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所謂思念2
“樹種有意志,這種先例是有的?!笨柪澾@次沒有忘記重要的知識,“圣樹為了嘉獎在歷史上做出卓越貢獻(xiàn)的英杰,會將非常非常稀有的種子送給它們,讓它們認(rèn)可并與英杰建立連接,用于在遠(yuǎn)離埃弗拉大陸的危險戰(zhàn)場上,不幸遇害的場合,保存它們的靈魂,不會被敵人奪走,甚至可以用別的軀殼來施行返魂術(shù)。”
“你是說,寄魂種?”凱魯克亞聽說過,“目前我也就知道,初代大人和賽希爾前輩有。我們都還沒……”
獎勵也算是稀有極了,但這兩位實力巨可怕,根本還不知道誰能讓它們有使用這東西的機會。
“所以,離開了埃弗拉大陸的那顆樹種十有八九不是給你們用的寄魂種了。既然偉大的圣樹沒有阻攔,想必它是有所用意的。戰(zhàn)士們,想要有自己的寄魂種就好好努力,用功績獲得圣樹的獎賞吧。總之,只有這兩樁例外了。”米柯艾夏指著墓碑前供奉的祭酒和水果,還有鮮花,“話歸正題,看起來賽希爾的確來過。雖然前段時間也是在半夜來掃墓,那次被我發(fā)現(xiàn)了?!?p> “賽希爾前輩……對他的老師真的很尊敬啊……”偶像崇拜的凱魯克亞心中對賽希爾的尊崇又加深了一分。
“這份師徒之情深厚到足以讓它舍棄英杰身份都要臥底復(fù)仇。我不得不稱贊,可能這種決絕的意志還有繼承的智慧,才是讓它真正受到冊封的原因。以及,這也許是它所剩不多的個人情感了。”即便是用稱贊的語氣來做出客觀評價,可怎么聽著都有微微的醋酸味,還真不是某種錯覺。
“死者在生者的心中有著不可替代的位置,這份情感能夠激勵它們?!蹦翈熼_始犯它的職業(yè)病,做出虔誠的祈禱姿勢。
“你這是在嘲諷我嗎!”沒想到,女皇卻突然大發(fā)雷霆,嗖地跳到卡爾利茲的頭上,開始動手拉扯它的觸須,“你是想說我永遠(yuǎn)也比不上它心里那些失去的友人和師長,因為我還活著?!而且可以永遠(yuǎn)地活著?!”
失口誤言的英杰吃痛地嚷嚷起來,雖然不至于是扯斷那種力氣,被這么揪著拔來拔去,怎么都想讓它尖叫不已:“哎喲!不要扯啊!救命!”就算呼叫救命,凱魯克亞也不可能跟把女皇從卡爾利茲的頭上硬生生地扯下來,那是絕對的冒犯。
“都是你這個壞牧師壞醫(yī)生干的好事!”小女皇不依不饒,并連聲痛斥,“你在它的腦子里攪了些什么!賽希爾對我總是好冷淡!而且看見我都想逃!甚至裝暈都使出來了!絕對是議會要你下手的對吧!議會那些老光棍就看不得人家幸福過日子!你們也是!也是!”
“陛下您的威儀……”凱魯克亞好想勸女皇息怒,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插不上話,或者聲音都太過無力。
“我只是評估之后根除了‘恐懼’和‘悲傷’的元件而已!讓它不再害怕包括死亡在內(nèi)的任何事情!不會因為悲傷的情緒而折損戰(zhàn)力!在手術(shù)之前獲得了您的師尊許可的!所以至少不完全是我的問題!”
“師尊絕對沒有允許你偷偷下手做多余的事!”
“我想這可能是手術(shù)的一點點無法預(yù)料的副作用!不要扯啦!求您住手!我愿意給您好好解釋噠!”
“誰要聽你狡辯哼!就算我沒有懲罰你的權(quán)力,今天也要好好修理你一番!”
“請住手,陛下?!闭谀z著之際,從一顆大樹的后面走出來人形,還有熟悉的,充滿威嚴(yán)感的聲音,吸引了訪問者的注意,“這樣做有失體統(tǒng),您畢竟是國家的統(tǒng)治者。”
“賽希爾……”小女皇立刻停手,從卡爾利茲的頭上跳下來,振動翅膀,懸浮在空中,重拾自身的矜持,以女皇的語氣質(zhì)問帝劍御持官,仿佛剛才欺負(fù)卡爾利茲的事情就像是被清風(fēng)撫走的微塵,“為什么昨天晚上沒有回去議會駐地?它們都找到我這里來了,我很擔(dān)心的?!?p> “昨晚的召見……與您的談話讓我有些需要思考和告解的事情,所以我來了恩師的墓地?!?p> “……不能夠……對我說嗎?”
“是的,唯獨不能,對您。”女皇忐忑的詢問只換來這么一句斬釘截鐵的冷言。
卡爾利茲好像聽見了某種心碎的聲音。
誠然,議會讓自己動手術(shù)的時候是給賽希爾的情感回路里加了點料,即是說讓它對女皇稍微建立起一些隔閡,避免英杰做出有失身份和不利議會的事,或者成為女皇的傀儡。但又不能完全切斷它與女皇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這樣并不利于議會借由賽希爾來牽制已為神明的魔網(wǎng)之主。手術(shù)里的秘密,自然只有施術(shù)者本尊才知情了,其他同族完全不知道有這回事,只當(dāng)是“守序輝環(huán)”深明大義,才一直禮貌地拒絕著米柯艾夏女皇的數(shù)次追求。
簡而言之,在心控大師的角度看來,族人們尊敬的執(zhí)法官,圣獵手的英杰閣下,其實是個有著“情感障礙”的非健全個體。但議會認(rèn)為,這樣對賽希爾就是最好了,不會再被多余情感折磨的戰(zhàn)士才是最強的,尤其是英杰,需要使用很久很久,所以除了信仰和服從,別的元素越少越好。然而它與米柯艾夏的關(guān)系又剛好是議會不想放棄的制衡,于是早就了現(xiàn)在的微妙局面。
米柯艾夏沉默了。
不知道這樣的沉默代表的是什么,傷心,憤怒,還是怨恨呢。
“既然是這樣,那我回去了?!睕]有任何的情緒發(fā)泄,覺得自尊有些受傷,小女皇一分鐘也不想在原地逗留,開啟了傳送術(shù),消失在三位英杰面前。
“前輩……這話忒重了?!笨柪澯X得氣氛尷尬到不能再尷尬,空氣里的水分都要凝結(jié)成冰了,此種對話的局面下,它都忍不住同情小女皇?!爸辽傥液芨兄x女皇陛下帶我們來找你?!?p>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辟愊柶降鼗卮?,話中沒有任何的情感波動,“也許你們在好奇,為什么不能對它說?!?p> 另外兩位英杰自然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前輩。
“昨晚陛下的召見,是關(guān)于出訪的事——它希望我以伴侶的身份出席維拉克魯斯的所有外交儀式場合?!?p> 原來是如此充滿榮光的事情。
“難道您……拒絕了?”凱魯克亞擔(dān)心地問。同樣是面對前輩,卡爾利茲就比較隨便一點,而最為年輕的英杰則堅持使用敬稱。
“不,我沒有,猶豫了一會倒是真的。初代大人也在,它也贊同,認(rèn)為這樣做有利于襯托出女皇的高貴和偉大,令人類由衷地感到敬畏——他們的社會里,沒有將獵手和圣騎士兩個職階完美融合的人;再者,它指出我的實力已經(jīng)具有了半神的程度,是站在真神身旁最合適的人選。既然初代大人這么說了,我會誠心服從,就算是為了我國的皇廷與議會的威儀能夠在異國很好地展示?!?p> “那就費解了,你又是為什么招呼也不跟我們打一聲就悄無聲息跑到這里來待了一晚啊……”
賽希爾注視著恩師的墓碑,用鮮有的遲疑語氣將自身的疑惑表達(dá)出來:“我忽然想到老師的事……于是反思自己,與女皇的關(guān)系,這樣近……沒有問題嗎?我會不會重復(fù)當(dāng)年恩師的仇敵與女皇沆瀣一氣的歷史?這樣,會不會太對不起老師了。我之所以選擇不對米柯艾夏說,因為這樣的自我懷疑同時會刺到它?!?p> 卡爾利茲頓時覺得心情仿佛正在被龍卷風(fēng)卷來卷去,它狠狠跺了一腳,深呼吸之后開始一氣呵成的游說:
“我以為你一直很理智客觀的。當(dāng)年宰相瑪洛圖斯跟那位女皇的關(guān)系是很那個,但它真正被辦罪是因為觸犯法典,迫害低階族群那些勞什子的原因,那位女皇出于私情包庇了它而已。我不認(rèn)為,假使你是那樣一個族群敗類,米柯艾夏女皇還會看得上你,還會包庇你。它是明君,是我們的魔法之神,是偉大的初代大人教出來的弟子。而你……是因為堅持執(zhí)法官的正直與對師徒之情執(zhí)著,才會為它所愛?!?p> 凱魯克亞本能地立刻跟上,用虔誠的崇拜語氣給同僚的勸說加上一份火候:
“是啊,前輩,要對自己有信心才行。您的偉大之處無需自疑,不然,崇敬著您的我們,又算是什么呢?”
賽希爾沒有立刻答復(fù)后輩,只是在恩師的墓前屈膝跪下,將壺內(nèi)的祭酒恭敬地傾灑在墓碑前。
“吾師,請您在遙遠(yuǎn)的地方也能聽到我的祈愿:永遠(yuǎn)保佑我,不會誤入歧途,不會迷失自己,永遠(yuǎn)不要因為自己的錯誤而牽連重視我的同族。我已不會再哭泣,也永遠(yuǎn)不想要它們因為我而悲傷?!?p> “該回去了,前輩。記得找個機會給女皇陛下道個歉,或者解釋一下。未來的族群之母心情不好,我們這些作為臣子的怎么都是有錯的哦?!?p>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