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心中氣憤,老娘們兒夜不歸宿這種大事草草交代幾個字就完了么?況且又是獨自一個人出門,叫他如何放得下心?可不放心又能如何?寧遠長吁口氣。
過了一會兒他忍不住給魏樂心發(fā)了個微信:說走就走,說不回就不回,這日子咋過?
沒一會兒,那邊回了微信:先對付過吧,天天還小,等大一些,再辦手續(xù)。你要著急你就找,有一點,別往家里領(lǐng)。
寧遠看完微信氣的把手機甩到一邊。
這婆娘,現(xiàn)在是越來越難管束了。那天自己不過是發(fā)泄了一下情緒,她倒是記上仇了,跟自己玩兒起了冷暴力。
從大舅哥出事以來,她是越來越不顧家。寧以晨這里也該填一些換季的衣服,婆婆那里也該去時常的探望一下。想起老太太,寧遠也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
寧遠也是拿老太太沒轍,畢竟是自個的媽,能怎么辦?好在魏樂心一直識大體,無論老太太怎么損噠也不頂嘴,回來都把火氣撒到寧遠身上,若是哪天夜里睡得正香時無故的狠狠挨上兩腳,那一定就是魏樂心在老太太那兒又受了委屈。
寧遠如今也能忍下,甭管魏樂心踹的多狠他都不再吭聲。想起剛結(jié)婚那些年,他從來都是偏聽偏信母親和女兒的話,的確做了很多傷害魏樂心的事情。
那時他真的是對魏樂心失望至極,以為她跟自己當面一套背后一套,明里是對老太太和女兒關(guān)切有加,暗里卻是苛待和嫌棄。對于魏樂心的解釋他也很少聽過,因為他沒理由不相信自己的母親和女兒。
都說時間是最好的證明。在這十年里,他看到魏樂心從來不舍得給自己買首飾,也不舍得給自己買貴一點的衣服,卻給婆婆和寧以晨舍得大把花錢。寧以晨的所有花銷,魏樂心從不和自己張嘴,全從自己口袋里往外掏。而寧遠的工資卡一直在寧遠自己手上掐著,想交給她時,她就說自己常出野外又忘性大,怕丟了。
寧遠這些年也是聽聞過很多再婚家庭的瑣碎矛盾,哪家不是各有心機的在金錢方面矛盾重生???像魏樂心這種實實誠誠的,在錢上不藏一點心眼兒的女人,還真難找出第二個來。
慢慢的,寧遠的心理起了變化,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起,他開始把魏樂心放在了心里的第一位。
從看到她自己躲在樓下哭著劃傷自己?是她生病時一個人高舉著吊瓶回家?是她住院時一個人辦住院手續(xù)?還是……
寧遠記得有一次去二姐家看望老太太,當時大哥、二哥一家也都在,就缺魏樂心。寧家的人聚在一塊兒也是時不常的嘮起哪個兒媳婦,或多或少的背后數(shù)落誰幾句也算平常,就算對魏樂心的指責多一些,寧遠也從來沒往心里去。他覺得都是自家人,關(guān)起門來嘮一嘮啥都是打發(fā)時間而已,算不得個啥事兒。
那天兩個嫂子都在,話題自然也數(shù)落不到自個頭上,于是眾人聊著聊著便統(tǒng)一默契的指向了缺席的魏樂心。
起初聽的都是家長里短,還能入耳,聊著聊著,老太太就帶了些情緒進來。“小遠那兒也是去個孫悟空來個猴,走個大虎逼,這個也不是啥好逼玩應(yīng)兒!要工作沒工作要家庭沒家庭,當初我就看不上?這些年也看她沒掙幾個錢,借由子天天在外面耍,那是個過日子人嗎?”
二姐附和,“那可不,那個家全指著我老弟呢!她掙那倆錢還不夠往娘家搭的?!?p> 大嫂:“不管咋的,對以晨好就行啊?!?p> 老太太:“好啥好???以晨小時候也就是我看得緊啊,一到她那兒不是肚子疼就是嚇著了,不知道都給孩子吃啥了……”
“行啦!”正喝著茶水的寧遠氣的把杯子重重撩在桌上。從前聽到諸如此類的話時,他是沒什么大反應(yīng)的。而那天他聽著自己的親人在自己面前毫無顧忌的說著貶低自己妻子的話,突然間就聽不下去了。
他當時很嚴肅的對他們說了一句話:你們以后在一起就嘮點兒好的,別成天都是這個不好那個不好的,都不會嘮嗑就少往一塊兒湊!
也是從那天以后,寧遠就很少聽到大伙再說魏樂心的不是。
他現(xiàn)在是真心的想對魏樂心好,但這個女人好像并不領(lǐng)情,現(xiàn)在跟自己脾氣越來越大了,性格也不像從前那般溫柔體貼,最可氣的是還動不動就跟自己提離婚,每次一吵架就拿出一副此生不復(fù)相見的架勢來,寧遠真是吵夠了,也吵怕了。
前些年魏樂心要是心情不順時就愛出去喝酒,喝完回家就和自己哭跟自己鬧,一肚子說不完的委屈。寧遠氣急了也狠狠揍過她,但是架不住這瘋婆娘是個打不服的犟種,一旦開打就沒完沒了的不死不休。再后來寧遠就開始躲著她,一見她喝酒就躲得遠遠的。
其實寧遠在氣頭上也想過離婚,等冷靜下來的時候,他左右權(quán)衡,還是不想舍棄這個家。他也知道,每次魏樂心跟他找茬打架多半是因為寧老太太。對于母親那張口無遮攔的嘴,寧遠也不是沒說過她,但每次剛一提母親就急了,她就會把怒火再次燒到魏樂心身上。結(jié)果可想而知,這就像個惡性循環(huán),讓這個家庭自開始就一直在水深火熱中沉沉浮浮,搖搖欲墜。
這晚,寧遠躺在空蕩蕩的大床上,他失眠了。腦子里不斷回想著剛認識魏樂心的情景。
那一年他剛好二十歲。在朋友家里的墻上掛著一幅丹鳳朝陽的彩鉛畫,當他知道這是朋友妹妹的同學所畫,心里頭就有了一種期待,他想,能畫出這樣一幅畫的女孩子會是什么樣子呢?
在某一天,他見到了。魏樂心抱著一摞書安安靜靜的從他家前面的胡同走過,那個時候,她留著齊肩的荷葉頭,一雙大眼睛明亮而清澈,臉上透著淡淡的憂傷。當寧遠見到她的那一刻,眼睛就挪不開了。他知道自己淪陷了。而那一年,魏樂心才十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