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洛時常為過于引人注目感到煩惱。她與肖陽不過同游一天,宮里的流言就到了很瘋狂的地步。偶然碰見成了待月西廂,大庭廣眾下吃個飯便是風花雪月,一起買點小物件簡直就私定終身了。所幸她早能泰然處之,路上遇到正在講她八卦的小弟子們也能微微一笑:“這么早?!?p> 倒是那群人面上訕訕的:“上神,您早?!?p> 子洛裙角不動地走到師叔的紅露園,一路上見齊了赤橙黃綠青藍紫的臉。她倒是笑吟吟的,沒半點不悅的樣子。誰知師叔也問道:“你和那九霄閣的小子是怎么回事兒?”
大概是被別的事打了岔,她的心突然松了松:“大概算得上好友,他是一個很不錯的人。”
師叔呵呵一笑,眼底精光一閃:“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巧?肖公子的手早就長到了凌云宮?!?p> 子洛禮貌地笑了一下,隨即正色:“師叔,我來是想問你一件事?!?p> “你說?!?p> “凌云宮偷盜圣物的罪該當何等刑罰?”
極少有人知道凌云宮的圣物在半個月前失竊過一次,子洛就是因此第一次被師傅責罰。
師叔顯然是知道的,他很快回答道:“輕則廢去功力趕出凌云宮,重則抽筋扒皮散魂鎮(zhèn)壓。這事能和魔族扯上關系,刑罰都撿著重的來。”
子洛一直沒反應。師叔等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道:“師兄怎么罰的你?”
她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押到寒室關了小半個月?!?p> 雖然早知要是君澤實意責罰她根本不可能站在這兒,師叔還是松了一口氣:“那還好,我還怕他真半點不容情呢。”
子洛應該笑的,試了幾次卻半點笑不出來。不止笑不出來,她從頭皮麻到了全身:“師叔?!?p> “啊?”
她掙扎幾次,還是沒有把什么說出來:“我先告辭了?!?p> 子洛心里亂糟糟的,眼前一會兒看到君澤冷酷無情的臉,一會兒是子初眼淚后的微笑,再過一會兒又變成寒室里無盡的黑暗。她想叫,叫不出來,想哭,壓根不會哭。
師叔好像在她身后說了什么,她聽不清,也不想去聽。君澤什么時候站在她面前,她看不見,也不想去見。
“洛兒?!本凉山凶∷?。
子洛一向喜歡見到他,這時見到卻全無以往那種雀躍的快樂了:“師傅有事找我?”
他還是寬寬大大的家常藍袍子,在粉云般的桃花林中別又一番清淡動人的風姿。子洛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只好別開臉去不看他。
她意在疏離,偏君澤只注意到她頭頂簪花:“你這簪花倒是別致?!?p> 這就是那莖玉蓮。君澤少有的焦躁起來:“你和他怎么回事?”
這話聽起來倒像是很有些在意的樣子。子洛的心先是一動,明知這沒什么特殊的含義還是心酸地期待:“師傅問我這個做什么?”
君澤像是思考了一會兒,很慢地回答道:“肖陽不是什么正經人,又給你惹出這么多麻煩,還是不要來往的好?!?p> 她果然是自作多情了,拗著勁兒說:“可我覺得他是一個值得相交的人?!?p> 君澤臉上果然又是那種無奈的神情:“那也不該這么親近。好,你不喜歡我不說便是,陪我去山頂走走吧。”
子洛壓下火氣,冷著臉轉身就走。
君澤立刻拉住她。她冷漠地回過頭來,他臉上的神情說不出的難過。兩人拉扯著僵持許久,君澤忍不住懇求道:“洛兒,我求你了?!?p> 子洛一震,點點頭。
她在心里嘲笑自己,臉上卻絕不能有半分示弱。兩人都面色平靜,就像之前無數(shù)次同行時那樣自然。兩側也還是格外艷麗一些的桃花,君澤見她看得入迷,忍不住道:“凌云宮兩處好桃花,你可以到我宮里去看?!?p> 那兩處好花一處在禁地、一處在宮主的院子里,這時所處的禁地自然是不好常來的,子洛回了一句:“哪有徒弟沒事往師傅院子里跑的道理?!?p> 子洛很小的時候也在君澤的院子里生活過,但她真實的希望是用另一種身份,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常駐他的院子。這時她又想到那件事:“君澤。”
君澤正細致地拈走墓碑上的落花,聽她這么叫他不免回頭奇異地看著她。
子洛問道:“你會做出背叛道德的事嗎?”
她一問出來就知道完了。他當然可以騙她,而她一定會相信他。就算他的做法明顯很有問題,她也可以告訴自己:他是被蒙蔽的。
君澤先是一懵,隨后很認真地回答了這個問題:“任何情況下都不會?!?p> 她簡直要感激他沒多問了:“好,我知道了?!?p> 那這事的罪魁禍首就是子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