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繁看著倒在身邊的覃紈,心中莫名地涌起一陣懼意,她殺的人并不少,而且是覃紈先要殺她,但她仍然覺得害怕,覃紈是云淵的妻子,她殺了他的妻子。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樣做究竟是對是錯,雖然站在她的立場,這樣做實在太正常。
計繁掙扎著想要拔出插在覃紈頸間的兩枚飛鏢,手才觸及卻突然縮了回來,有什么關(guān)系呢?人都已經(jīng)殺了,還怕別人知道不成?
算了。她搖了搖頭,扶著身后的柳樹站起來,卻覺得遠(yuǎn)處的景象漸漸模糊了,息王府本來就已經(jīng)很荒涼,這王府的后墻之外,就更加見不到一個人了。
她搖搖晃晃地朝前走,連自己也不確定在死之前是否能見得到一個人,但是她的腦海中很清楚地想到兩個人,云淵,還有她師父。
現(xiàn)在去睿王府已經(jīng)來不及了,回酒坊更是死路一條,她居然從來沒有意識到若竹居然會有異心,只是她想不明白,這怎么可能?
對于和云淵一路的人,她從不設(shè)防,自然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但是她剛才一嗅到那包毒藥粉的反應(yīng),卻表明她已經(jīng)中毒不淺了。
她只好朝前走,走了沒幾步便摔倒在地上,她才十七歲,在此之前似乎從來沒有這么狼狽過,現(xiàn)在她意識到,自己并非不怕死。
她不想死。
但越是這樣想,眼前的路似乎也越長,她再次站起身來,再次跌倒在地,反復(fù)數(shù)次之后,連她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于是索性倒在一旁的草叢里,就這樣沉沉地睡了過去。
當(dāng)計繁再次醒來的時候……當(dāng)然她并沒有想過自己居然還能醒過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小屋子里,這個小屋子很破,連蓋在她身上的被子也破破爛爛,她覺得很熱,下意識地掀開被子,然后居然就這么坐了起來。
屋子里的光線很暗,只有一個窗子射入淡淡的月光,她知道現(xiàn)在是晚上了。
門突然被打開了,一個喝得爛醉的人沖了進(jìn)來,把計繁嚇了一跳,她本能地朝后縮了縮身子,見那喝醉的酒鬼居然直直地朝她撲了過來。
如此輕薄之舉實在令計繁惱怒得很,她想要閃開,卻發(fā)現(xiàn)雙腿根本就動不了。
計繁被嚇呆了,舉起手便要反擊,卻見這蓬頭垢面的酒鬼突然停在床前,盯著她看了一眼,喃喃自語道:“哦……嘿嘿,差點忘了,今天撿回來一個人……喂!”
計繁聽他呼喝,又嚇了一跳,“你……你做什么?”
“你要睡覺不要?要睡覺的話,就給我躺下!要是不想睡,趕緊讓開,我可只有這一張床!”
計繁實在是想趕緊離開這鬼地方,但無奈雙腿根本動彈不得,只好依言躺下,本來想要瞧瞧他還要搞什么鬼,誰知這酒鬼見她乖乖躺下,突然嘆了一口氣,又轉(zhuǎn)身出了門。
第二天一大早,計繁見房中無人,便偷偷坐起身來,她害怕那人再來騷擾,一夜都沒有睡好,這時雖然覺得精神不好,也勉強(qiáng)起身,又試了一試,發(fā)現(xiàn)雙腿恢復(fù)了知覺。
她于是立刻跳下床來,還將衣服撣了撣,先活動了一下,才推開門走出去。
走到外面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地方是一家算館,外面的客堂稍作改動,便做了接待客人的地方。
她打量了一圈才發(fā)現(xiàn)堂中居然坐著一個人。
這個人穿著一件灰布衣衫,一看就寒酸得很,一卷書搭在臉上,計繁看不清這人的相貌,但全身上下倒是十分整潔,與昨天晚上闖到后屋子里的根本不像是一個人。
那人似乎還在睡覺,計繁玩心忽起,悄悄地走到那人身前,突然伸手將擋在那人臉上的書奪走,退后三尺,笑嘻嘻地瞧著他。
那人似乎被嚇了一大跳,猛然從靠著的凳子上跳了起來,見自己手中的書到了計繁手中,拂袖道:“書,還我!”
計繁道:“這是什么地方?”
那人道:“你自己走出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嗎?”
計繁卻并不動,只轉(zhuǎn)著腦袋打量了這間算館,又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書,“喂,你一個算命先生,不讀五行八卦,卻為什么要讀這本兵書?孫武子再厲害,也不懂算命吧?”
那人冷冷一笑,身形突轉(zhuǎn)想從計繁手中把書搶回來,誰知計繁卻偏偏不讓,雖然不知道他的身手很好,但也早有防備,于是那人只撲了個空。
“我好心救了你的命,你竟如此戲弄于救命恩人?難道承影閣就是這樣教姑娘做人的?”
這句話一出口,計繁便愣在了當(dāng)場。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嘿嘿”一笑,指著計繁指間帶著的玉環(huán),“這東西是承影閣的信物,姑娘的姓,可是上言下十?在下猜得不錯的話,姑娘就是承影閣的計少閣主吧?”
“哼,認(rèn)得這玉環(huán),也算不得什么本事嘛!”計繁輕輕轉(zhuǎn)動著指間的環(huán)。
“那救了姑娘的命,算不算得上本事呢?”
計繁又是一怔,“這個……勉強(qiáng)算吧,你救了我,需要什么報答……不對,我該先問問,你為什么要救……”
她的話沒有說完,又轉(zhuǎn)了轉(zhuǎn)腦袋,“我記得……息王府后墻外那么偏僻的地方,我以為自己死定了,你是怎么找得到的?”
算命先生哈哈一笑,“怎么那地方難道也是承影閣的?只準(zhǔn)姑娘去得,在下就去不得?”
計繁覺得這人說話的方式既討厭又十分有趣,便不與他計較,只問道:“你不好好回答我的問題,那我就走啦。”
“哎,姑娘……你這不太好吧?!?p> “怎么不太好啦?”
“我記得承影閣的人,向來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我救了你你怎么不知道報答我?”
計繁嘟著嘴道:“那……好吧,你需要什么報答?”
算命先生又笑了笑,“在下平生好酒,姑娘請我喝幾杯酒,就算是報答了我了?!?p> 這個簡直太簡單啦。計繁在心里偷偷想了想,“行呀,你跟我去墟泠酒坊,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姑娘可真是健忘,墟泠酒坊……現(xiàn)下恐怕是去不得的。”
計繁經(jīng)他提醒,才突然意識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