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已經走了。
她走的是那么急,那么快。急的沒有留下一句遺言,急的拋下三個沒成年的兒子,就這樣走了。
世智放聲大哭起來,他年紀還小,經不起親人離世的變故。
比他大幾歲的世義也頭腦昏昏、心中茫茫,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咣”的一聲,院門被重重的推開。
世義瞬間從床沿跳起來,用手捂住世智的嘴,不讓他哭。然后把世智往床底下一塞,自己卻沖到堂屋里掂起了竹棒。
“快,你們幾個,快收拾東西逃命去?!边@是爸爸的聲音,他和哥哥終于回來了!
又聽世仁大聲問:“爸,你到底咋樣?”
世義沖出去,看到大哥他肩上扛了什么東西,“嘣”地一聲慣在地上,就要去看父親的傷。
李全德說:“甭管我,管我做什么!你們幾個小子快收拾東西逃命去,我留下來陪你們媽?!?p> “爸,大哥,你們快進來,媽不動了?!甭牭绞煜さ穆曇?,世智也藏不住了,哭嚎著從床底下鉆出來。
李全德?lián)沃鈸?,一瘸一跛地挪到床前,伸手摸了摸妻的鼻子,就哭了:“秀啊,我對不起你,讓你跟了我擔驚受怕一輩子。我好恨呀……?!?p> 他大哭大喊幾聲,又狠狠抹一把淚:“秀啊,為了孩子能活命,我只好對不起你了!你莫怪,從今以后有我陪你,再也不分開半步!”
李全德話中的決絕之意,世義一點都不懂,只見到爸說完之后,又跛著出去了。
世仁早就“嗵”地一聲跪在床前,憨厚老實的他沒想出去一回便是天人永隔,對著母親的遺體痛哭流涕:“媽,你咋就走了呢,爸又還傷著,這讓我們幾個以后咋過日子???”
世義聽大哥哭的揪心,再也忍不住留下淚水。這個倔強的孩子,忍到現(xiàn)在才哭,眼淚像瀑布一樣從眼眶中傾瀉下來,想止都止不住。
這時,院子里傳來豬的慘叫聲,原是李全德去剁了兩頭小豬。
殺掉了兩頭小豬后,他把豬提到堂屋,用大刀把豬嘴剁掉。然后胡亂收拾一包東西,一把提起長子:“世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包袱里還有幾塊銀元,你趕快帶世義和世智向北逃,到北省燕山縣柳河東邊的劉家店,投奔你二叔。”
世義抹抹眼淚,問:“爸,這到底出了什么事啊?咋感覺天都變了呢?”
“仇人追殺我,我想到一法,也唯有這法保你兄弟三人的命。世仁,你大些,要記得照顧好弟弟,走吧!”李全德連聲催促道。
世仁說:“要走,總也得等到明日,請人幫埋了媽再……?!?p> 李全德急了:“傻種,你當你還有時間嗎?他們今日能殺來一個,明日就會殺來一群。那些狗賊追殺了二十年,竟還不放過我。這次都能找上門了,必不會輕易罷休。你再拖延一會兒,說不定就走不掉了。你媽已經死了,活人總比死人重要?!?p> 世義幫著大哥說話:“家里出了這么多事,我們咋能一走了之呢?”
“你們不走?那好,我把你們都殺掉,也免得別人動手,咱們一家死在一塊,陰曹地府湊個齊全,倒也不錯。”爸的臉色猙獰,眼睛放出兇光,讓人心底生寒。
半夜里,李全德家突然起了大火。
村里的人紛紛被驚醒,忙不迭趕來救火。卻見李全德的院門從屋里閂得緊緊的,怎么也打不開。
李家房子是茅草頂,這個冬天又干燥,火勢很快就漲起來了。山洼里到底人家少,幾人端來的水潑上去,丁點不中用。
眼看著大火不停地燃燒,眾人束手無策,只得望火興嘆。
竹林莊有個長者名叫楊長寬,待火勢衰減下去,便拿主意道:“你們幾個后生,從土墻那邊翻進去,看看里面還有活著的不?”幾個青年依言翻墻進去。
楊長寬低頭嘆息:“哎,真是禍不單行。前幾天世仁他媽,眼見病得快不行了,全德也遲遲不歸,誰知今晚又發(fā)了火。這一家子莫不是流年不利?怎么就這么多災呢?”
也有人道:“佬叔,我看這火也怪,咋一下子就燒的那么大?”
“門軸還插得死死的,不應該?。侩y道是他家沒熬過去?幾個小子慌了主意,有什么想不開的?”
“呸呸!真有事咱們還能不管?可莫要這樣想。”
“表爺!你快進來看,屋里這尸體……怎么燒焦了的尸體都并排躺著?”一人喊著,從里面打開院門。
楊長寬走到堂屋前,就著殘火向廢墟仔細察看,只見屋內果有幾具尸體,整整齊齊排在一起。尸骨全燒焦了,骨頭都有些走樣,面目更是全非,其中一具胸口還插有一把長刀。
天亮后,鄉(xiāng)鄰一起動手,把尸體清理出來。
數(shù)了數(shù),尸身一共有五具,三長兩短,正對的上一家五口:李德全夫妻,快成年的長子,以及兩個娃娃。
鄉(xiāng)民們唏噓一陣,合力將這一家人埋在一處合葬。
“難道真是想不開?不可能!全德既然都回來了,幾個小娃子又怎么會做這傻事?那為何一家五人都死了呢?還有那把刀,又是什么情況?難道是仇殺,那仇人又會是誰呢?”楊長寬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