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燒烤架下的木炭已由紅轉(zhuǎn)灰,得得也不知該如何與面前的這位博士后辭別。
最后,她倒吸了一口冷氣,說:“你放心吧,我爸一向公正嚴明,他絕不會因為我而遷怒于你,更不會因為我而多照顧你一些?!?p> “就你還不愿意了!”博士后似笑非笑地說,“你若不是趙征平的女兒,以你的經(jīng)歷,沒人肯跟你相親!”
得得頓時怔住。
“我聽說你不僅跟濁穢下賤的農(nóng)民工茍合過,還生了個來歷不明的孩子。我問你,你有什么資格拒絕別人?”
譏諷和鄙夷的話語,像是一早就準備好了,這位博士后說的得心應(yīng)手。
得得很想為自己辯解一下,可仔細一想,外界確實都是這么看她的。
她漸漸發(fā)覺博士后話中的每個字,更像是從她心里震出來的,讓她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沒錯。
可是,這樣的過去,真的就如此不堪嗎?竟然讓受過如此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惱怒成這個樣子!
想著想著,得得不禁訕笑起來。
突然,博士后又開口對她說:“呦,看不出來你還蠻厲害的嗎?!居然還有臉坐在我面前!難道你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還想再聽我多說兩句?”
是呀,何必再怔怔的坐等羞辱升級那……
得得深吸一口氣,提了提力氣,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但是,耳邊呼呼的風(fēng)聲,卻仍蓋不過那人適才的直言。
……晨啟集團大樓!
她怎么到了這里?!
是誰領(lǐng)她來的?
絕對不會是站在玻璃門前,癡癡呆呆的自己。
或許是那位一上車就把她當(dāng)親人問候的出租車司機吧……
夢游似的走到晨啟前臺,得得恍惚間聽見自己問了一句:“你能幫我打個電話給辰安嗎?我是趙得得?!?p> “趙小姐,您好,請稍等?!?p> 前臺小姐仔細翻過記錄后,柔聲說:“趙小姐,非常抱歉,您好像沒有預(yù)約,我恐怕無法幫助到您。您是否可以留下電話號碼,我現(xiàn)在幫您預(yù)約?!?p> 預(yù)約?
她見辰安還要預(yù)約?
也是呀,今時不同往日,辰安憑什么要在她需要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xiàn)?
得得轉(zhuǎn)身走出晨啟大樓,抬頭仰望向天空。
此刻的天空萬里無云,藍得一片空曠。
不知不覺中,眼中噙出了淚,然后淚將眸中扎眼的日光散射成斑斕的光影,令她如置幻境。
倏地,一個挺拔的身影走入了這個幻境。
得得不顧一切地跑向那個身影,然后從后抱住他。
當(dāng)她的頭依上那人寬廣且偉岸的背脊的剎那,所有的委屈和傷苦即刻變得微不足道。
“趙小姐,你這是要干什么!”辰安的指腹在她手背上輕迅地一觸,而后又瞬即彈離。
之后,一個女聲插了進來?!靶〗悖悄奈谎??麻煩您注意一下行為舉止。不知廉恥!”
得得緩緩抬起頭,揉揉眼睛,努力讓自己看清出言質(zhì)問她的女生。
可怎么看,也不認識。
不過,確實是位美女,與她想象中的一樣,唇上涂著具備侵略性的紅色,既高貴又優(yōu)雅,一雙鳳眼嫵媚且妖嬈。
接著那位女生宣誓主權(quán)似的將她拽離了辰安。
得得想,這么美麗的女生,一定就是夏程希吧。
難道她和辰安又在一起了?
還是一直就在一起?
不過,總之,是在一起了。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钡玫每绮接?,手臂卻被辰安控住。
“趙得得,你給我記住,我不會再放過你?!?p> 辰安能在這個時候如此沉穩(wěn)地講出這番話,想必心中早已有了決斷。得得側(cè)歪著頭,扯出了一個連自己都不懂的笑容:“好,如果報復(fù)我,能使你痛快些,那我求之不得?!?p> 話音落下的一瞬,她突然如獲神力,竟然從辰安堅固的掌控中掙脫了出來。
望著得得離去的背影,辰安的心痛再一次沒能趕上她。
“辰安,我們要快些了,飛機不等人?!背桨采磉叺呐颂嵝阉f。
可不等他的,何止飛機!
“Mary,有些話我說一次,是朋友間的建議。如果讓我說到第三次,那就是我給陌路人最后的忠告了?!背桨渤坊厥直?,刻意讓在他身上磨蹭的那只手,體會到他對這種親昵行為的反感。
才不到一日,相親的事就在校園里鬧得滿城風(fēng)雨。
趙征平從學(xué)?;氐郊遥瑵M肚子都是氣。
一進門,他就把女兒揪到門外,迫不及待地求證傳言。
得得一五一十的匯報完,趙征平思忖了良久,然后自責(zé)地說:“得得,這事都怪老爸,我怎么也沒想到那人會這么卑鄙。”
“爸,這和您沒關(guān)系?!钡玫枚腥员P桓著辰安的話,根本無心與那位博士后多做計較?!霸僬f,他說的也是實情,隨他去吧?!?p> “得得,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趙征平摟過女兒,“你聽爸說,那人是故意把你惹怒的。然后再把此事往外一傳,等到他升副教授時,我若不能隨他愿,他便可認定我是蓄意報復(fù)?!?p> “蓄意報復(fù)什么呀?”得得心不在焉地問了一嘴。
“蓄意報復(fù)他辱罵你的事!”趙征平說著握了握女兒的手,“再然后,他會在學(xué)校里大肆宣揚我以權(quán)謀私,為給女兒出氣,在答辯上給他使絆子,阻礙他晉升。他突然給我來這么一招,到答辯評分的時候,確實能令我束手束腳?!?p> 此次提副教授的名額有限,競爭很激烈。那位博士后為給自己的晉升之路多加一份保險,這才兵行險招。
他很清楚,正面賄賂趙征平根本行不通,而且他也知道,就算他成了趙征平的未來女婿,趙征平也不可能因此徇私。
于是,他反其道而行之,試圖通過敗壞趙征平的聲譽來脅迫他。
在他的整個計劃當(dāng)中,他只需在相親結(jié)束后,營造出一種與得得發(fā)生過摩擦的假象,并將此消息傳播出去,接下來擺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態(tài)即可。
他一點也不怕趙得得把相親時他說的那些話宣揚出去。
首先,即使是宣揚出去,多數(shù)人也不會相信那些話是一向以醇厚形象示人的他說的。而且他事前做過功課,知道趙大教授一直不愿將此“家丑”外揚。
其實,他早已謀算得很清楚了。
整件事了卻以后,他最多只會得罪趙征平一人,而其他的人多半只會同情他,因為相對趙征平來說,他是弱者。
他現(xiàn)在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如果趙征平讓他順利通過,那皆大歡喜。不僅他得以晉升,趙征平還可以博得一個不計前嫌、大公無私的美名。
可是,一旦他答辯失利,他便會去院委申辯。
答辯評判本身就很主觀,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到時候,院委最先想到的肯定是,請求趙征平回避,重新答辯。
可趙征平是答辯組的組長,每場答辯必須在場,而且還把控著最后一道審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