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夜宴敘話
青宛七陪著他坐了這些時候,已經(jīng)甩了他無數(shù)個大白眼了,可是閻若竹卻是始終一副眉眼帶笑的模樣,更是讓青宛七看不懂了。
這個人,為什么老是沖著自己笑呢?
他高興的原因是什么?
就因為自己長得好看?
這天底下長得好看的姑娘多了,這塞外的異域女子也多,難道他都這樣盯著別人看不成?
青宛七實在是忍不住了,語氣間帶著些慍怒之氣問道:“你對每個姑娘都這樣嗎?”
青宛七好奇他這副模樣,有沒有被人打過。
他低笑一聲,一手托腮,有些好笑的說:“你為何會這樣問?”莫不是她真把自己當作采花賊了不成。
青宛七心內(nèi)腹誹:你自己什么模樣你不知道嗎,我這樣問有什么奇怪的!
“沒什么,就是好奇,你這樣在外面沒有被打過嗎?”
萬一他哪回盯著的姑娘是個有主的呢,這可說不好。
“沒有啊,因為我只盯過你一個人!”
閻若竹現(xiàn)在覺得自己戴著這青銅面具真是方便,從前那些不能說出口的話,好像有了這個面具的遮擋后,他都能坦然自若的說出來。
從前在影月樓時,他也曾經(jīng)偷偷的看過她,但像現(xiàn)在這樣,毫無顧忌的時候卻從來沒有。
外頭傳來一陣嬉笑聲,聽這語調(diào),應該是微生九奚帶著空牧生過來了。
“青姐姐,我們把晚膳都弄好了,你們……”
微生九奚進門時,察覺到了里頭微妙的氣氛,心下埋怨自己,真是的,什么時候來不好,偏偏在人家培養(yǎng)感情的時候過來,又生生破壞了這樣的氣氛,該死該死。
空牧生向來是個腦子里除了微生九奚什么都不裝的人,半點兒沒覺得異常,反而是高興的拉著閻大幫主起身,還連連說道:“今晚的肉特別好吃,往后你該常過來,今天四叔教了我一個調(diào)味料,我跟你說。。。。。。”
說著話,空牧生便將人領(lǐng)走了,氣得微生九奚直直瞪著他小半晌,可前頭那人絲毫沒有察覺。
笨笨笨,這個時候怎么能將人帶走呢,要走也是他們走?。?p> 眼見著人都走了,她也沒辦法再將人勸回來,只好轉(zhuǎn)身看著青宛兒說道:“青姐姐,咱們也去吧,今天好多吃食都是影妍幫忙弄的呢?!?p> 青宛七見她今日似乎特別高興,但卻不知緣由。
“九奚,今日收了什么好禮,怎的這樣高興。”青宛兒想著是不是她的小護衛(wèi)給她送了什么特別的禮物,所以她才這么高興。
微生九奚微微一笑,心下想著,確實是個好禮,比過今日邊塞的落日嫣紅,也比過今日的所有節(jié)禮。
“沒什么,只是空牧生想了個法子讓我高興,而我也確實高興,所以他這禮算是送的極好!”剛剛是她最喜歡的。
只要看著青姐姐和自己最喜歡的人在一起,微生九奚就十分高興。
雖然現(xiàn)在他們不能相認,但微生九奚希望他們不要因此便斷了聯(lián)系,怎樣都好,只要兩個人一直有著聯(lián)系,才不至于生分。
青宛兒雖然以為影山已經(jīng)死了,但他如今已天劍宗閻若竹的身份跟她待在一起,或許兩個人都要輕松一些。
影山不用再拘著影月樓的禮,也不用再想著自己做了什么會傷害到她,就這樣,像朋友一樣相處,兩個人也都自在,挺好。
微生九奚一路帶著她到了室外吃飯的地方,今日他們在外間支了篝火堆,又在一旁圍了一圈的桌椅,樓里許多長老們也都過來了。
辭昔樓向來清閑,他們也都與微生九奚差不多,性子寡淡但重情義。
九奚生辰,前樓主在時也會邀他們過來一起慶賀,只是先樓主去后,這丫頭不怎么在意,所以也有兩年沒過過生辰了。
如今九奚都已到及笄之年,他們也甚是欣慰,這孩子撿回來的時候便聰慧,如今已然長成了能肩負起樓中大事之職,他們也都能歇歇了。
微生九奚領(lǐng)著青宛七在一處空位坐下了,離著她的主位不遠,她轉(zhuǎn)身踹了空牧生一腳,那會兒他正忙著給她扯下羊腿上的嫩肉來。
“呼--痛,你干嘛呀?!笨漳辽桨装み@一下,心里甚是憋悶。
“你就知道吃,我讓你排的座位,你弄好了嗎!”微生九奚今日圍的這一圈,可是有講究的。
長老們自是挨著一起坐更加親熱,他們也好一同敘話,至于其他人,當然也要挨著坐在一起了。
影妍坐在青宛七的左側(cè),旁邊是個空位,青宛七正想著這個時辰了,還有誰沒到,凈若竹便徑直坐到了她的身邊來。
青宛七瞥見他那帶笑的眼,一時便轉(zhuǎn)過了頭去。
九奚這位子可沒有安排好,她寧愿跟那群不熟的長老們坐在一起,也比坐在他身邊她。
“樓主,您怎么了?”影妍見她面色有些犯難,一時也猜不準她的心意來。
“沒什么,就是有些郁悶?!鼻嗤鹌呔推婀?,這個人究竟是怎么跟九奚成為朋友的,而且感覺這個空牧生與他關(guān)系極好,他們認識很久了嗎?
“樓主,需要我請微生姑娘給你診個脈嗎?”影妍心里擔憂,作勢就要起身去請了微生樓主過來。
她的身體最重要,如果覺得不適,她們即可回去,想來微生姑娘也不會多說什么,她一向最是關(guān)心樓主的身體。
青宛七趕緊扯著她的衣袖,將人拉回了座位上坐下,連忙說道:“沒事,我身體好得很,是心里郁悶,郁結(jié)于心,不得紓解而已?!?p> 青宛七自轉(zhuǎn)過了頭去,便一直未再回身看他,閻若竹面具下的笑意更甚。
她要么是害羞了,要么是被自己盯得怕了,其實他也沒做什么,就是太久沒見她了,心里有些想她。
又想著把從前那些沒說出口的話,一股腦都說出來,想是自己太過直接,有些嚇著她了。
他低頭淺笑,未注意到青宛七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身來,她覺得自己一直側(cè)身坐著實在失禮,所以雖然不想被他一直盯著,也只得轉(zhuǎn)過了身來。
哪知自己剛轉(zhuǎn)過來,就見他笑吟吟地低著頭,這是,笑什么呢?難道是在笑話她!
“閻幫主,什么事兒這么高興,不防說出來讓我也樂呵樂呵?”青宛七懷疑他根本就是在笑自己。
“沒什么,就是覺得你害羞的時候,也挺好看的?!?p> 果然,這話她就不該問,跟一個采花賊一樣的浪蕩公子,還能說什么。
“你嘴這么甜,應該已經(jīng)娶了好個房夫人了吧,他們知道你在外是這副模樣嗎?”青宛七只是隱隱感覺他應該比他們年紀稍長一些,又聽他如此會哄人,若說他還未娶親,她實在難以相信。
“沒有,我尚未婚配,不過有人說過她會嫁給我,對我極好。但現(xiàn)在我們分開了,若有一天我們重逢的時候她還愿意的話,我真的會娶了她做我的妻子?!贝磺惺虑闅w位之后,如果她還愿意嫁給自己,他一定會娶了她。
“那若是她不愿意再嫁與你呢?”
“那我就硬搶,她自己說的話怎么能不作數(shù)呢!”
青宛七聽他這話輕笑一聲,他說話的感覺,倒是讓青宛七想起了從前的自己來。
好像,她從前也是這樣,看著影山的時候他也這么想,不論他愿不愿意,自己都要嫁給他。
青宛七思及此處趕緊搖了搖頭,不能想起他來,這個人負了她,她不該如此掛念,況且他已經(jīng)死了,再想起他來,傷心難過的也是自己,何必如此。
青宛七眼底的那一抹傷情神色,未能逃得過他的眼睛,他有些嘴欠的問了句:“青姑娘這是怎么了?”
青宛七看向遠方,眼中一時有些恍惚,只勾唇輕笑一聲:“想起了一個讓我傷心的人來,真是奇怪?!?p> 青宛七一時竟覺得這個言行如此輕狂之人,與他有些相似。
微生九奚剛剛說完感謝的話,這陣兒正挨著給大家敬酒,空牧生一直在她身后跟著,又偷偷在酒里頭兌了不少的水。
青宛七看著他們二人有些感慨,也不知九奚什么時候能明白她這小護衛(wèi)的心意,她倒是希望這兩個人最后能成一對神仙眷侶。
在這邊塞之地,他們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娶自己想娶的,嫁自己想嫁的,想想也是幸事。
“青姐姐,我們喝一杯吧!”微生九奚走過一圈,終于走到了他們跟前來,她這會兒面色已經(jīng)微微有些緋紅,若不是空牧生換了酒,只怕她這會已經(jīng)醉了。
青宛七輕輕扶過她的手臂來,然后將人扶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見她今日一直咧著嘴笑,像是真有什么天大的好事。
“九奚,今日這么高興,究竟是收了別人送的什么好禮了?!鼻嗤鹌邔嵲诤闷?,究竟是什么東西,能讓她歡喜了這么久。
微生九奚睜著微醺的醉眼,又抬手指了指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開口說道:“你,還有你,就是我最喜歡的賀禮,你們……”
空牧生趕緊捂住了她的嘴,也是面上帶笑的解釋道:“青姑娘別介意,這丫頭就這樣,喝多了就愛胡說八道,她的意思是,你們送來的禮她都十分喜歡,而且你們今日能來,她最是歡喜,畢竟這壽辰還是要人多才熱鬧?!?p> 空牧生說完話便將人抬走了,生怕微生九奚一會兒真喝大了,將這心里藏著的話都給說了出來。
青宛七眼見著空牧生將人拖走,還一臉擔心的囑咐道:“你給她拿碗醒酒湯來!”
遠遠的聽見空牧生應了聲:“知道了!”
這會兒估計醒酒湯也沒什么用了,微生九奚正在興頭上,今日他這記送的她十分高興,所以一時險些收不住了。
“影妍,你跟過去看看,我?guī)椭泻糁@里的長輩?!鼻嗤鹌邅頃r與樓里的人打過招呼,微生九奚也特意介意過了,所以這會她走了,青宛七就當作為她姐姐,留下來幫忙。
“是,樓主?!?p> 影妍得了令便跟著前頭的人一路去了。
中間的篝火這會兒燃得正旺,有些醉意的人這會兒正好起身,圍著篝火爐旁跳起了舞來。
塞外別具一格的待客方式,倒是讓青宛七十分喜歡,細想想,或許她從來期盼的就是這樣的生活。
與喜歡的人一起,在這樣一方凈土,過著平淡的生活,其實也很好。
青宛七看著眼前之景,輕嘆了一聲,盡管此時歌聲嘹亮趁著風聲徐徐入耳,幾乎壓過她的聲音,但閻若竹還是聽見了她這一聲輕嘆。
“青姑娘今日似乎不太高興,是因為我在的緣故嗎?”他擔心真是因為自己,所以讓她覺得不自乎。
青宛七只看著天際無垠的黑夜,心內(nèi)也沉了下來,有些失意的說:“不是,與你無關(guān)。”不是因為你在,而是因為一直期盼的那個人不在。
因為沒有人在自己的身邊,所以她才會心生悲切,更是因為知道這個人從今往后,今生今世都不會再站在自己身邊,所以她失意,難過。
“青姑娘,這塞外風光怡人,我希望你在這里的時候能開心一些,畢竟那些煩心事不會一生伴著你,人生無常,或許還會有峰回路轉(zhuǎn)的那一天呢?!?p> 他也不知自己之話,是說給青宛七聽的,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他期盼著有這柳暗花明的那一天,若有那一日,他便要堂堂正正的站在她的身邊,愛護她,保護她,讓她享盡這世間最美好的一切,再不為這些憂愁之事煩心。
青宛七聞言只嗤笑一聲,許是在笑自己,也是在笑他過于豁達,她冷聲說道:“世間之事卻多有峰回路轉(zhuǎn)之時,只是我與他,卻再沒有那一日了?!比粽嬉?,只怕是要在那黃泉碧落之處相會了。
“你說那孟婆,真要逼著每個人都喝下那碗忘記前塵的湯藥嗎?”
“青姑娘為何這樣問。”
“我怕來世,他還記得我,我愿他不再記得我?!?p> “這是為何?”他不解,即便只是虛妄,她也不愿再見他了嗎?
青宛七輕嘆一聲:“也許沒有遇見我,他能過得安穩(wěn)一些?!?p> 對于他的死,青宛七的心里終究不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