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與上塵相見,是在兩天后的三生閣。我坐在她房內(nèi),倒有些局促。
上塵仍像往常一樣,并沒主動過問我的身份。反是我忍不住,端端坐在椅子上搓了下手,探身問道“上塵,你不吃驚嗎?”
“吃驚什么?你是趙府二小姐這件事么?還是你是陸府少夫人這件事?”上塵淺笑道。
我笑了笑。上塵坐下來,又道“若說吃驚,上次宴會時倒的確驚了一下,不過這有什么的呢?你與我的交情何曾是因著這些名分,你能坦然接受我的身份,難不成我反倒在意你的了?轉(zhuǎn)而也便不放在心上了。”
“我想你總該聽過些我的傳言,我是怕嚇到你?!闭Z重心長的道。
“嗯……”上塵想了想“你雖與傳言不同,但也的確有幾分荒誕不羈,想一個女兒家能夠跳脫世俗,這些早在我認識你時便已經(jīng)體會過了,傳言的這些事情倒覺得俗氣無聊的很。”
“上塵……”我感動狀握住了雙手。
上塵起身,用扇子向我點了一下,“得,虛頭巴腦的話便不必說了,要是這么感動,便趕緊把下半本寫完,給我?guī)?!?p> 我又是吃了一驚,嚇道“上塵,你其實是算命的吧!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寫的?”
“你用的那紙可是專門供公侯勛貴使用的,正三品以下的官員誰能慣用這樣的好紙?細數(shù)京城貴胄,能寫故事,字體又這般獨特的,除了你大概也想不出旁人了吧?!?p> 我半是驚嘆“上塵,你怎么懂得這樣多,這么細微的地方也能察覺出來,我都有點佩服你了?!?p> 上塵得意的彎了彎嘴角。我不好意思笑道,“你不會怪我騙你吧……”
“我可有這么小心眼兒?”上塵道,又引我去東次間坐下“這些事情我都能懂的。你有你的考量,何需事事都告訴我呢。在這個地方,在我這里,這些事情其實算不得欺騙?!?p> 醉湘樓與三生閣一前一后,若從正門走,是感覺不出它們共用一面墻的。東次間的窗戶打開正可看見醉湘樓的內(nèi)景。我們坐在窗邊,聽樓下說書先生繪聲繪色的講述。我道“這屋子好,倒是不用花錢便聽得免費的好書。”
上塵道“這兩棟樓是屬于一個人的,從一進院兒樓梯出去,便能直接去醉湘樓,我們不便出去時,都是從樓梯直接去到旁邊?!?p> “怪不得,原來是一家親,這樣倒也不會誰占誰的便宜了。”
“三生閣以歌舞為主,不是妓館卻也不是單純的舞館,有時難免要服侍些財多權重之人,這是暗里的慣例。像我這般能夠暫且保全自己的幾個,卻也需要費些心力經(jīng)營周旋。有時想要放空休閑,是要離開這個地方才行的。下次你來,我?guī)銖哪菢翘葸^去?!?p> 我點點頭“正好,我倒有個計劃要跟你說,怕是還要去醉湘樓取取經(jīng)呢?!?p> 在醉湘樓呆了三盞茶的功夫,將我的賺錢妙計與上塵詳細敘談。回府時天色已經(jīng)暗沉。守門的李衛(wèi)笑迎上來“夫人回來了!快快請進,小的特意在這兒給您留門兒吶!”
我點頭“多謝你啊?!?p> 小六轉(zhuǎn)身看了李衛(wèi)一眼,低聲罵道“狗腿子。”又道“二小姐,您就不該理他。”
這李衛(wèi)是上次攔杏兒的人,素來我晚間從馬場回來,正門都是關了的,每每我便也是從側(cè)門進府。只是近兩天這幾個慣會看人下菜碟的人突然變了風向熱切起來。不難猜測,還是與兩天前遠安王府赴宴一事有關。他們看陸寒煜與我同進同出,一副風平浪靜親切和睦的模樣,便以為陸寒煜回心轉(zhuǎn)意,我自此受寵,這才忙著巴結(jié)起來。
我回道“不必理會他們,他們不過看錯了形勢,以為陸寒煜與我怎么了呢?!?p> 小六道“二小姐,我也看不太懂了,您說姑爺他是怎么想的,像是要回心轉(zhuǎn)意,卻又沒了下文……”
“他不過是顧念著陸府的門面,要與我互相配合著做場戲罷了,小六你該不會也要被他蒙騙吧?”
“說實在的,姑爺這人吧其實挺好的,您看上次他拉我去馬場幫忙,也是很照顧我的。其實姑爺,講義氣、有擔當、又一身武藝英俊瀟灑。實在是不錯?!?p> “你說的呢我也不能否認,可那是對營里的戰(zhàn)友,棚里的馬兒和他屋里的趙京嫣才有的待遇,我這里可瞧不見他那種種妥帖,不刻薄戲耍我便不錯了!”
小六低了頭笑道“這倒也是,姑爺是愛跟小姐玩鬧,我瞧著也挺有意思的……”
“玩鬧,那你可真是好興致!我要也是個看熱鬧的,說不定還會覺得有點意思?!?p> 小六嘿嘿一笑,又道“小姐,你說,姑爺他是不是有點喜歡你了?”
“喜歡我?他還喜歡你呢!”
小六噎了一噎,結(jié)巴起來“我……姑爺喜歡我干什么……”
小六委屈的很,不管是他的天真還是他的呆萌,都讓人覺得好笑。輕拍他的腦袋“快走啦!少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p> 回院子里,春凝早早等在門外,見我來了忙上前來,道“小姐,老夫人今下午上吐下瀉,病情來的急,姑爺他們都過去了,您也快換了衣裳趕緊去東府吧!”
“祖母怎么了?”眉頭一皺,“還換什么衣裳,咱們趕緊去?!?p> 匆匆趕到東府,祖母臥室圍了一圈人,大夫正在床邊號脈。屋子里氣壓低沉的很,從門邊往臥室走的這小段路程,心里卻是害怕的緊。掀了掀簾子進屋,卻見祖母半靠在床上,臉上蒼白的很,許是吐了一下午的緣故,人也因脫水瘦了一圈。
“大夫,祖母怎么樣?”開口時聲音有些發(fā)虛,便低聲“嗯”了一下將嗓子打開。
大夫眉頭皺起,又看看祖母,困惑道“脈象除了虛弱倒是無常,這……今日吃食都有些什么?”
劉媽媽忙道“午飯過后便沒吃東西,這午飯也是日常吃著的清淡食物,老夫人這幾天腰痛病犯了,吃食上我們也是注意,不敢亂吃?!?p> “吃的東西可還留著?”大夫問。
“翠兒,去廚房看看。若是倒進泔水桶,便也拎過來?!标懞夏锏?。
大夫道“合該是食物中毒……待我瞧了吃食,再行開藥?!?p> 不久翠兒便端著托盤回來,托盤上放了兩個青菜,又一點白粥。大夫查驗一番,劉媽又道“我是跟著老夫人吃的一樣的東西。”大夫便又試了試劉媽的脈,道“這幾樣食物是沒什么問題的,老夫人若沒吃旁的東西,我開幾副解毒的藥,按時吃了,頭兩日只喝些粥,不吐了再加些肉魚之類的,也別多吃。這沖上來的頭痛與吐的用力有關,還是注意胃里飲食。問題不大,先吃兩副藥看看?!?p> 劉媽引大夫去外間開方子。送走大夫后,又待片刻,我們便離開讓祖母好好休息了。從前奶奶有腰痛的毛病,我特跟一個老師傅學了按摩的手法,每天按一會兒,奶奶的腰痛倒也舒緩不少。此后兩天,我便按時中午晚間去祖母房里給她按摩,祖母也在藥物的作用下漸漸好轉(zhuǎn),只是氣血還是不好,人依舊顯得虛弱。
祖母病情無礙,總是讓人放心的事情。這日上午,營里的將士們好容易有迎春小假,便在馬場里熱熱鬧鬧搞著射擊,蹴鞠等活動。我便也改良了一下,做了個九宮格玩踢球的游戲。
大家疏散著站在場內(nèi)偏南邊的地方游戲,此時小五正站在九宮格十米遠的正前方,摩擦拳腳躍躍欲試。小五慢動作虛晃了好幾下,就是吊著眾人的胃口,引得圍看的兵士噓聲連連。我笑著隨意向前一看,卻瞧著西邊圍墻外,露出了個皮草帽子,微微瞇了瞇眼,還以為是有百姓來看熱鬧,沒來得及眨眼,卻見一支長箭直直飛了過來,方向正朝著我這邊,待箭離得近了些,才分辨出箭是朝著春凝射去的。
彼時春凝正站在我右側(cè)兩米遠的地方,樂呵呵的看著小五故作玄虛。我驚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身體僵了一下,便一個健步?jīng)_上前去,將春凝推了開來。整個過程一直盯著飛來的那支箭,于是在貼近春凝的時候,眼瞧著箭頭離我左眼只不到半臂的距離。
一把劍從眼前橫著飛過。
額角一痛,我與春凝雙雙撲倒在地,春凝尚未反應過來,她被我這突然一撲嚇掉了半條魂,坐在地上呆若木雞。
葛順反應的極快,對著西墻大吼一聲“何人放肆!別跑!”遠處的幾個將士向西墻飛奔而去,那人一縮身子,消失了。
感覺身邊圍起了人,聲音亂亂的,大概是在問我怎么樣。額角又痛,眼睛又暈,緩了緩神,用手指摸了下左額,竟沾染了血。向地上看去,那飛來的箭支斷成兩截,想來是被劍攔腰斬斷的時候,飛起來的碎木劃傷了額角。
踉踉蹌蹌被扶著站起來,腿還沒伸直,被人攔腰一抱,一顛一顛的到了房內(nèi)。陸寒煜跟在后面,我被放到床上,又聽人喊著快去請大夫,緩緩神往人堆里看,春凝僵直著身子站在身邊,我握握春凝的手,涼的很。
陸寒煜遣散眾人,春凝被帶去了隔壁屋子休息。
我靠在床上,看他彎腰懟在我臉前瞧了片刻,又伸手晃了晃。移開他的手,道“干什么……我又沒瞎……”
他直起了身,問道“你還真是不愛惜這條性命,自身不保,還要一次次擋在別人前頭,你是覺得自己有多厲害?”
陸寒煜不笑時,看著便只是高冷,此時他不耐中又帶一絲笑意,大致算得上語含譏諷,我扶額看他,“你少說兩句吧,我現(xiàn)在看你,一個人變兩個人,一張嘴巴變兩張嘴巴,實在腦袋暈的很,聽不懂你在說什么?!?p> 他冷冷笑卻一聲,短短評道“逞能好事,自不量力?!?p> 我十分無奈,“我沒覺得自己厲害,只是反應就迅速了點,哎我現(xiàn)在也很后怕的好不好?!?p> “還知道后怕?我瞧你是狂妄自大,少有敬畏。”
“我確實是以為能躲開的嘛,你與其在這兒罵我,還不如日后教我?guī)渍泄Ψ?,這樣就算遇到險事,那也能有個應對了?!蔽议]著眼睛,想起這一而再再而三的事情,只道“我瞧著,我很是需要?!?p> “你若不上趕著自找危險,也用不著學什么功夫?!?p> “可那是春凝哎,我怎么能見死不救?!蔽铱聪蛩?p> 陸寒煜的形象在眼前清晰了些,他雙手交叉,臉上表情很是正經(jīng),倒不是我以為的譏諷嘲笑。他見我反駁,嘴角一抿,更是有幾分嚴肅,“你所謂的救,便是一命換一命?你明明可以喊,可以提醒她,即便她反應不過來,身邊那么多會武功的人,難道不能救她嗎?這該還沒有到萬不得已,要犧牲自己的時候吧,在拯救別人之前,難帶不該掂量掂量自己有幾分幾兩,先把自己護好。箭本向著她肩頭而來,你飛身上去,稍有不慎,便是一箭穿過顱頂,你對自己性命真是毫無愛惜可言?!?p> 他眉頭微蹙,神情認真。
我一時恍惚,不敢多言,但本著與他爭辯的本能,十分順嘴的脫口便道“我怎么能判斷的出箭射向哪里?!?p> 他沒有理會,只是認真道,“生命寶貴,該當求生,而非求死。”
心里突然一緊,玩世不恭并不在意的態(tài)度收回,不覺吐出了“對不起”三字。那些深植心底的記憶,做錯的事情,受傷的自己,奶奶帶著關心與責備的面容涌入腦海,是控制不住的思念。難耐想哭的沖動,癟了癟嘴將剛要涌上眼眶的淚水壓了下去,咬著后槽牙不能再發(fā)一言。
陸寒煜默了默。
不久大夫來了,陸寒煜似乎覺得方才太過嚴肅,在我心不在焉回答大夫感覺還好后,恢復日常打趣,對大夫道“本來便不聰明,又傷在頭上,大夫您還是仔細檢查一下腦袋。”
我心里想著事情,翻滾熱烈,并沒有反駁回去。大夫走后,陸寒煜許是覺得我現(xiàn)在這幅安靜的模樣有些反常,站在床邊看了看,又道“罷了,方才也是我言重了。你可要先躺一會兒,或是坐車回府,春凝自會被照顧好,你不用掛心?!?p> 說完便看我等我的意思,胸腔翻滾的熱浪難以壓制,我不敢松開牙關,忍著眼淚訥訥點頭。他扶我躺下,見我呆滯忍耐,皺著眉頭試了試我的額頭,講道“你要有不舒服就說出來,嗯?”
嘴巴顫了顫,“你好像我奶奶……”說著眼淚咕嚕咕嚕從眼眶里滾了出來。
眼淚無聲,流的兇猛。陸寒煜嚇了一嚇,搖搖頭“果真還是請大夫再看看?!闭f完便追大夫去了。
四天后。
我拿著一把干草,一邊喂馬,又悄悄轉(zhuǎn)頭向操場中央看了一看。陸寒煜正與將士們對練,他素來與營里將士相處的極好,當真是親兄弟一般,營里眾人也信服他。
這是那日之后我第二次來營,那天情緒不穩(wěn)定,人也不清醒,不免做了些丟人的事情,事后自是十分懊悔,無顏面對,總是無法直視陸寒煜,雖說這不能怪罪于他,但總歸是心情挫敗偏不想見他,但凡他出現(xiàn)的地方便繞路走了,好在他也不主動理我,對于我的回避,視而不見不甚在意,旁人也沒覺得有什么奇怪。
我轉(zhuǎn)過了頭,搖搖腦袋,決定不再去想這件事情,總之,我雖然掉了幾滴眼淚,但也絕不是就甘處下風了。摸摸開心,拿了一把干草喂給它,開心扭了扭身子,我以為它是吃的滿足,便又抓了些干草。遞到開心嘴邊時,它卻用腦袋頂了頂,拒絕了。往桶里去看,原來不經(jīng)意間已將后面兩匹馬的糧食給開心吃光了。
趕緊道“好好好,不吃了,不吃了......”心情稍好了一些,拍拍手又去馬房抓了些干草拎來。
喂著馬兒。陸寒煜的聲音在身后猛的響起,嚇得人哆嗦了一下,險些將手里的干草扔掉。
他復又講了一遍“嫣兒請了法師,這些交給老金他們,先回府吧?!?p> “啊...現(xiàn)在嗎?”我道。
陸寒煜一點頭。
于是將干草放入馬槽,拍拍手上草屑,去屋里簡單清洗一番便乘車回了陸府。
近來陸府像是撞了霉運,先是祖母病的突然,后春凝遭人暗箭,沒出兩天,陸晏夫婦寺里上香回來,在下山時被人一撞,陸晏為拉住南安郡主,反倒自己從小坡上摔了下去,摔壞了腿,當日夜間,趙京嫣院子的后墻倒塌,一系列的事情接二連三的來。府里人議論紛紛,趙京嫣覺得府里有邪祟作怪,便請了個道士特來查看一番。
到府里時,眾人都已經(jīng)在院子里等著了,只見一個穿著頗有藝術感的胡子邋遢的道士坐于院內(nèi)蓮花座上正默念著什么。我走到眾人后頭,一同看著。
不明所以看了片刻,小六靠近了些,低聲講道“我還以為這二夫人請來什么厲害人物要大家都在場,原來是個騙子。”
“哦,怎么?”
“后街賣魚的劉嫂您可知道?”
“就是給咱們府里送魚的那個?”
“對就是她?!毙×α艘幌拢÷暲^續(xù)解釋下去“劉嫂有三個楞頭兒子,但她呢又希望老劉家能出個文曲星,去年年初碰上這道士,說是只要交上三十兩銀子,他跟天上星君求個庇佑,定有一子能高中狀元。說的是天花亂墜,劉嫂信了邪,果真拿出大半年積蓄,又另花了三兩銀子犒勞這臭道士,結(jié)果年終放榜,仨兒子連榜單都沒進”小六說道這里,嘿嘿笑了起來,又道“氣的劉嫂不行,拿著殺魚刀追了這道士半條小御街,結(jié)果被他跑了,這半年來日日打聽著道士下落,可是街坊四鄰都知道的事情,沒想今兒個被咱們請來了!我瞧這長輩們敬重他的很,便且先看看他怎么說罷?!?p> 打量著這道士,點點頭“這道士瞧著有點兒江湖術士的意思,確實也不像個正經(jīng)道士哈?!?p> “他自稱一燈大師座下底子,在他仙去后游歷人間,已得一燈大師真?zhèn)?,卻非佛非道,只做天神的傳話人?!?p> “一燈大師不是個和尚嗎?”我問。
“是,這道士曾在和尚廟里呆過,名號凈白,只是后來一燈大師見他心不清凈難以教導,便將他逐了出去。他偷了寺里命牌,打著一燈大師民間弟子的旗號行些坑騙之事,不久一燈大師去世,也沒人求證,他四處行騙,自然總會有人上當,猜的準了呢,也總會有人覺得他通神?!?p> 看著場中極其投入的道士,點頭嘖聲道“他這的確裝的高深,瞧著還得頌念好一會兒呢?!?p> 方說完,聽得道士鏗鏘大喊“妖孽!”
院內(nèi)本是靜悄悄,道士聲音陡然一出,嚇得眾人震了一下,我瞧陸寒煜也不能幸免,在后面笑的樂不可支。
趙京嫣忙不迭問道“大師,怎么樣了?府內(nèi)當真有妖邪作祟?”
“落水鬼轉(zhuǎn)世,邪氣甚重啊?!钡朗哭壑拥?。
我側(cè)頭對小六道“小六,去將賣魚的劉嫂請來?!?p> 小六明白我的意思,一笑道“是?!?p> 陸寒煜娘正問道士“大師何意,可否細說?”
道士從蓮花座上下來,道“府內(nèi)陽剛之氣旺盛,尋常妖邪自是不敢作怪。只是貧道觀天,近來妖星地位上升不受壓制,這才導致其妖邪之氣外泄,從而沖撞了府內(nèi)婦人?!?p> “大師可否明言,妖星何在?”陸寒煜娘道。
“此妖性陰,落水而死,常居于北……”道士往我院子那處指了指。
“那是……姐姐的住處?!”趙京嫣驚道“姐姐的確因落水病過一場,大師是說那妖祟附在姐姐身上?”
“正是此意?!?p> “姐姐自落水之后的確性情大變,從前的事也記不清了,原來竟是妖邪作祟?!?p> “那……那可有解法?還望大師快快為兒媳祛除邪祟,還陸府平安?!标懞夏锩Φ馈?p> 道士點了點頭“我這就做法。”說著又燒符又耍劍的擺弄了一遭,隨著一聲鏗鏘有力的“去!”,道士靜止片刻后搖了搖頭,“這妖氣甚重……貧道無法將其祛除……”
“求大師再想想法子!”趙京嫣道。
“依貧道看來,唯一之計便是將這位夫人送去廟庵修行,待十年之后,妖氣或可凈化。若是仍居于府中,怕府內(nèi)還是得不了安寧吶!”道士捋著胡子嘆道。
陸晏夫婦兩兩相覷,趙京嫣也甚是為難的看看我又看看陸寒煜。陸寒煜沒什么反應,站在那里看著我。
道士又開口出言相勸,什么十年之后再回來,我若不走陸府倒霉之類的話。
我笑了一聲,不耐煩伸手喊停道士“哎哎哎,大哥你先停一下啦?!?p> 道士住口看我。
我道“這位大哥,你憑什么說府里有妖祟,又憑什么說妖祟就在我身上?這大白天的還來個妖星,白天你都能看見星星呀!你咋這么厲害嘞?”
“琛兒,不可無禮?!标懞夏锶崧暤?。
道士向前幾步,不服道“小娘子,貧道即可通天,自然知道些尋常人不能知道的事情。若是你們也可與天交流,那也不需要貧道了?!?p> “那道長方才與天上哪位神仙交流了?能不能讓他跟我們也說幾句?我正有個問題想請教神仙呢?!?p> “天尊自然不能與爾等凡人直接交流,你有什么問題,只由我?guī)湍戕D(zhuǎn)達一聲,天尊要不要回答,便看他心情了?!?p> “那您問問他,有沒有欺師滅祖的妖邪,若有,該長什么樣子?”我道。
那道士沒反應過我話里的不善,只道“稍等?!遍]上眼睛嘀咕一會兒,又睜眼道“天尊說此處并無此類妖邪,夫人可以放心。”
“沒有嗎?我覺得不對哎,那你問問一燈大師,他是你人間的師傅,定然知道欺師滅祖的人長什么樣子?!蔽乙荒槦o辜道。
道士聽到一燈大師的名號,身子僵了一下,“先師已去,貧道承其遺志,救贖世人,卻并不能事事完滿,實是無顏面對先師?!?p> “道長即信天神,便也想想天上的一燈大師也有些話要對你說呢。你瞧,他在這兒呢!”我指了指上方,這道士倒真有些緊張的抬頭看了看。然后手指向下滑動,快到自己時大力顫動了下身子。遂閉上眼睛,裝作懵懂初醒的樣子,睜眼時換了個敲擊木魚的姿勢,冷眼看向道士,嚴肅道“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