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想了想,道:“桔梗姐姐是今年年初才告訴我這件事的,她說她與那位先生相識于半年前。有一日,桔梗姐姐去給老夫人找去年在長安城里流行的一種衣裳袖口處的花樣子,才有緣結(jié)識的那位先生?!?p> “做衣裳的花樣子,那不是娘子們的活兒么,跟先生又會有什么關(guān)系?”蘇聿問道。
小菊有些理解的笑了笑。
“正如有些娘子不愛紅妝卻偏生喜歡舞刀弄劍一樣,其實有一些郎君也偏愛女孩子們平日里做的一些東西。蘇娘子應(yīng)該知道吧,去年長安城里風(fēng)靡了一陣,在袖口里繡的不是我們現(xiàn)在喜歡的小花,而是一些人物圖樣?!?p> “人物圖樣?”
“對?!毙【拯c(diǎn)點(diǎn)頭,“就像一些戲臺上的人臉上涂抹的那些差不多,但這個袖口的就比較簡單。只需要寥寥幾針就鉤出人物的大致輪廓,不在針腳和針法,重在人物的神韻。那些受到很多追捧的戲文話本里的人物,或者現(xiàn)在聞名京城的伶人,都能作為這個繡在袖口內(nèi)側(cè)。既不顯眼,又能體現(xiàn)出對這些人的喜愛?!?p> 蘇聿聽了這話,突然想起來了。
去年的確風(fēng)靡了很長一陣。
還記得上一世自己慘死宮中之前,還有很多世家浪蕩公子在袖口內(nèi)繡上他們喜歡的伶人,穿去教坊以體現(xiàn)對他們的寵愛,還在這個圈子內(nèi)互相攀比。
最為鼎盛的還就是在去年。
從今年之后,雖仍舊有一些人追捧,但整個主流都由人物圖樣變成了精致的花朵圖樣。
“那你口中的那個……叫黎先生的,對吧?”蘇聿接著問道,“他是不是就是有名的伶人,或者靠在這種地方營生的呢?”
小菊點(diǎn)點(diǎn)頭:“其實我也大不清楚黎先生具體是做什么的,但是聽桔梗姐姐平常所說,應(yīng)該和你猜的差不了多少。”
“是這樣?!碧K聿又問道:“那你桔梗姐姐有沒有提起一些這位先生的細(xì)節(jié),比如樣貌,喜好什么之類的?”
“這個嘛……”、
小菊沉思了一會兒,拍了拍手。
“蘇娘子你這么一說,我好像有些想起來了。桔梗姐姐說黎先生喜歡美人?!?p> “美人?”蘇聿不解。
“對,黎先生特別喜歡看美人?!?p> “可是,世上的男子,不都是喜歡美人的么?這有什么好奇怪的?食色性也嘛?!?p> 一旁的韓胥聽了這話,有些尷尬的看著她們倆。這個蘇娘子的想法好像還挺開放的,竟在有男子的場合公然談?wù)撨@些事情。
小菊的眼睛朝著外邊遠(yuǎn)遠(yuǎn)的屋檐上望去,好像是在回憶著什么。
“蘇娘子說的不錯。但桔梗姐姐說黎先生的那種對于美人的喜歡和一般男子不同?!?p> “怎么不同?”
“這個……”小菊一時不知道怎么形容。
蘇聿看向韓胥:“可否請寺丞說說,一般男子是怎么看待美人的?”
韓寺丞此時面色更為尷尬:“蘇娘子,我們不是在詢問案情么,怎么突然說到這里來了?話題是不是偏了???”
蘇聿神色平靜坦然:“韓寺丞,難道我們現(xiàn)在不是在從一些細(xì)節(jié)了解案情么?”
韓胥只好捋了捋胡須道:“這個嘛……我們男子自然是喜歡看美人的。有的轉(zhuǎn)頭就忘了,也有一些絕色肯定印象深刻。不過看一看也就過去了,誰又會整天放在心上啊。”
蘇聿點(diǎn)點(diǎn)頭,也是這個道理。
小菊接著道:“可是黎先生卻不同,桔梗姐姐說黎先生會談?wù)撍齻兊难劬?、鼻子、嘴唇、肌膚,甚至?xí)涯切┟廊硕家粋€個畫下來。”
這個就有有些古怪了,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之前說過的,黎先生就是在這種行當(dāng)營生的。
“那也很正常啊,黎先生不就是做這個的嘛?!?p> “我也問過桔梗姐姐,可姐姐說黎先生的眼神不對。不過我也沒見過黎先生,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姐姐太在意的緣故。反正他們因為這個吵了很多次。”
“小菊,你桔梗姐姐有沒有說過,那個黎先生長什么樣子?”蘇聿問道。
“姐姐說最喜歡黎先生儒雅的氣質(zhì),和一般男子都不同,應(yīng)該是瘦高的那種。別的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p> 蘇聿問完這些,看了看韓胥。
韓胥聽到這里,神情才由最開始的不屑和尷尬慢慢變得認(rèn)真肅然起來。
這個蘇娘子真有手段,就像普通女孩子在一起說心事一樣把自己想了解的東西一個個挖了出來。
自己雖已經(jīng)是審問案件的老手了,今日居然還跟著她學(xué)到了很多東西。
有的時候,疾言厲色,嚴(yán)刑拷打,不如隨風(fēng)潛入,潤物無聲。
過剛者易折啊。
他不由得再次佩服的看向蘇聿,心里道,若是這個蘇娘子是一個郎君,估計也能成為朝廷的好苗子。
假以時日,與那個炙手可熱的沈綽比肩而立,是否能成為人人談?wù)摰拈L安雙璧呢?
“寺丞,接下來就看您的呢。”
韓胥回過神來,對著手下吩咐道:“你去跑一趟云陽縣衙,讓樊知縣找人把林員外、丁員外和高主簿的詳細(xì)情況給我整理一份卷宗出來。再讓他派人找一個姓黎的男子,在教坊一類的聲色場所做活,高瘦儒雅?!?p> “還有……”韓胥接著道:“去問問仵作那里的情況以及現(xiàn)在有沒有新的死者?另外讓樊知縣想辦法確認(rèn)一下其他幾名死者的身份。切記切記,這些事情都得悄悄進(jìn)行,萬萬不可聲張?!?p> 蘇聿提醒道:“可是寺丞,你吩咐了這么多事情要樊知縣去做,用的人多了肯定會大張旗鼓的,怎么可能不聲張?特別是縣衙里有一個高主簿啊?!?p> 韓寺丞點(diǎn)點(diǎn)頭道:“你說的不錯。那我要怎么辦?”
“寺丞你那里有沒有什么可用的人?”蘇聿問道。
韓胥思考了一會兒:“我這里有兩個人,這樣吧,我再向朝廷申請調(diào)兩個人過來?!?p> 他叫住了之前吩咐的手下:“方才的那些你先不對知縣說,你只記得讓他把兩件事辦好。其一,仵作那里最新的驗尸情況。其二,盡快確認(rèn)其他十名死者的身份?!?p> “光是這兩件,也夠讓樊知縣頭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