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安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也換了新的,右肩上的傷口也被細心的包扎了起來,她試圖掙開手上捆的鐵鏈,但是鐵鏈的沉重將她的手壓在床上,尚安歌低頭看了一眼,這才發(fā)現(xiàn)鐵鏈內(nèi)圍著幾層柔軟的細紗,既不會讓她的手被鐵鏈磨住也不會讓她逃脫,她心中五味雜陳,這么細膩的事也就只有穆清瑄能做出來,可他...為什么?尚安歌靠躺在床上,一只腿弓起,神色復(fù)雜的看著窗外。
門“吱呀”一聲打開,一青衫男子翩翩而至,靠躺在床上的尚安歌似是并未感覺到屋內(nèi)進了一人,只是一直盯著窗外凋落的合歡花。
穆清瑄身形一僵,然后將手中放著飯菜的托盤放在床邊的角桌上,低著頭站著沉默不語,屋內(nèi)安靜的只能聽到窗外花瓣凋落的聲音。
“你知道如今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嗎?”尚安歌并未轉(zhuǎn)頭看他,依舊目視前方說道。
穆清瑄沒有說話,而后他聽到她略帶悲涼的聲音:“我最后悔的就是當(dāng)初救了那個乞丐,就是你,穆清瑄。”
“你...都記起來了?”穆清瑄緊握的雙手快攥出血來,他臉色發(fā)白手臂微顫,他曾想過多少次安歌能記起自己小時候,可卻沒想到她會在這時候記起來......
尚安歌沒有看他繼續(xù)道:“所有的我都記起來了,當(dāng)初你從弒血教里逃出來后饑寒交迫滿身是傷,你知道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京師,于是你逃到了順天府,彼時年幼的我遇見了你,給你吃食為你包扎傷口,還把你帶入家中?!?p> 說到最后一句時穆清瑄清楚的聽到她咬牙切齒的聲音,并帶著些許后悔,穆清瑄再也支撐不住,蒼白著臉扶著桌子慢慢坐下,右手悄悄運功壓下心口那股血腥氣。
尚安歌對這些一概不知,她此時滿心滿意都是后悔,如果當(dāng)初自己沒有多事救下他...可是只要一想到若她未救他他會病死還是餓死,尚安歌心里就忍不住的發(fā)慌,真是個賤骨頭!她罵著自己,不再讓自己想那些事,于是繼續(xù)冷冷的說道:“我原本想著將你帶入家中給你圖個差事,誰知父親得知你是穆家后人,穆家家主曾有恩于他,于是他收你為徒。我那時...我那時與你約定每日下午去東街,可從父親收你為徒后你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父親為保你的性命將你秘密帶到連我都不知道的地方教養(yǎng),教你武功傳你心法?!鄙邪哺枥湫σ宦暎骸翱尚ξ腋赣H一時的心善如今竟釀成了大禍!”
她苦笑了一聲又悲涼的道:“更可笑的是,忘憂丹能忘記最不想知道和最憂愁的事,我卻還一直記得那個小乞丐,可笑可笑,可笑至極!”
穆清瑄嘴角慢慢滲出一絲血色,卻被他轉(zhuǎn)頭飛速擦去,神色又是欣喜又是悲傷,原來她竟也如此不想忘記曾經(jīng)幼時兩人的時光,可現(xiàn)在這段時光卻成為了她最想忘記的...確實可笑,但是,他不會再讓她失去一個親人,哪怕用自己的命來換。
穆清瑄緩緩起身未言一語,尚安歌也不在意,她又開口道:“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也好讓我...在死之前有個明白?!?p> 穆清瑄身形一頓,啞著嗓子道:“你說?!?p> “成煙嵐是我娘的貼身侍婢,為何她要背叛我娘,琇瑩到底是誰的孩子?”
穆清瑄沒有轉(zhuǎn)頭,道:“這些也是我從當(dāng)年師父...尚盟主那里得知。弒血教教主令聞天與你娘成舒窈一次意外相遇后愛上她,一心要奪取她,他吩咐弒血教徒眾去抓成舒窈卻陰差陽錯抓到了成舒窈的貼身侍婢煙嵐,后煙嵐對他暗生情愫,具體的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千機閣前閣主成千化病逝后你娘無心打理千機閣,便傳給了煙嵐,賜她成家姓,后來令聞天屠殺我五世族,尚盟主殺掉令聞天后成煙嵐一夜白頭幾近瘋魔。至于琇瑩,或許她是成煙嵐在被令聞天關(guān)著的時候懷上了身孕,后來瞞著你娘將孩子生下來。”
“琇瑩竟真的是令聞天的女兒...”尚安歌雖然在卯閣里說過但她也只是猜測,如今親耳聽到這個消息后還是有些驚詫。
“那她又為何將琇瑩棄之不顧?難道真的害怕令聞天不喜?”
“是因為令聞天曾說過,厭惡自己醉酒后與成煙嵐發(fā)生的一切,也惡心她生下的孩子。”穆清瑄低聲說道。
尚安歌咬牙切齒道:“這個人渣敗類!搞半天現(xiàn)在這一切都是他干的好事,到最后還要讓后人承受這一切!”
“這些都是陳年舊事,與你無關(guān)。”
“呵!是啊,我就是在這兒等死的命?”尚安歌看著他的背影冷笑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爹從沒有眼睜睜看著你五世族被屠殺,那是因為弒血教來勢迅猛且毫無預(yù)兆,你先前騙我說是我爹將你從弒血教里救出來,我知道你是為騙取我信任,但是就算將你從弒血教牢房里帶出來的是我?guī)煾冈坏廊瞬皇俏业勺罱K救你的是我,教你功法的是我爹!”
穆清瑄低聲喃喃自語:“我都知道...”可就如同一陣風(fēng)吹過一般輕輕劃過,尚安歌并未聽到。
“最后一個問題?!鄙邪哺枭钗豢跉獾溃骸艾L瑩和林染的尸首在哪?”
穆清瑄沉默了一瞬:“在無絕山上埋著。”他說完便朝門口走去,到了門外他還是補充了一句道:“他們兩個一起,在同一副棺材里?!闭f罷他轉(zhuǎn)身離去。
尚安歌聽到后心中些許苦味,卻還是有些欣慰,琇瑩與林染在生前連一場婚禮都為辦過,而今死后終于能永遠的在一起,琇瑩也再也不會對自己的身世和相貌擔(dān)心,也許身死后真的可以解脫了。她心中五味雜陳,穆清瑄當(dāng)真對自己家對自己有如此大的仇恨嗎?她想到前幾天在合歡樹下與穆清瑄立的誓。
“我不相信穆清瑄會如此絕情!我不相信!如今哥哥還沒有來,我會讓穆清瑄回轉(zhuǎn)心意的!”尚安歌暗自發(fā)誓,她希望這只是成煙嵐用計迷惑穆清瑄的重重迷霧,也許她會成為那個把迷霧驅(qū)散的人!
堅定了自己的心神,尚安歌看著床邊豐富的飯菜,她費力的端起碗筷大口大口的吃著,她要活下去,不論是為了哥哥,還是為了...穆清瑄。豆大的淚珠從安歌的臉上滑落到碗里,她吸了吸鼻子繼續(xù)夾著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