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一顆糖的心動(一)
林翡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來和尼布甲尼撒道別。
她趴在尼布甲尼撒的床邊支著下巴,看他翹起的睫毛,青色的胡茬。
這么久了,她從來沒有好好的看過他,他們之間總是隔著一些距離,或者說,是她總是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
現(xiàn)在她又要選擇遠(yuǎn)離他了。
林翡從登山包里拿出一個電動剃須刀,那是帶給他的禮物。她一邊幫他剃胡須一邊輕聲說:“我終于能理解艾拉皇后的心情了,我們跋山涉水的回來,都是希望你能長命百歲。你放心,我也會好好的,我們都盡力不要再給對方救自己的機(jī)會了。”
她沒有騙米緹斯,她和尼布甲尼撒真的只是救與被救的關(guān)系,不可能再有其他關(guān)系了。他們之間有太多的不可能,她不能再往前走一步了。
“這一次是我自愿回來的,我放棄了什么背叛了什么,結(jié)果都由我來承受,我的優(yōu)點(diǎn)之一是懂得為自己的選擇負(fù)責(zé)?!?p> “只是我討厭做出這個選擇的自己,一看到你我就會想起那個卑鄙自私的自己,所以為了讓自己好受一點(diǎn),我就不見你了,這樣至少還可以自欺欺人?!?p> 臨走前林翡又把電動剃須刀放回了登山包里,她存在過的一切痕跡都要抹去,這是一份無法送出去的禮物。
“Bye.”
林翡回頭再次凝視尼布甲尼撒片刻,輕柔而又果斷地關(guān)上了門。
卻不知門后的人慢慢睜開了眼睛。
林翡穿著麻布裙背著巨大的登山包腳步輕快地走在久違的巴比倫烈陽下,對于人們驚訝的目光她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現(xiàn)在她只是一心想要見到她的朋友們。
他們剛因?yàn)樗?jīng)歷了一場牢獄之災(zāi),希望巴比倫皇宮的地牢不會在他們幼小的心靈上留下陰影,尤其是藍(lán)律和辛,他倆肯定會狂噴她一頓。
嗯,她要好好道下歉才行。
“伊什塔爾?!?p>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翡回過頭笑瞇瞇地仰頭看著騎在馬背上的男人,聽著身邊路過的女人發(fā)出花癡的驚呼聲。
果然男人長得太好看會變成妖孽。
“要走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一聲?”烏圖慵懶地趴在馬鞍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眉頭微皺。
林翡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提前告訴你干什么?你無非就是說一大通道理讓我留下來?!?p> 烏圖指指她的包:“提前告訴我,你就不用背著這么大的包一個人走這么遠(yuǎn)的路了。”
他說著向后挪了一點(diǎn),拍了拍空出的位置:“上來,我送你?!?p> 林翡想都沒想,把登山包取下抱在懷里,不客氣地翻了上去。
其實(shí)才幾天沒回來,林翡卻有點(diǎn)懷念這個愈顯擁擠吵吵鬧鬧的家了。也許是因?yàn)樗谝晾耸仟?dú)住,所以對比起來太過冷清了。
但是從前的她最怕吵了,絕對不會多交一個無用的朋友,絕對不會和別人多說一句廢話。
到底哪個才是真實(shí)的自己,她都有點(diǎn)搞不清楚了。
烏圖在門口勒住韁繩,等林翡輕巧地跳下馬后柔聲說:“他醒了?!?p> 林翡不禁抬頭看他:“太好了?!?p> 烏圖也跟著下馬:“你為了他回來,那他對你來說自然是重要的,為什么又要離開呢?”
林翡抿嘴笑:“憋了一路終于忍不住要勸我回去了是吧。”
烏圖搖頭:“我不是要挽留你,只是好奇你離開的原因?!?p> 林翡沉思了一會兒,緩緩開口:“烏圖,你知道我這次為了回來放棄了多少嗎?”
烏圖問:“多少?”
“一個世界。”
林翡輕嘆:“包括那個世界的所有人我都放棄了?!?p> 因?yàn)樗碾x開,那個世界的時鐘停止了擺動,一切都凍結(jié)在了不會流逝的時間里了。
烏圖皺眉:“這么嚴(yán)重?”
“嗯,就是這么嚴(yán)重?!绷拄淇嘈Γ八晕液苡憛捵运降淖约喊??!?p> 烏圖沉吟:“但是你的放棄不正是為了新的開始嗎?為何新的開始還沒有展開你又放棄了?”
他的問題讓林翡笑了出來:“你以為我回來是為了和他有一個新的開始?”
烏圖點(diǎn)頭:“難道不是嗎?”
林翡呼出一口氣:“我和他之間呀,有太多的不可能,我們是不會有未來的?!?p> “比如?”
林翡笑:“比如他是有婦之夫啊。”
聽似玩笑話的戲言卻讓烏圖緘默了,君王妃妾成群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但他的直覺告訴他,他所認(rèn)識的伊什塔爾是絕對不會接受這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的。
林翡沒有再告訴他其他的可不能,比如她和尼布甲尼撒是兩個世界的人,比如她可能會和艾拉皇后一樣死于同樣的疾病。
這些秘密爛在她心里就好,她不希望別人為她做出的選擇帶來的后果而悲傷。她不需要理解,不需要同情,不需要陪伴,結(jié)果是好是壞都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在別人看來這樣的她太傲慢,但她就是這樣驕傲的人,雖然也害怕,但她不允許自己露怯。
“烏圖,不要告訴他我回來過好嗎?”
烏圖嘆了口氣,緩緩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林翡笑了笑,在包里掏來掏去,掏出一個精美的黑色絲絨盒子,里面裝著一枚精致的巫師胸針,蛇形的紋路上面裝飾的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給烏圖戴在胸前:“這是給你的禮物,代表巫師身份的胸章?!?p> 烏圖低頭看著那枚造型邪惡的胸針,無奈道:“眾神的書吏不等于巫師。”
林翡退后一步欣賞,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敷衍他:“差不多?!?p> 烏圖笑著拍了拍她的發(fā)頂:“謝謝你的禮物,照顧好自己,我先走了。”
林翡馬上拽住他人:“都到家門口了,進(jìn)去坐坐嘛,我還沒有感謝你照顧我的朋友呢?!?p> 烏圖笑著擺手:“不了,你的朋友似乎不太喜歡我。”
“誰?”林翡想不通有誰會不喜歡烏圖。
烏圖用手指沿著眼眶畫了一圈。
林翡噗嗤笑出來:“原來是辛啊。很正常,她誰都不喜歡?!?p> 烏圖也無奈地笑了笑:“快進(jìn)去吧,你的朋友應(yīng)該都在等你?!?p> 林翡沒有再邀請他,說不定她這位陰晴不定的房東還在生她的氣呢,還是不要再惹她了。
烏圖目視著林翡輕手輕腳地推開門鉆進(jìn)去,覺得這個少女越來越像貓了。他正欲離開,視線卻不經(jīng)意地落在了院子的圍墻上,上面有一行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是辛的家。”
這行字寫得很大,似乎是在故意引起什么人的注意一樣。字體寫得像蚯蚓爬過的足跡,很多筆畫經(jīng)過時間的侵蝕已經(jīng)變得模糊。
是小孩子可愛的把戲。
烏圖想起那個渾身都是刺的女人,想象幼年的她墊著腳尖費(fèi)力地寫下這些字的場景就忍俊不禁。
就算再不可愛的人,曾經(jīng)也都是可愛過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