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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燼之國

第五十九章 白與金和煉金術師

余燼之國 言家九 3608 2019-05-28 23:36:00

  看著對方這般自報家門的行徑,西澤摸著下巴回憶了一會兒,在確認自己的記憶里從未有過這個人以后他開口說道:“你是誰?”

  說出這話時他其實還挺心虛的,因為他曾經(jīng)少了一年的記憶,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時間但畢竟那段時光還是空缺的,這也一直讓他有些難受,或者說有某種不完整的感覺,但在剛剛的賢者狀態(tài)下那種感覺居然消失了。

  “如果您是問本人的話,”希恩閉上眼,虔誠地回答道,“我是下水道里煉金術師們的一員,這些年來我們一直躲在這里,當然嚇唬您的那具尸傀也是我的手筆。”

  “你剛剛一路都在跟著我?”西澤的臉色變了變。

  希恩搖了搖頭:“只是跟了一小段路而已,但我還是有幸目睹了那場戰(zhàn)斗?!?p>  他睜開眼,那雙眼里滿是振奮:“那簡直是灰燼中重生的奇跡,您對風雷光火的運用不禁讓我們這些修習煉金術多年的術師們都自愧不如,我們實在沒想到煉金術中最基礎的四元素居然能做到這種地步,連那個大魔法師級別的惡婆在您面前都毫無還手之力?!?p>  聽到這言氏頓時幽怨地看了西澤一眼:“所以說為啥你能整死那個女的卻偏偏開不了我的鎖?”

  西澤沒有搭理他,而是看著希恩,臉色凝重地問:“你們想做什么?”

  下水道里沒有任何朋友,這是西澤所知道的。

  于是希恩和他身后的那一大批灰袍術師就很讓人不安了。

  “請您不要這么兇戾,”希恩敲敲手背說,“畢竟我們都知道您那種力量只能用出來那么一次,您很幸運,我們對賢者之石并無興趣,我們只有一個目標,而為了實現(xiàn)這個目標,我們需要這個地盤?!?p>  西澤感覺自己的呼吸仿佛就要停滯了,他問:“你們,全都知道我和莎爾?”

  “我們都知道你們回來了,豪不慚愧地說,對您發(fā)起的第一次襲擊也是我的提議,”希恩說,“可半途我們改變想法,還是放棄了對您的追殺?!?p>  西澤有些憤怒,但還是強壓了下去發(fā)難的沖動,畢竟現(xiàn)在是這樣被動的處境。

  “為什么?”他問。

  “不能告訴您,但您遲早會知道的,”希恩露出一絲笑意,“那個日子就要到了。”

  還沒等西澤反應過來,希恩再度開口。

  “那么,如您所見,這里曾經(jīng)是那位莉貝爾的地盤,整個下水道里的所有存在都對她有所忌憚,”希恩說,“我覺得您應該不會需要這樣一個地方,所以請由我們來接管這里,也算是幫您善后了?!?p>  西澤愣了一下,言氏笑了一聲說:“那你們就是來撿個現(xiàn)成的藏身地唄?!?p>  “你說的沒錯,”希恩正色起來,“但我們也會給你們一些應得的獎勵?!?p>  言氏好像還想再說什么卻被西澤一下子按了回去,西澤看著希恩說:“我同意,但獎勵是什么,還有,”他指著身后數(shù)以百計的鐵籠問,“這些孩子你們想怎么處理?”

  “獎勵的話,我們可以給您一些煉金術師之間傳閱的機密資料,當然都是學院所教不到您的,”聽到這句話以后西澤意識到這些人里有的已經(jīng)滲入到了都靈圣學院之內,“至于這些孩子,我們會把他們留在這里。”

  莎爾不解地問:“為什么?”

  希恩聳了聳肩說:“不然呢?這些孩子都是那個惡婆從王都各個地方擄來的,其中有不少還是貴族之后,難道我們會放走他們讓他們給家里大人哭著喊著一番再打個報告讓那些大人物把下水道徹查個遍?剛剛我們的對話都聽在他們的耳朵里,您也不會愿意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希恩說:“我們是暗處,所以不會到處傳播,知道也無妨,讓那些明處的人知道這件事才是最可怕的?!?p>  西澤輕輕扶住莎爾的肩膀。

  “莎爾小姐,我知道您回來王都很艱難,西澤大人也不容易,但瑞森家已經(jīng)不是當初那個一手遮天的龐然大物了,此時的西澤大人也沒有任何權力,”希恩用鞋尖蹭了蹭地面粘稠的血液,說,“請您收斂一些,您救不了這些孩子,我們留著他們的命本身就已經(jīng)是大善了?!?p>  莎爾咬著嘴唇,沒有發(fā)出什么聲音。

  維爾遜看著莎爾這副矛盾的模樣似乎是想安慰什么,卻也只能無聲地縮在籠子里。

  “與此同時我也希望你們四位能對下水道里的一切保密,”希恩說,“不然我們也會很難辦。”

  西澤點點頭,算是默認了。

  言氏撓撓頭,看著西澤和莎爾說:“所以你們到底是誰跟誰???”

  維爾遜默默從口袋里摸出來煉金刃片割開鐵鎖,站在言氏身后替西澤把這家伙按了回去。

  “我們會保密,”莎爾說,“但我們需要知道一些事,比如我們離開的十年間王都到底發(fā)生了怎樣的變化?!?p>  希恩聽到莎爾的這句話以后,臉色逐漸變得冷淡下來,最終他掏出一根和年輕人風格完全不同的老式煙斗,點燃之后塞在嘴里:“那是很長的故事,以后我們有空再說,現(xiàn)在你們該想的是另外一些更加重要的事。”

  “你是指古拉克的約戰(zhàn)?”西澤問。

  “哈?那算什么重要的事,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罷了,”希恩不屑地擺擺手說,就好像自己不是只比西澤大了幾歲的大男孩一樣,“您該想的是除了我們……當然是之前的我們之外還有人想要您的命,西澤大人?!?p>  “什么意思?那天的上城區(qū)不是只有你們嗎?”

  “其實當時除了我們還有那位莉貝爾,雖然她什么都沒做罷了,”希恩吐出一口灰色的煙,他的動作嫻熟老練完全像個老煙鬼,和年輕的外貌形成強烈的反差,“但還有一個家伙,我不能說發(fā)生了什么,還是請您小心?!?p>  他想了想說:“但那家伙應該也被警告了,所以短時間內您是安全的?!?p>  看著希恩這副關切的模樣還有告誡的語氣,西澤逐漸有些迷茫,他忍不住問:“你們現(xiàn)在對我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

  “態(tài)度?這個的話,”希恩想了想說,“我們曾經(jīng)想要您的命,但在看到剛剛那場激戰(zhàn)之后,我們……選擇效忠?!?p>  “嗯?”西澤皺了皺眉。

  “我們相信您會帶領煉金術師們走向未來,那一天不遠了,”希恩笑著說,“我有預感。”

  西澤發(fā)出一股惡寒,就像是被人從頭到腳看透了一般。

  “那一天可遠著呢,”他冷冷地回答。

  “我們明白,”希恩揮手,從下屬手里拿來一份羊皮紙卷,而后走到西澤面前遞在他的手里,“所以我們希望您能好好利用這樣東西,煉金天才一直被視作廢材我們也很苦惱啊。”

  西澤打開羊皮紙的一角,看到“煉金序言與制導精要”這一行字以后便收起來了。

  這使得他一時間更為寒冷,就像是渾身上下都被希恩看穿了一樣……他是怎么知道這么多的?

  “那么,請您慢走,我會派人帶西澤大人出去……”希恩笑笑,“畢竟對外人來說下水道就像迷宮一樣。”

  灰袍中自動分出一個纖細矮小的身影,來到西澤一行人的面前低下頭說:“請大家跟著我?!?p>  那是非常清脆的女聲,聽起來只有十二歲左右。

  “再見,西澤大人還有你的朋友們,”希恩擺擺手,微笑著說,“希望那一天早些到來?!?p>  ——————

  “西澤大人,請您以后不要再來下水道了,”走在幽暗的甬道里,在離希恩一行人很遠了以后女孩忽然開口,“希恩大人他已經(jīng)被理想蒙住了眼睛?!?p>  “什么理想?”西澤問。

  女孩似乎回了一下頭,可罩在灰袍里,西澤看不清楚:“希恩大人想要重建煉金之國,他想把現(xiàn)在的漆澤變成十年前的漆澤。”

  “那可真是遠大,”西澤說道,“他首先要面對的就是那位女皇厄洛絲。”

  “女皇陛下十年前就能踏著大魔法師的血路加冕稱皇了,我們都猜測如今的她早就進入賢者了,只不過沒有對外公布這件事,”維爾遜說,“敢對賢者拔刀,那個希恩真是有些異想天開了?!?p>  “做得到的,”女孩小聲地說。

  “什么?”西澤問。

  “他們,做得到的……”女孩打了個輕顫,“但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p>  西澤的表情僵在臉上,似乎有清冷的風自隧道深處吹拂,他問:“你們有什么殺手锏?”

  可無論再怎么問下去女孩都不愿意開口了。

  直至他們走到一處梯架前,女孩才說:“希望煉金之運常駐您身。”

  這是很老的一句祝福,老到十一年前,西澤還在王都的那個時候。

  他下意識地摸向腰間那個印記的位置,沉默的莎爾注意到了這個動作,于是心中的疑惑更濃。

  但女孩在下一刻就消失在了黑暗里,像是從未存在過的幽靈。

  西澤帶著三人爬上梯架,掀開方形的鐵口,這是下城區(qū)某個胡同的角落,此時天色已經(jīng)將近黃昏,不遠處有個婦人坐在臺階上在燈下掰著手指發(fā)呆。

  四人爬到地面上以后彼此看了幾眼,言氏率先開口說道:“我就先走了,我的人那邊肯定很擔心我。”

  維爾遜也點點頭:“我已經(jīng)有好幾天沒回去了,瑞森家現(xiàn)在肯定亂成一鍋粥了?!?p>  “我們先去和老師師兄報個平安,”西澤說,“明天我們應該就會來瑞森家。”

  “好,”維爾遜說,而后深深地看了西澤一眼,“不許讓我家小姐……家主受委屈,雖然她不能表明身份,但她依舊是瑞森家的家主大人。”

  西澤莫名有些緊張地點了點頭。

  “西澤·瑞森嗎……”維爾遜長嘆一聲,對西澤說,“你很珍惜你的母親啊?!?p>  在說完這句話后維爾遜便一瘸一拐地朝著瑞森家走去,不再回頭等待西澤的回應,言氏打來一輛馬車,穿著一身臟衣的他在對方嫌惡的視線里舒舒服服地坐到了車廂里對著二人擺了擺手,也消失在了不遠的拐角處。

  在互相告別之后,些許月光已經(jīng)灑在了下城區(qū)的石板路上,像是下了一層薄薄的霜雪。

  西澤看了身邊的莎爾一眼。

  莎爾也看了他一眼。

  他們一齊想要說些什么,卻又默契地一起咽了回去。

  西澤想問莎爾感覺今天怎么樣。

  莎爾想問西澤到底是什么大人。

  可最終還是西澤默默伸出手,莎爾則裝作不經(jīng)意地搭了上去。

  西澤感覺自己很久都沒有這么安心了。

  雖然衣服破破爛爛,胸口處還有一個大洞,但他毫不在意。

  莎爾還在就好。

  他們握在一起,一齊走在王都昏黃的月下,像是很久以前一起來到王都的那天。

  白發(fā)蒼蒼,金發(fā)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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