那一天,
“楊迢,你想過你的未來嗎?”
她沉默不語。
“人總該要為以后打算的,對于我們這樣農村出身的人而言,學習是唯一一條出路的…”
“你覺得我在……不務正業(yè)?!”她打斷他的話道。
“我不是想打擊你,連舒浩都說你的文字沒有吸引力,有些事真的是需要天賦的,沒有就是沒有。你也該有自知之明的,出了大學便就要生活了的,你可以和我先…”
“我知道!”她抬眸清淺一笑,一字一句聲音很輕又很平靜,“我都知道,我也都明白,所以,我們分手吧!”
他愣住了。
“分手吧,謝謝陸佳禹同學這一年多來對我的關照,我很感激你,你說得都對,所以,我們分手吧!”她平靜地道,俯身向他鞠了一躬,隨即轉身泠然離去。
“楊迢!”他喊著她。
她繼續(xù)走著,平靜地走著,戴上耳機,抬眸看著天空,其實說實話,她并沒有多難過的,反而似乎多了一種解脫,她已經(jīng)決定好了。
陸佳禹:舒浩,我失戀了。
程舒浩:好端端怎么失戀了???
陸佳禹:我想要勸說楊迢和我一起考研,然后好像是說了什么讓她不高興的事了,她就說分手。(委屈)
程舒浩:那你道歉??!
陸佳禹:我給她打電話,發(fā)消息她都不要,好像是把我拉進黑名單了。
程舒浩:不至于吧,這么狠的!
陸佳禹:我怎么辦???
程舒浩:這……你自己看著辦吧,我近來也是煩死了,我們宿舍的創(chuàng)業(yè)計劃才起步,真tmd的處處都是問題,我已經(jīng)忙得不可開交了……
陸佳禹:呃,那你忙吧?。馨涯惚频每谕屡K話那真是挺煩的。)
“師傅,舒浩沒女朋友呢!”
“那更說明你的存在對他是無關緊要的了,又不干正事!”尚帝這次倒是很和藹地拍了拍她的腦袋。
“哦,那你說沒有我給他擋酒,他怎么應付過來的啊?”
“你能不能干點兒正事?我可是提醒過你的,若是人越界了,那最倒霉的可就要是你了!”
“急什么啊,迢迢還有一個愿望的,在她最需要的緊急時候用上就好了!”
畫面繼續(xù)呈現(xiàn)的是陸佳禹的糾結認錯,甜甜還想著:楊迢心軟,人家認個錯,她肯定就好了的。
“我可以去當文字錄入員了!”甜甜叫道,她的眼睛往書上一掃,再往電子屏幕上一掃,頓時屏幕上就自動顯示出了她目光所及的文字,也就是說以后她只需要用眼睛看就能代替了手力勞動。
“真有志氣!”
“師傅,我要幫迢迢出書!”
“自費出版?!”
“哪有那個編輯說得那么差的啊,他就是不想多看用平日里的套話回絕人的。他們知道什么啊?那可是迢迢五年的心血,這本書可是耗盡了她的一整個青春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
尚帝繼續(xù)強調著:“一個愿望的事而已!”
“夢想和愿望是不一樣的!”甜甜也繼續(xù)強調著。
“是不一樣,夢想是極少能夠實現(xiàn)的,愿望是鮮少卻可以實現(xiàn)的!”
甜甜搖搖頭表示“我不聽我不聽”,心下只想著:可惜我上次沒留多少錢,這些錢也就只夠自費不到十本的費用,還剩下一千塊錢讓他們作為給迢迢的稿費的吧,對,就這樣,慢慢開始。
在稿費郵寄過來后不久,楊迢做了一個重大決定,一個讓甜甜十分意外的決定。
“楊迢,你不是跟我開玩笑的吧?”
“沒有,我說的是真的?!?p> “你說什么瘋話?你不上大學了?你都大三了,再熬一年至少也有了個大學畢業(yè)證的啊,你難道不知道現(xiàn)今的就業(yè)形勢…”甜甜分外激動。
“我沒瘋,其實我已經(jīng)考慮很久了的,你說的那些我都知道??墒俏矣X得現(xiàn)在我待在學校里就是在虛耗光陰的,我真的學不進去的,我也不想學了,我想真正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那最后一句從她口中說出分外親切。
“楊迢,不是,你想過你的父母嗎?他們…”
“我知道啊,他們太辛苦了,我剛好可以出去打工,減輕他們的負擔,只是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的這個決定,能瞞著便就瞞著吧。”
“你…”
“甜甜,就從這一千塊錢作為起點,文理分科那時我就太懦弱了,糊涂了這么久,一失足成千古恨,這次,我想我該堅定一次了!”
“…”
“甜甜,你相信楊桃嗎?”
“…”
“相不相信都沒關系的,其實我也不太相信的,只是我想,你明白嗎?我想!”
“楊迢,你冷靜點兒,你聽我說,聽我說…”
“對不起,我要走了,去追尋我心中的月亮!以后,若是你知道了楊桃,那么我就會回來看你們的!”
“喂,喂喂…”甜甜腦海中只有“嗡嗡嗡”的聲響,也就在掛斷電話的那個時刻,她同她之間感應也就如同這斷線了的電話一樣被什么東西割得徹徹底底,她抬頭恍恍地看著空蕩四周,“師父,師父,怎么回事???”
“她要徹底地拋下過往,開始新的生活,親人、朋友、學業(yè),她現(xiàn)在所有的一切她都不要了,只帶走了一個行李箱和一千塊錢!”
“什么?你快讓我去攔著她!”
“如若你決定好了要做一件會被所有人反對的事,你會選擇在什么時候去告訴你最親近的人!自然要是最后一切都已成定局的時候了!”
“我就一個疏忽去看了看陸佳禹,這期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沒發(fā)生什么,就是這樣突如其來!”
“為什么我什么都感應不到了?!?p> “我們的存在從來不能完全操縱一個人的命運,當她的信念足夠強大之時,只要她的抵觸意念徹底,感應便會被隔斷!”
“那我都感應不到她了,我還怎么…”
“等著吧!”
“等?那得等多久???”
“現(xiàn)在除了她你可以看到同她有關的其他任何人!特殊情況,你可以同她周圍的人聯(lián)系?!?p> 陸佳禹追問著楊迢的舍友:“你們知道楊迢在哪兒嗎?”
“她就說她退學了,其余的什么都沒跟我們說,好像她的聯(lián)系方式也換了!”
“什么?退學?什么時候的事?”
“也就這幾天,手續(xù)、行李什么都已經(jīng)不見了,我們也問了好多,可她什么其他的都沒說。”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楊迢家已是門庭若市,親戚朋友等等都迫切地來到她家詢問真實情況,各種離奇古怪的說法都有,對于各種好的壞的猜測,楊爸爸黑著臉坐在那里一聲不吭,楊媽媽一直極力地替女兒辯解。
街坊鄰居也免不了私下議論的:“你們說一個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就突然輟學了呢?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的!”
“你說會不會是楊迢跟外面的男娃廝混然后私奔了?。??”
“那娃看著挺乖巧的啊!”
“我聽說那些大城市的男娃壞著呢!楊迢那娃也是報喜不報憂的,不會是為了讓家里人不擔心所以躲了起來的吧!”
閑言碎語,三人成虎。
夜里,蒼老了一圈的楊媽媽和楊爸爸道:“老楊,你說會不會是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可是這傻孩子,她除了依靠我們還能靠什么的啊!”
“一個人在外吃了苦頭就會回家的!”楊爸爸不知是在安慰誰。
自從楊迢上次打了電話說些莫名奇妙的話之后,她的電話什么聯(lián)系方式就通通都沒有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去干了些什么,她就如同人間蒸發(fā)了一樣,留下的所有痕跡只有那“落款未簽”。
楊迢走的第一年過去了,言午在她曾經(jīng)期待的那個地方開了演唱會,萬人體育館座無虛席,只是甜甜尋不到那個叫楊迢的女孩兒的影子,楊爸爸賬戶里收到了一共一萬二的不明收入,落款未簽;
楊迢走的第二年過去了,考上研的同學繼續(xù)深造,沒考上的也有了差不多的工作,陸佳禹沒考上研卻找到了一份還不錯的工作,楊媽媽的賬戶里收到了三千元的不明收入,落款未簽;
楊迢走的第三年過去了,她的同學有的是白領,有的是工資穩(wěn)定的職員,有的是保定研究生,最不濟的也有了穩(wěn)定工作,楊爸爸的賬戶里收到了一萬元的不明收入,落款未簽;
楊迢走的第四年過去了,楊媽媽的賬戶里收到了二萬元的不明收入,落款未簽;
楊迢走的第五年過去了,楊爸爸的賬戶里收到了一萬二的不明收入,落款未簽;
楊迢走的第六年過去了,楊媽媽生了一場大病住了醫(yī)院,賬戶里收到了三萬元的寄款和一封落款未簽的信,只一句“愿父母安好,身體健康,不孝女楊迢敬上!”
楊迢走的第七年過去了,楊爸爸和楊媽媽依舊在過年的那一天多備了一副碗筷,八千的落款。
“你說迢迢在外面能吃得飽飯嗎?”
“能的,一定能的!”
“你說迢迢還會回來嗎?”
“會的,一定會回來的,會衣錦還鄉(xiāng)的!”
“那傻孩子,不想跟我們說話,來條短信、發(fā)給信息也好啊,我們是她的父親母親的啊,她一走就是七年,什么音訊都沒有!”
“這是她的家的啊,她連家都不要了嗎?”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很大,在絢爛的煙花映襯下幻化成了五彩斑斕的顏色,四十過半的楊爸爸和楊媽媽抬頭看著煙花,看著看著不禁落了淚。
“你說迢迢在外面過得好嗎?”
“好,一定會很好的,一定過得很好的,最好好得忘了我們吧!”
“你瞎說,她要是過得好的話,就…一定早就回來了的,她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的,迢迢太傻了的,你說她不會被騙的吧!”
“不會的,她就是狠心了,狠心地拋下我們去過好日子去了!”
“爸,媽!”
他們看著風雪里撲撲地走來了一個身影,她托著顫巍巍的聲音叫道,不過那是尚甜甜幻化出的楊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