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訪問的尾聲2

　　“能看到這段文字，想必你已經(jīng)注意到吊燈上隱藏的存在，而我也已經(jīng)出事有一會了。”

　　“雖然前往凱希亞訪問是一種榮耀，但它并不能讓我高興，因為我知道，極有可能，我內(nèi)心的陰霾會被暴露在它們偉大的神明之前。但我還是沒有特意推辭，一方面是皇家使命，一方面是凱魯克亞的盛情邀請，一方面是因為你也要去，還有就是代表家族……總之，很多的理由都讓我必須前往?！?p>　　“一路上我都在默默祈禱，祈求它們不要窺視我的心，這樣就可以得到和平的結(jié)果——放棄一顆樹種，從而獲得更多的共贏。但是它們是那樣地珍視樹種對于國家的意義，刨根問底也要奪回。如果說我在它們的初代英杰面前還想抵賴和瞞混，在圣樹神殿遇到那個林精祭司時，就知道隱瞞已經(jīng)沒有意義，它是極其偉大的，我心中的陰影在它面前只能是遺憾和慚愧。”

　　“我想，此刻你最難過的，是在于我欠你一個解釋。大部分事實如黑暗女神海拉所言，偷走樹種的是一個亡靈……你會覺得，是不是亡靈、亡靈法師脅迫了我？如果要撒謊，我當然可以那么說，推脫責任?？墒沁@樣的謊言是沒有辦法說服自己，甚至欺騙凱希亞的。只要我的心中尚存一線的良知和愧疚，都沒有辦法自我洗腦，變成毫無瓜葛的人?！?p>　　“我珍視與你相遇的五年，如果沒有這次的事，什么也不會改變，依舊會是好朋友。對于凱魯克亞，我也深感慚愧，它的眼里，我大概會變成徹頭徹尾的壞人，第一筆的舊賬都會算到我的頭上……但那真的不是我做的，或者‘我們’做的，不然的話，它會死在我接近它之后的任何時刻，維拉克魯斯和凱希亞就會陷入外交危機，等等……現(xiàn)在它一定非常憎恨我，那也算我咎由自取?！?p>　　“我還會試著去說服其他同盟者放棄第二顆樹種，盡管它們認為這顆樹種對于我們的生存之地非常重要?！?p>　　“很抱歉我騙了你，真正意義上的維克多·卡斯泰爾一開始就是個‘微妙的存在’，很遺憾現(xiàn)在我不能告訴你真相，只能說，你這五年的朋友——一直都是個亡靈。”

　　?

　　信紙空了兩行。

　　“這封信是我托影依·銳指藏在這里的，雖然他有點不贊同我這么做，可我堅持要給你一個解釋，也相信命運會讓你發(fā)現(xiàn)它。至于你是否愿意將這封信的內(nèi)容公開給國王陛下，全憑你的選擇，我不會埋怨你的。

　　????????????????????????????????????????????????????????????你所認識的——維克多·卡斯泰爾”

　　?

　　?

　　獵人猶豫了。

　　心中的天平遭遇前所未有的震蕩，恨不得在下一秒就有方法讓自己徹底失憶，不知道就什么痛苦也沒有，為什么非要苛求一個解釋呢！

　　?

　　自己曾經(jīng)想要成為友誼與和平的橋梁，而現(xiàn)在從兩端走來的人，分分鐘都在壓壞它。

　　?

　　原本預(yù)計可能長達兩周的訪問，在一周差一點的時間內(nèi)倉促地結(jié)束。

　　一方面凱希亞方?jīng)]有否定大女皇會親自訪問這個已經(jīng)達成的成果，因此加西亞國王要盡快回去準備，一月之后大女皇就會盡快成行——早點解決艾文萊斯特的旱災(zāi)也是好事，這個外交讓步算是給夠了國王面子，同時也不得不讓維拉克魯斯更加賣力地追查維克多的下落。另一方面，國王陛下深感沒有面子在圣樹的土地上繼續(xù)悠哉地體驗旅游和觀景，近乎羞愧地想要快速逃離此地，不然的話他看見女皇就覺得自己面上無光，早走早解脫。

　　?

　　?

　　臨走之前，洛恩把那封信單獨給了凱魯克亞看。

　　本以為對方會勃然大怒或者根本就不相信信里的文字，可這次，英杰似乎壓下滿肚子的惱火，逐字逐句地念過上面的內(nèi)容，是希望盡力去理解，或者是記住它們，然后反饋皇廷與議會。

　　“你愿意給我分享這件事，我感謝你。但是樹種不追回來，這件事絕對不算完，畢竟事關(guān)凱希亞子嗣們安?！瓨浞N的意義，我記得給你講過，無論它們在何處的土地上生根，都會庇蔭無盡的生靈?？梢哉f，如果哪個國家獲贈了我們的樹種，那一定是圣樹賜予的莫大恩惠。至今為止，只有魔法王國-恩底米亞獨享殊榮，這也決定了此國與我國的關(guān)系有著半臣屬的成分。不尊敬圣樹，卻又想從它這里占去便宜的人，絕對不可饒恕。如果維克多真心不想背叛我們，那最好他能拿出實際行動來，凱希亞才有可能仁慈地去寬恕?！?p>　　?

　　“我還有個問題，圣樹的種子，就算是亡靈之境也能生長嗎？”

　　?

　　“這個我也答不上來，沒有先例過。我倒是祈禱它們發(fā)現(xiàn)這種事不可能而禮貌地把東西退回給我們。但那畢竟是凱希亞的種子，萬一生出什么奇跡……我也說不準啊?！?p>　　?

　　一時間，兩個人的情緒都有點低落。問題就像是大樹的根須，會衍生出怎樣繁雜的支叉，誰都說不清。

　　“呼，暫時就這樣，走一步看一步。我該登船了……希望來月的訪問團里，你依然在。”

　　?

　　“應(yīng)該會的……你多保重。”

　　?

　　?

　　獵人點點頭，轉(zhuǎn)身準備登船。

　　這時，凱魯克亞忽然摁住了他的肩膀，鄭重其事地說：“拜托，洛恩……也許只有你……我能去相信了?！?p>　　?

　　洛恩恍惚地“嗯”了一聲。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哪方面值得對方去相信。它至少應(yīng)該知道，人類的能力無論如何都是有限的。

　　還是說，它僅僅奢求著，不會再遭遇背叛？

　　?

　　?

　　未知地點——

　　?

　　?

　　“要不是及時去撈你，你估計得折那?！痹谝黄幻倒寮t和粉紅浸染和照亮的空間里，神殿屹立于陸地延伸出來的半島高臺上，神殿的周邊是極其艷麗的晶樹森林。放眼望去，天空永遠都是墨色，只是因為瑰麗的色彩才沒有變得漆黑一片。掠走維克多的黑影在這里凝聚了原本的形狀和身姿，是一個膚色為紫羅蘭的、年輕俊俏的黑暗精靈，說話的腔調(diào)有點恣意和乖張，估計是沒什么忌諱的痛快類型?！巴瑫r面對一個源生神祗、一個后生神祗和神祗候補者，你根本就沒有勝算?！?p>　　?

　　“我明白的，小依?！本`圣騎士抱著膝蓋，沮喪地坐在神殿的階梯上，這時，他的發(fā)色和服裝開始漸漸變化，金色的長發(fā)變成了淡淡的海藍，藍色的雙瞳換成了溫柔的淡金色，而混身的板甲則是變化為藍紫相間的華麗法袍，看起來徹徹底底是一位法師，對身邊的友人也用著親昵的稱謂?！翱墒俏摇娴奶⒕瘟?，對于凱希亞，還有它們……”

　　?

　　方才還叉腰站著的黑影，嗯哼了一聲之后也跟著對方一起坐了下來，儼然一副準備促膝長談的樣子。

　　“在我活著的時候，因為崇拜先逝的你，我從一個小偷自己修行成為半吊子的法師，也好好研讀過你的歷史，知道圣樹和它的子民們對于你的恩惠相當?shù)拇?，猶如再生父母一般，因此你從靈魂的感情上對于我們劫走樹種這件事非常負罪。可是你也應(yīng)該清楚，過去的家是過去的，現(xiàn)在這里才是你和我們根本的歸宿，這片萬物的靈魂花園。我們背負了當初離開海拉領(lǐng)地所有怨靈的期待，才在這里立足，如今這塊地域面臨分崩離析的命運，難道眼睜睜又看著流亡者們失去家園嗎？”

　　?

　　“……”比失去家園更加讓人擔心的還有別的事情，總不可能讓每一個怨靈都像自己這樣，去找一個鮮活的容器，然后重返人世？自己這茬好歹是有點原因的，不然不會找上血脈后裔。

　　?

　　“隆安說，樹種起碼要經(jīng)過十年的物質(zhì)到靈魂的過渡和轉(zhuǎn)化才能適應(yīng)這‘萬物花園’的環(huán)境，如果不抓緊時間的話，十年間這里的土地還會發(fā)生怎樣的變化誰都說不清，單靠我們七個的力量維持現(xiàn)狀真的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黑暗精靈側(cè)身抓住對方的肩膀搖晃，“你也心知肚明的吧，偶像？”

　　?

　　“偷或劫走解決問題的方法，這樣就算結(jié)果如我們所愿，我心里也會一直不安。父母對走失的子女的牽掛永遠不會斷絕，我寧愿發(fā)生一切之前，至少有跟圣樹凱希亞好好地談過！”

　　?

　　“大姐頭跟你是一個意見，你們都是那種看重驕傲和榮譽的靈魂，但是‘它’死活不同意。那個，你也知道……它固執(zhí)得要命?！逼鋵崳轨`們哪個不是固執(zhí)的要命呢。被莫德維拉昵稱為“小依”的影依·銳指情緒復(fù)雜地努了努嘴，開始一邊撓頭一邊吞吞吐吐，“你專心去螳螂妖國度訪問和懷舊的時候，大姐頭回來過一趟，破天荒地跟它打起來了！就為要不要還樹種的事情，決斗咧！除了你們仨意見明確，剩下的我們四個十分糾結(jié)，看誰比較強硬就只好聽誰的了，畢竟都不算武斗派。你猜怎么著，大姐頭還是輸了耶……它當真不念情面，半分沒讓！你也知道它的厲害噢，所以它讓我動手我還真不敢跟它太哼唧?！?p>　　?

　　“畢竟是我們之中最年長的靈魂……既然是這樣的話，那我就更別談了。在法系克星面前我簡直跟弱雞沒差……”說著，在信徒們口中無比偉大的魔網(wǎng)之主，羞愧地捂住了整張臉。

　　?

　　“至少在你遇到危機的時候，還是跟我親自出手救你回來的噢。它是真介意你說多了。對了，估計過會它還會親自找你，到底是訓(xùn)話還是什么我不知道，但難免會責怪你一番?！?p>　　?

　　“那正好，我再去試著勸勸它。至少，別讓凱希亞全境繼續(xù)沉默下去。不然的話，我就得羞愧地沖出去抱著圣樹的大腿哭著賠不是了。”

　　?

　　“活得這么糾結(jié)，還真是我們這些怨靈的特色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