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天塹冰河有人禍

　　一大清早，滇馬的嘶鳴聲便驚醒了熟睡中的小叫花。

　　他從有些冰涼的地上坐起身，抬手揉了揉朦朦朧朧的眼睛。

　　忍不住轉(zhuǎn)頭看了看，每日陪在他身邊，睡在三清殿的趙九重，今天卻早早就不見了身影。

　　他起身，走向了三清殿門口，推開了門。

　　卻見到趙九重此刻正站在道觀門口那里，正在將玄鐵重劍、一張黑鐵面具、以及一塊令牌擱下。

　　趙九重轉(zhuǎn)頭，看向了小叫花，心里默默一嘆。

　　小叫花看見趙九重背著包袱，抿著嘴。

　　趙九重哈哈一笑道：“我還想著悄悄的走了，免得還得告別，那樣有些為難，但現(xiàn)在看來，是躲不過去了?！?p>　　小叫花快步走向了趙九重，停在趙九重身前不遠(yuǎn)的地方，道：“趙大哥要回家了么？”

　　趙九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嗯，那馬車上面的東西太過重要了，無論是保護(hù)它們，還是躲開慕容龍城那個家伙，都必須把它先送回洛陽才行?！?p>　　小叫花略微點(diǎn)頭“哦”了一聲。

　　趙九重微微一笑道：“放心吧，等你守孝完畢后，我便來接你，也就是來年春末夏初的時(shí)候，也不算是太久?！?p>　　小叫花道：“嗯，我明白的趙大哥。”

　　趙九重道：“我不在這些日子，你可不能偷懶，要好好練功才行，等回頭帶你去了洛陽后，我再好好的將那《達(dá)摩劍法》給你說上一說。還得教你騎馬、射箭、去鴻雁樓中吃正宗的雁肉，喝最好的酒?！?p>　　小叫花道：“嗯，我在這等著趙大哥?！?p>　　趙九重眨了眨眼睛，道：“那我就走了，你就留在這吧，好好照顧你自己，平時(shí)若是那個砍柴的來了，要欺負(fù)你，你便跟他提小爺?shù)拿枺筒桓移圬?fù)你了。”

　　小叫花又應(yīng)了一聲。

　　趙九重勉強(qiáng)一笑，提著包袱，轉(zhuǎn)身走向了馬車前方的滇馬。

　　他提步一跳，便翻身上了滇馬，兩手抓住了滇馬的韁繩，回頭看著小叫花道：“來日方長，過些日子，就能再見到了?！?p>　　小叫花趕緊抬手，對著趙九重?fù)]了揮，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

　　但聽見趙九重大喝了一聲駕，同時(shí)一扯韁繩，那滇馬便快步轉(zhuǎn)首，走向了山坡下的方向。

　　趙九重一邊前行，一邊又回頭，看著停在道觀門口的小叫花。

　　許久，等到看不見小叫花了，他才徹底轉(zhuǎn)頭，引著滇馬朝著皚皚白雪的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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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叫花看著趙九重慢慢化作了一個小點(diǎn)，徹底消失不見，忍不住坐在地上，漫無目的的靠著道觀的門框。

　　這偌大的蒼莽天地之間，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相熟的人，都紛紛的走光了。

　　回想起初次在道觀中醒來，每日打掃院落，聽著七道人的嘆息聲。

　　回想趙九重初次來時(shí)，菜地里跟他搶走了那不怎么好吃的爛菜根。

　　回想段思平與段思良來到道觀中，引得趙九重與他前去龍香院里。

　　在龍香院，那時(shí)候他與趙九重共同經(jīng)歷了生死……

　　小叫花鼻子微微發(fā)酸，但最終還是站起身，轉(zhuǎn)身回到了道觀當(dāng)中。

　　他抬步，走向了院子一邊的掃帚那里，將它拾起，而后一招一式的按照趙九重教他的《達(dá)摩劍法》，認(rèn)真的練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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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積雪覆蓋的山嶺，并未能夠成為阻住滇馬的天塹。

　　趙九重一路前行，不知不覺便已經(jīng)走到了傍晚。

　　他停下馬，從包袱里取出了一個窩窩，放在嘴里咀嚼了起來，此刻，他已經(jīng)不覺得這東西難吃了。

　　前方，是一條冰封住的河，那冰上蓋著薄薄的一層雪，遙遙望過去，可以看到透冰而出的手臂、殘肢。

　　想來，這里不久之前這里發(fā)生過一場殺戮，河水半結(jié)冰時(shí)，有人死了，如此才能形成現(xiàn)在的景象。

　　“天災(zāi)……人禍……”

　　趙九重喃喃的念著這兩個詞，這段時(shí)間他懂得了更多，仿佛比從前成熟了不少：“都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現(xiàn)在法度崩壞，這晉國哪里還是王土？這歹人光天化日里，便任意殺人，目無王法，若是見了他們，必要把他們統(tǒng)統(tǒng)殺掉，免得這群畜生為禍人間……”

　　吃完了窩窩，趙九重便踢了馬腹，繞向了遠(yuǎn)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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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間，半月的時(shí)間悄然間過去了。

　　小叫花在院子里試著提起黑黝黝的玄鐵重劍，但憋得臉都紅了，也無法單手舉起。

　　這些天他抱著水桶在院子里跑，起初是跑十圈，但不知不覺間，他就發(fā)現(xiàn)他可以跑二十圈，于是他就開始跑二十圈。

　　至于這玄鐵重劍，他已經(jīng)能夠兩手舉起，但那樣他使不好《達(dá)摩劍法》，雖然自己胡亂修改，能劈上幾下，但又覺得有些不太舒坦。

　　這些日子王懷恩一直都沒有來，若是他到了此處，定然要嚇一跳，因?yàn)椴恢挥X間，小叫花居然一下長高了一節(jié)，就連站姿都不再佝僂，變得挺拔了不少。

　　臉色，也不似從前那樣面黃肌瘦。

　　小叫花如今飯量漸長，胸口處段思平留下的枯榮之力，已經(jīng)減淡了許多，而環(huán)繞在其中的九葉重樓，紫紅之色也變得淺淡了不少。

　　而小叫花也發(fā)現(xiàn)，如今他運(yùn)轉(zhuǎn)《洗髓經(jīng)》的時(shí)候，會自然而然的導(dǎo)致段思平留在他胸口的枯榮之力，與他的骨脈內(nèi)力匯合到一起，然后形成他自身的內(nèi)力。

　　嘗試了許久，小叫花還是無法將玄鐵重劍單手提起來，只能再次添上另一只手，有些勉強(qiáng)的將玄鐵重劍舉起。

　　而后便在院子里，開始試著劈砍，斜劃的動作。

　　每每舉起玄鐵重劍，他腳下的步履，都要晃晃悠悠，好似喝醉那般，若是叫旁人看了，恐怕也會忍俊不禁。

　　試著揮了幾劍，他便哐的一聲，將玄鐵重劍放在了地上，然后呼哧呼哧的喘起了粗氣，額頭上，都泌出了一層汗珠。

　　正準(zhǔn)備坐在地上好好歇息歇息，耳朵卻突然間一動，扭頭看向了廚房那個方向。

　　如今他的耳力不知不覺的強(qiáng)了許多，能夠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在廚房里響起。

　　小叫花雙目一亮，這幾日總有窩窩莫名其妙的不見了，他十分的奇怪，只覺得或許是黃鼠狼冒著寒風(fēng)來偷。

　　所以特意將窩窩用鍋蓋壓住，卻沒想到，這黃鼠狼再次造訪。

　　他抬起腳步，小心的走向了廚房方向，生恐驚到那黃鼠狼。

　　躡手躡腳的走到廚房，順著門縫朝著灶臺處看去，卻猛地瞳孔一縮，卻見到一只十分粗糙的大手，正在灶臺位置胡亂的摸來摸去。

　　小叫花目光一凝，皺眉道：“為什么跑到這里來偷吃??？”

　　說完，他便將門直接打開。

　　卻見到那只黑手突然縮了回去，然后一道身影從窗口那里疾掠而過，竟一下子不見了蹤影。

　　小叫花嚇了一跳，趕緊關(guān)上了廚房的門，快步跑到了廚房后面，卻見到后墻有幾片瓦掉在了地上。

　　原來，竟然有人從這里翻過來，去廚房偷東西吃。

　　小叫花猶豫了一下，看著有一丈多的高墻，試著跳起，兩只手直接扣住了墻邊，微微一用力，他便整個人躍到了墻上。

　　從前，他可不敢這樣翻墻，但現(xiàn)在，翻墻好像變得輕松了許多。

　　只是坐在強(qiáng)上舉目四望，卻連個人影也沒有看見。

　　顯然，對方已經(jīng)跑掉了。

　　小叫花忍不住撓了撓頭，又從后墻跳了下去，思索了良久，決定要把這個偷窩窩的賊給抓著，不能讓對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得逞。

　　若是對方缺東西吃，那便留在這道觀里，小叫花也并不在意。

　　為了能夠抓住這偷窩窩的賊，小叫花將練功的位置，轉(zhuǎn)到了廚房后面，只有深夜要睡覺的時(shí)候，才回到屋子里。

　　好在此刻他修行了內(nèi)功，也不覺得冬日寒冷。

　　一來二去，等了兩天的時(shí)間，也沒有再等到那個偷窩窩的賊。

　　到了第三日，小叫花準(zhǔn)備要放棄的時(shí)候，卻見到一個身材魁梧的身影，十分靈動的從后墻翻了過來，跑到了廚房窗口那里，伸出一只胳膊，在那里摸來摸去。

　　小叫花騰的從地上站起，一步便跑向了這道身影，準(zhǔn)備將對方抓住。

　　但這魁梧身影被小叫花一驚，突然縮回手，翻身間直接踩在墻上，竟然直接飛跳了出去。

　　小叫花愕然之間也沒有顧忌太多，緊跟在后面，翻上了墻，卻見到那道身影在雪中奔行，跑向了一側(cè)的山中。

　　他趕緊落在地上，仔細(xì)看著雪上面的足印，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奔行偶爾間還是會在雪上留下足印。

　　小叫花準(zhǔn)備找對方好好理論一番，于是便順著這足印，不斷地前行。

　　繞著山坡有很長一會兒，又發(fā)現(xiàn)這足跡分明是跳上了高處，他又奮力爬了上去。

　　不知不覺間，卻已經(jīng)深入了山間的密林當(dāng)中。

　　前方林影綽綽，除了白雪，便只有白雪。

　　撓了撓頭，小叫花又蹲下身，仔細(xì)的看著雪上的痕跡，分辨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了一個方向，快步的奔行了過去。

　　終于，小叫花駐足在了一座被掩蓋的山洞前面，看見足印是延伸到洞里的。

　　只是在洞外，卻能夠聞到一股十分刺鼻的騷臭氣味。

　　要不是小叫花常年要飯，能夠忍耐乞丐們身上的味道，恐怕此刻已經(jīng)吐出來了。

　　他挪動腳步，摸向了山洞洞口，才剛到洞口，眼前卻突然出現(xiàn)了一道黑影。

　　這黑影披頭散發(fā)，嚇了小叫花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