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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當空照

第十章:孤兒寡母

月明當空照 說書客王猴 3431 2019-04-14 13:05:00

  夫死父喪,按理說做妻子兒女的應閉門在家守喪三年。

  但迫于實際情況:武遲須得每日去私塾聽講求學,以備參加縣試,盡早做一名童生;趙雨疏則得肩抗背馱起整個家的生計。因此,趙雨疏縮改守喪期限,將三年改為三個月,只是每日身著白衣素服、不食葷腥不改。

  守喪期間,街坊四鄰和曾經雇工傭仆為謝往日恩惠,送上生米蔬菜、擔來柴油醬醋。這三個月才不至于忍饑挨餓。

  話說之前在武家染坊有個做工的年輕小伙,喚做劉小九。他年齡較趙雨疏小幾歲。在坊內做事勤苦賣力,是個忠厚老實的淳樸后生。武壯和趙雨疏都喜歡這劉小九,常照顧他。武壯患病窮困潦倒的時候,劉小九不懼傳染,經常前來看望照顧。

  趙雨疏服喪滿期,劉小九便時常來看顧他們孤兒寡母,偶爾還帶來新鮮采摘的瓜果。他見趙雨疏屋外有一片雜草地,土壤濕粘是一處沃土,遂自家中取來鋤耙將那片草地掘墾地成菜圃,又砍木劈竹圍扎一圈籬笆。

  有幾次太陽毒辣,趙雨疏在屋內瞧見他汗流浹背,粗布汗衫被汗水浸得都能擠出水。便喚他進屋喝碗涼茶歇息歇息。

  寡婦門前是非多。時日長久后,這麻煩和流言蜚語就像夏天的喜愛腐臭骯臟的蛆蟲,一個個沖破繭俑變成蒼蠅,滿天飛舞。

  雞還沒有鳴啼,天是黑的。趙雨疏起床生火淘米煮粥,又蒸了幾張餅子,在酸菜壇子夾了兩筷子泡菜裝進碟子里面。

  餅子用油紙包著和一本論語一同用布包成包裹,將粥盛在盆碗里面,熱氣騰騰。趙雨疏將熱燙的粥碗放入一盆涼水中浸泡,水面剛好泡到碗的三分之二。做完這些之后,出門到菜圃采摘蔬菜,洗凈泥垢,用竹筐盛了,竹筐頂端系上一個繩套,一根扁擔穿入。

  雄雞抖擻精神,振翅躍上木樁,目光炯炯傲首東方,引吭鳴啼。黑夜開始褪色,周公開始放人。

  武遲睜眼、穿衣踏鞋,簡單梳洗。到廚房從涼水盆中端出粥,拿勺子舀出兩碗放在桌上。兩碗粥一碟咸菜,就是武遲母子倆的早飯。

  用完飯,武遲將碗清洗干凈,將包袱背上,同挑著擔子的母親出門往城內走去。東邊已經出現魚肚白,點點金燦蠢蠢欲動。

  趙雨疏挑著菜去街市上叫賣,換一些銅錢補貼家用。武遲入了私塾,中午便不回家,找一個陰涼地歇息吃餅。

  趙雨疏的蔬菜總是比別的菜販子更先賣完。

  她雖身著粗衣麻布,但掩蓋不住由內而外的閨秀典雅;眼角已有點點皺紋,清貧生活讓她的臉不再白膩水嫩,卻有一股別樣的成熟風韻;這樣一個女人挑著擔,走街串巷吆喝叫賣,又何愁沒人光顧她生意。何況她的菜總是比別人的更新鮮飽滿、更干凈、斤兩足。

  同等地位的人的差異往往相伴著嫉妒眼紅一同而來,嫉妒一旦匯聚壯大,脹破心胸就成了恨。尤其是利益相關者之間,更為如此。

  孔子說,老而不死是為賊也,并非指人老了不死就會變壞,而是說從來就壞的人變老了還不知悔改。

  王阿婆也是一個寡婦,無兒無女。年輕的時候耐不住寂寞,在夜晚偷偷打開了房門,這道門就一直沒關上。直至年華散盡,人老體衰,便再沒人于夜晚偷摸上的她溫暖窩。失去男人關懷的她,生活開始窮困潦倒,不得不自食其力。

  世態(tài)炎涼,王阿婆心胸變得狹隘,人也尖酸刻薄,看不慣所有人,嘴里總是碎碎罵那些男人沒心沒肺。

  王阿婆看不慣男人們對趙雨疏獻殷勤的樣子,她惡心、懷恨。雖然年輕的時候別人對她獻殷勤她倒是覺得得意自豪,但現在情況不一樣。

  王阿婆認定趙雨疏是在賣弄風騷,以自身的資本來討取男人們的歡心,借此讓自己的生活過得更好。她年輕的時候就是這樣干的。在她眼里,趙雨疏都是眉眼盈盈對男人媚笑,男人才一窩蜂的照顧她生意。

  而且最要命的是,王阿婆之前偶然看見劉小九在烈日下替趙雨疏開墾菜園子,趙雨疏倚著門喚劉小九進門歇息。

  王阿婆在閑暇時、在吃完飯和大家閑聊時,有意無意的提及趙雨疏。說她一個新喪夫的寡婦,丈夫尸骨未寒就領別的男人入門,成天的在外拋頭露面,和別人眉來眼去偷偷摸摸。

  這本是撲風捉影的造謠,大家本也不愿相信曾經和武壯相敬如賓的趙雨疏會是那種勾引男人的水性楊花女子。但劉小九這個單身漢子時常往孀居的趙雨疏家里跑卻也是事實。

  慢慢的,在王阿婆日復一日不厭其煩的敘說下,大家頭腦中先入為主,帶著王阿婆的言論去看待趙雨疏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然后突然恍然大悟。哦,好像的確如王阿婆所說的,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私塾先生講完一堂課,讓大家自由理解背誦。他則到里屋房間去飲茶歇息。

  學館里的學生沒了約束,開始嘈雜起來。武遲是個異類,他誰都不理睬,如聾子一般靜默看書。

  有較大的學童偷偷指著武遲,說他是怪胎,有人說他是野種,說是聽父母的,武遲的母親趙雨疏到處勾引男人,和男人做不好的事情,不守婦道。

  還有人說,武壯是發(fā)現趙雨疏和別人通奸,所以被下毒毒死的,所以武遲可能不是他們的兒子。他們只敢低聲偷偷的議論,怕武遲聽見。

  武遲不是聾子。他非但不是聾子,耳力還遠勝常人。所有大人們添油加醋、編造謠傳出的關于他娘親的閑言碎語,通通經過學館內的學童的嘴舌傳到他心里。

  武遲臉上沒有出現絲毫的變化,他只是放下書,然后站起身走到那群學童旁。舉起拳頭雨點般向他們砸下去。

  被打的學童哪里甘心,何況武遲打得是真用力。他們一擁而上,將武遲圍住,把他推到在地,一群人拳打腳踢。

  武遲抱著頭跪臥在地上,然后看準時機突然彈射而起,壓住面前的那一人使勁兒的揍。那個人比武遲大一兩歲,也不甘示弱,抱著武遲翻滾在地。

  立在一旁的其他人看著一會兒是武遲在上面,一會兒是另一個人在上面,也不好下手,怕打錯人。

  學館其他的學生,有些年齡小的膽子也小的被這個場面嚇哭了,有年齡稍長的有理智的學童立馬跑去告訴先生。

  教書先生是個五十多歲的秀才,胡子已經白了。飽學經書,同窗好友都去做官了他卻一直沒有科考中第,最后回到家鄉(xiāng)做了個教書先生頤養(yǎng)天年。

  他聽到學館內有學生打架,立馬放下蓋碗茶,把帽子戴上,跑出來將扭打在地的兩人拉開。兩個人流了一臉的鼻血,鼻青臉腫。先生命其他人去打了一盆水,拿了一條面巾替他倆將臉上的血污擦洗干凈。

  教書先生詢問起他們所為何事起了沖突,那群參與打架的學童異口同聲說,是武遲先動手打人,他們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

  教書先生又問武遲,武遲冷冷的,一言不發(fā)。教書先生又問在場的其他人,均回答不知緣由,突然就打起來,不過大家都說的確是武遲先動手。

  教書先生遣散了學童,命武遲帶路到他家去見趙雨疏。

  到家門口時,教書先生讓武遲先在門外一個人玩耍等候,他要去和他娘親談一談他打架的事情。武遲心里是敬仰這個學識淵博的教書先生,所以他聽從了。

  教書先生進門前先禮節(jié)性的問候,趙雨疏才從里屋走出替他開門。

  趙雨疏見是私塾先生來訪,讓路引進門來飲碗熱茶。趙雨疏奉上茶,問道:“老先生光臨寒舍不知是有什么事?”

  教書先生呷了口熱茶,放下茶碗道:“今次登門拜訪,是為了武遲。他在學館與別人無緣無故的動起手來?!?p>  趙雨疏驚道:“他同別人打架了?他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教書先生道:“夫人且放寬心,并無大礙。”

  趙雨疏道:“如此甚好。只不知他們爭執(zhí)動手是出于何事何因?遲兒從不會主動去招惹他人,定是因遲兒不喜言語,不同他們親近玩耍,他們便合起伙欺負遲兒?!?p>  教書先生搖頭道:“這你可猜錯了。所有人都看見是武遲先動手打人,他們并未去招惹。不過這年少之人血氣方剛,常常因為一些嫌隙小事就互相起了爭執(zhí),這并非什么大過大錯。只不過,今次卻打出了個麻煩。

  “武遲打的那人名叫容寶,是我老師之孫,因我老師身體原因不能親自教導便送到我處。老師兒女不在身旁,只有容寶陪在老師身旁,所以對容寶甚是疼愛。武遲打得容寶鼻青臉腫,回去后老師定會記恨。

  “老師的兒子可是在州府為官,他若是將武遲毆打容寶的事情告知州官,后果可想而知。明年的縣試恐怕就與武遲無緣了??上Я宋溥t如此聰慧一個少年,從此便與仕途無緣?!?p>  趙雨疏驚慌道:“什么!那、那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guī)нt兒備些禮品去登門道歉,孩子之間的嬉鬧,用不著鬧成這樣。”

  那教書先生見狀,雙眼不著痕跡的微瞇,嘴角微微上揚,道:“其實這件事你大可不必出面,就算你出面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還可能將問題擴大化?,F在外面是怎么傳言你的,你不知道?老師這個人最重一個人的德行操守,平生最恨傷風敗俗之輩。”

  趙雨疏臉面上有些難堪,她不是沒有聽過別人在背后指指點點的議論,但她并沒有正面站出來義正言辭的辯解,她相信清者自清,只要時日長久,造謠自會不攻自破。況且,她只有一張嘴,她想替自己辯明也力不從心。

  見趙雨疏低著頭沉默不語,教書先生滿意的笑了,他以為沉默就是默認。于是他膽子大了起來,他雖然已經五十多了胡子白了,但他也是個男人。

  教書先生的妻子已去世三年,而面前的這個女人美麗動人,他慢慢伸出手握住了趙雨疏:“你也別擔心,武遲是我的愛徒,我自有辦法幫助他。”

  趙雨疏被教書先生握住手,臉上頓時因羞憤而發(fā)紅,她一把甩開教書先生的手,站立起來與教書先生拉開距離,愀然厲聲道:“還請老先生知禮自重!你是讀書人,是遲兒的老師,我這才邀你進屋。還請你能夠自持身份,別做一些有違道德之事。”

  教書先生并未妥帖,他踏步上前,一把將趙雨疏抱在懷里,努起嘴唇就想親上趙雨疏的臉頰。趙雨疏奮起反抗不讓他得逞,可他始終是個弱女子,而教書先生雖然有些上了年紀,但力氣還是遠勝趙雨疏。

  教書先生將溫香軟玉抱在懷中,一股比花兒還香的味道嗅進鼻中,樂呵呵,道:“可人兒,性子還挺烈。這屋里就我們兩個人,也別裝模作樣了。話說回來,多添我這么個相好的對你也沒有損失,生活上也多得些便宜便利?!?p>  趙雨疏橫眉冷眼、氣憤填膺,她是個貞烈女子,怎么會做出有失道德對不住九泉下丈夫的禽獸事;身背后的流言蜚語還可以忍耐,但在此等丟失貞潔的關頭,她必須頑抗到底。

  趙雨疏掙扎得披頭散發(fā),雙手被教書先生困在身后掙脫不得。

  只見那教書先生猛然張大了雙眼,眼球突出目眥欲裂,整張臉變得青紫如一塊老豬肝,微張著顫抖的嘴唇,全身都無力虛脫。

  趙雨疏脫身后揚起手“啪”的一聲給了教書先生一耳光,朝他臉上啐了一口,怒罵道:“禽獸不如的畜生!枉自讀了半輩子圣賢書,不好好做人卻去學那畜生的行徑!你還有什么臉面來學館教學生,有什么臉面對著孔圣人!快滾出去,這里不歡迎你!”

  那教書先生被趙雨疏扇了一巴掌,兀自站立不穩(wěn)在原地轉了個圈兒,雙腳一軟跌坐在地上,尾椎骨給磕碰著了。

  他“哎喲”一聲,右手扶著后腰,左手撐地站起身來。教書先生氣的花白胡子都快立起來了,他提起拳頭準備砸向趙雨疏。

  “咿呀”一聲,房門推開。武遲立在門口,面無表情像個石像一樣立在門口。

  教書先生的拳頭最終只是在空氣中揮了揮,朝著趙雨疏恨道:“哼!咱們走著瞧!”側過身從武遲身邊跨過門檻離開。

  武遲關上門,去廚房生火淘米煮飯,去門外菜圃摘了兩顆菜。煮好飯,炒完菜,將飯菜端到飯桌上擺上筷子。

  武遲坐在桌前等著。趙雨疏從房內走出,她重新梳洗挽了個發(fā)髻。她坐在武遲對面,看著臉上有些青腫的武遲,伸手輕撫,痛心道:“還痛嗎?是娘親對不起你!”

  武遲岔開話題,道:“吃飯?!蹦闷鹂曜咏o趙雨疏夾了一大筷子的菜,然后端起碗埋著頭大口大口的刨飯。

  西邊已黃昏,寒家炊煙裊通天,日落西山有點點雁影。

  那教書先生從武遲家出來后,徑直去了容寶家。

  謝府飯?zhí)弥?,謝容寶的爺爺謝楓坐在上位,教書先生坐在左席,容寶坐在下首。

  教書先生執(zhí)酒杯敬謝楓,道:“老師,是學生我看管不嚴,這才鬧出了這等事,讓容寶受傷。這第一杯酒罰學生的失職之責,望老師原諒則個?!?p>  話罷,舉杯滿飲,又將空杯倒?jié)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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