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后
“無雙呀，聽說你想排《紅線女》了？”
“是，師父，之前您教過我的，大師兄也會，只是以前咱們?nèi)松伲矝]功夫兒，現(xiàn)在戲園子正火，可這幾出戲不夠咱們演的呀，我想著多排幾出，過幾個月排完了再上，不至于讓別的園子給擠下去。”
“想的不錯，不過先放放吧，下個月咱們得去唱個堂會?！?p> “呀，又要唱堂會啦！誰家的誰家的？班主，帶杳兒去嗎？”杳兒年紀(jì)小，愛熱鬧，頂喜歡堂會廟會這些，生怕班主不帶她去，圍著飯桌直轉(zhuǎn)圈圈。
“沒有你，誰幫無雙上妝卸妝呀？快別蹦噠了，我把桌子收進(jìn)屋里去?！闭f這話的是二師兄，也是班子里的“管事”，這幾年師父年紀(jì)大了，身子骨不大好，因此大事小情都?xì)w他管。
雖然大師兄進(jìn)門更早，可是他只愛唱戲，不單不愛管事更不會管事。無雙還記得以前大師兄管事的那兩個月，不是回來吃不上飯就是胭脂水粉又不夠用了，今兒衣服少了一件不知道放在哪兒去了，明兒皂底朝靴缺了一只……總之啊，大師兄就不是管事的材料，除了人什么都丟過。
可是二師兄就不同了，他爹生前是個賬房先生，可惜早早的得病死了，娘帶著他過不下去只能改嫁，可是那戶人家不愿要他這個拖油瓶，就只好把他到處送人。師父心善，雖然當(dāng)年自己過得也不怎么樣，可還是愿意收留他。二師兄比大師兄小兩歲，一起跟著師父長大，跟親兄弟也沒兩樣了。
至于杳兒，是師父給無雙買來的小丫頭，整個戲班里就無雙有個小丫頭，連師父都沒有。當(dāng)年無雙一直拒絕這個丫頭，原因是不想和大家不一樣，可是師父跟自己說，要是還在家里頭，怕是有十個八個這樣的小丫頭伺候了。師兄師姐們也都勸著，畢竟當(dāng)年無雙年紀(jì)最小，又紅遍了京城，儼然是個小角兒了，“沒個丫頭伺候著也顯得咱們戲班子太差勁了！”這倒是大師兄的原話。
不過，杳兒做事勤謹(jǐn)利索，雖說年紀(jì)小了點兒，話多了點兒，卻和無雙很是投契，也頗得戲班眾人喜愛。當(dāng)然了，除了曾經(jīng)的臺柱子云娘。無雙火了之后她就只能屈居第二了，自然是不服氣的，可是礙于所有人都向著無雙，她也不好說什么，只能撿話茬兒嘲諷幾句過過嘴癮罷了，吃完了飯她就去裁縫鋪子拿衣裳了，這會兒不在家。
的確，大家都是把戲班子當(dāng)成家看待的，無論私下里有什么磕磕絆絆零零碎碎，遇到外人可都是一條心的，就連杳兒這個小丫頭也不例外。這都多虧了班主的悉心教導(dǎo)和引領(lǐng)，才能讓這么多大大小小來自四面八方的孩子們親如一家。
說起這班主，想當(dāng)年在京城也是個厲害人物。拜了個厲害師父，據(jù)說他師父啊還進(jìn)宮給太后老佛爺唱過戲呢。班主姓覃，藝名雨田，嗓子極亮，扮相也好看，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京城唱戲，也偶爾到外地去，那都是外放的官員下帖子請去的，一般人還真請不來。
但凡這位覃班主去外地總能帶回來一兩個男孩子或是女孩子，有自賣自身的，也有凍餓街頭的，還有拐子拐去賣了的，班主人好心也好，看見了就伸手幫一把，看那實在活不下去的就帶回戲班子里來，沒有唱戲的天賦還可以拉胡琴、打鼓，甚至是干點兒雜活兒，總不至于餓死。
現(xiàn)在戲班子里的這些孩子，除了大師兄、蕙卿、云娘和杳兒以外都不是京城本地人氏。
“班主，您還沒說是誰家的堂會呀？”杳兒問起這話，無雙也來了興趣，畢竟一般人家總不至于提前一個月就找戲班子做準(zhǔn)備了不是。
“元家那位姑奶奶下個月生辰，請了咱們?nèi)サ模蛟蹅兩馐亲罴t火的，也沒請別家。對了，”二師兄說著話朝無雙一眨眼，“這位姑奶奶信佛得緊，可得挑好了唱哪出。要不揀出新的？反正你不止唱一出呢?！?p> “那就《天女散花》？意頭也好，還是佛家的故事。師傅您說呢？”
“還是無雙想的周到，那就這出吧，趕明兒你跟蕙卿琢磨琢磨做一套新行頭，既要端莊大方還要俏麗好看，錢就找你二師兄拿?！?p> “知道啦?！?p> 提起這位元家的姑奶奶，滿京城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