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知縣聽到這番訴說，面色不怎么好看。
他現(xiàn)在正在為命案的事情發(fā)愁，長安那邊也傳來消息，陛下已經(jīng)知道了。本來分身都不夠來破案，還得處理這樣的官司，心里煩悶的很。
“這等小事就擊鼓，為何不遞交訴狀？要是人人都如你一般不講規(guī)矩，豈不是什么事情都要鬧到縣衙上來！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云陽就是出刁民呢！”
樊知縣不悅。
“來人，把這個不懂規(guī)矩的娘子拉下去，打個……十大板！”
蘇聿聽了，全身瑟瑟，不敢置信的看著樊知縣。
坐在一旁的高主簿見了這場面，勸阻道：“知縣，您看這小娘子弱不禁風(fēng)的模樣，十板子下去估計就沒命了。要不，您還是先把案子審審，如果跟她說的不一致，再打也不遲嘛?！?p> 樊知縣心里清楚真是打夠十板子定會要了這個小娘子的半條命，但還是道：“高主簿啊，你總是這么心善，如果人人都同你一樣，這云陽不是就太平了么?！?p> 高主簿謙虛的擺手：“知縣這是哪里的話，云陽的太平可一直都是因?yàn)橛辛四恢痹谛量嗖賱诎??！?p> 樊知縣沒再說什么，繼續(xù)看著堂下的女孩子。
“你說那地契是你的，可有什么別的證據(jù)？”樊知縣皺起眉頭道。
蘇聿搖了搖頭。
“民女只得父親臨終前的這一張地契，本就是去要回來的。被姑母一家搶走之后再沒有別的東西?！?p> 樊知縣道：“那如此說來，現(xiàn)在全憑你空口白牙一張嘴了?！?p> 蘇聿抬起頭道：“地契上寫的是民女父親的名字，知縣可以派人去姑母那里搜一搜，只要找出地契，一看便知。”
樊知縣點(diǎn)了點(diǎn)頭，問道：“你姑母是何人，在哪里??？”
蘇聿道：“民女的姑母是錦繡莊的掌柜夫人，甄大娘?！?p> 樊知縣也不遲疑，直接就派人將甄大娘帶進(jìn)了縣衙。
這一堆人后面還跟著錦繡莊的兩個伙計，在縣衙門口張望著。
樊知縣看著這個婦人。
她身材微腴，穿的是錦繡綢緞做的衣裳，釵翠滿頭。相比之下，一旁跪著的蘇聿就顯得有些可憐，蒼白瘦弱，穿的是已經(jīng)有些發(fā)白的粗布料子，發(fā)上也沒什么裝飾。
婦人從進(jìn)來到現(xiàn)在都沒有看蘇聿一眼，面上也是十分不在意。
“甄大娘，這個娘子狀告你作為姑母趁她一個孤女獨(dú)自來云陽尋親，奪她地契欲霸她家產(chǎn)，你作何解釋？”樊知縣拍了一下手里的驚堂木。
甄大娘哎呀一聲道：“冤枉啊，知縣大人。”
她轉(zhuǎn)過身對著蘇聿道：“玉兒，姑母對不住你們，你父親走的時候我都不在汝南，這么些年也沒能來看你們。我那個苦命的弟弟，一直病著，拖了這么些年，真是可憐?。 ?p> 她說著，還用手里的絹帕抹了抹眼淚。
“可憐你這么小，還沒有成家，就要遭受別離之苦。別怕，有姑母在呢。”
蘇聿的眼圈也紅紅的，她也用手抹了抹眼角。
“既然這樣，那麻煩姑母將地契還給我吧?！?p> 婦人聽了，神情有些訝然。
“地契，什么地契？”
蘇聿道：“就是我前幾日去姑母家投奔您時隨身帶的地契啊?！?p> 婦人驚疑道：“玉兒，你可不能胡說啊。你當(dāng)時來時就如同現(xiàn)在一樣，一個小小娘子身形單薄，哪里有什么地契？我憐你是我那苦命弟弟留下的侄女，好心好意想收留你。但沒想到你卻獅子大張口，一來就要什么地契，哪里來的地契?啊？哪里來的地契？”
她對著樊知縣又行了一禮。
“知縣大人啊，我就是一個婦人，沒念過書，啥都不懂。這錦繡莊也是我官人的，您別看我穿的這么風(fēng)光，那都是我官人怕丟了他的面子。您可不知道啊，我官人他納了多少小妾，多的一兩銀子都不肯施舍于我。若這錦繡莊是我自己的，那一張地契有什么？十張地契我都是愿意給的，別的不說，我就心疼我這小小侄女喲！”
便哭著邊還向蘇聿那邊靠近：“但侄女，你就算過的再窮苦，也不能見我是錦繡莊的掌柜夫人就訛?zāi)愎媚赴?。?p> 蘇聿退后氣道：“姑母做人不能如此?！?p> 她對著樊知縣道：“民女的確是在兩日前將地契給了姑母，求您為我做主?！?p> 樊知縣也有些為難。
看這婦人一身綾羅綢緞，過得應(yīng)該沒有她嘴里說的那樣心酸。而問話之前，她根本沒向那姑娘看一眼，顯然壓根是不在意這個侄女的，不過也不能完全排除姑娘訛人的可能性。
樊知縣對著甄大娘道：“既然這樣，那我就遣派人去你錦繡莊里問話，且在你那里搜一搜，看是不是屬實(shí)?！?p> 甄大娘笑了：“好。”
樊知縣道：“你們二位，就現(xiàn)在這里等著。”
錦繡莊也不小，足足搜了半日，官差們才回來。
“知縣大人，莊里上上下下都說沒有見過這位姑娘拿什么地契來，我們把里里外外都搜了，也都沒有發(fā)現(xiàn)?！?p> 甄大娘聽了，高興道：“知縣大人，我就說了吧，我根本沒見過什么地契。是這丫頭胡說呢?！?p> 蘇聿面色十分失望，泫然若泣。
甄大娘又道：“別怕，侄女。你既然來投奔我，也就是走投無路了。哪怕今日這么一出，我也不會怪你，如果你愿意，我還是會一樣收留你?！?p> 蘇聿一直哭著，也不說話。
樊知縣見這情況，心想問也問了，查也查了，也算是給這娘子了一個交代，今日為這件事，已經(jīng)動用了不少人力，都耽擱他審理兇殺案了。
于是便道：“既然都調(diào)查清楚了，那便結(jié)案吧?！?p> 蘇聿還是不甘心道：“知縣大人……”
樊知縣道：“娘子你也該夠了，我為了你這事，又是將甄大娘帶來堂前審問，又是派了那么多人去人家錦繡莊搜家，現(xiàn)在結(jié)果你也看到了，你還想要什么？我這里也不是只處理你這一樁案子，還有很多要緊事。你要是還有什么疑問，就拿上別的證據(jù)。”
蘇聿本是想再說幾句，但聽了這話，有些啞口無言。
甄大娘挽著蘇聿的胳膊道：“走吧，咱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