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從東方升起,林子里十分安靜,野鶴睜開了眼,淡淡的光霧中飛過一兩只野蝶,身旁有飛蟲爬過,幾聲鳥鳴響起。
她扭了扭脖子爬了起來,閑云倒掛在樹藤上睡得正香。
昨夜摘的野果堆在一旁,散發(fā)出誘人的香氣,她隨意拿了一個啃了起來。
她與閑云都不是講究的人,吃食向來填飽肚子即可,到這荒島上五日他們除了野果,就吃了些捉到的野味。
她心頭默念口訣,地上瞬間多出了幾個人影,飛快地與她過起招來。她一邊拆招一邊往外飛去,人影也不甘示弱追了出去。
她回頭看著幾個和她一模一樣的人笑了起來,這就是幻海仙術(shù),將仙力凝于極泉穴,能幻化出無數(shù)替身,這是海外的基本仙術(shù),她以前見過不少仙修使此術(shù)。
替身將她團團圍住,殺招立馬落在了她眼前,她連忙閃避,一掌拍在了一個替身身上,替身消失了,剩下的替身又攻了過來。
午時,野鶴藏在樹洞里抹著汗,她怎么沒想到她的替身如此厲害,追得她東躲西藏,她是本尊按說比替身強得多才是。
島上十分安靜,閑云躡手躡腳地走進了林子,望著茂密的草叢咧開了嘴,那傻丫頭真以為它教她的是幻海仙術(shù),那種低級仙術(shù)它才懶得使。
它教她的可是驪昭仙山的反噬仙術(shù),只要本尊還清醒,反噬就不會消失,本尊越強反噬越多,本尊要它消失,反噬人影反而會越多,直到將她打暈人影才會消失。
它扯著嘴皮笑了起來,這幾天它教了她三個精髓仙術(shù),仙山大會她定能一鳴驚人。
它大口吃著野豬,野豬在它爪下微弱地掙扎著,一洼鮮血流淌在草地上,幾只大黃蜂嗡嗡地飛了過來。
樹林里的人影越來越多,直直地朝她藏身的古樹走來,野鶴咬牙飛出了樹洞,幾枚石子瞬間朝身后射去,被人影擋開,人影面無表情地追了過來。
很快就將她逼到了懸崖邊,她看了一眼陡峭的山崖,下方是起伏的海浪,鋒利的石頭如尖刀般直指蒼穹,若是掉下去那可不得了。
“我說你們怎么回事,不過是給我喂招,你們怎地非要拼個你死我活?”
野鶴無奈地大喊,閑云教了她幻海仙術(shù),卻沒教她如何撤術(shù),她被自己的仙術(shù)逼得節(jié)節(jié)后退。
人影不由分說地打了過來,她深深地嘆了口氣,看來不打倒這些人影她是脫不開身了。
她將長劍收了起來,沉著臉擺出了掌,同為武道高手,就讓她試試究竟她更強還是這些替身更強。
“砰!”掌風(fēng)連綿不斷,野鶴的身影在替身間游走,不時避開襲來的掌刀,靠著靈活的身手她與替身纏斗起來。
眼見著一掌拍向了腰側(cè),她身子猛地彎曲,彈射出了包圍,接著手頭結(jié)印,無數(shù)光劍刺向了替身,替身們瞬間消失,光劍飛向了海上。
她不由惋惜,竟然不中,這可是繁星仙術(shù),閑云說這是專破圍攻的。
替身已經(jīng)到了面前,她只得一打五,艱難地避開攻勢,自身卻揮不出掌來,她的手腳被替身牢牢防住,無法靈活出招。
“噗!”光劍又一次刺空,她咬牙避開了指刀,滾落到了草地上。
看著步步逼近的人影,腦中閃過一道光,她一掌擊向了地面,紅色的火光瞬間吞噬了人影,人影像水泡般消失了。
她收回手,掌心紅了一片,幾年前閑云使過一次仙術(shù)地火,瞬間吞了一座孤島,她卻使不出那般威力來,只能堪堪擊破幻影。
她喘著氣倒在草地上,她很難隨心所欲地使出仙術(shù),她的仙力像蒙上了一層紗,難以流瀉,反倒是武道能輕易使出。
不遠處的石頭上閑云將一切盡收眼底,它果然沒猜錯,野鶴仙道天分極高,它使過的術(shù)她能過目不忘,危急之時就會使出仙術(shù),只是仙術(shù)的威力卻大大減弱,她的仙力似乎被什么東西遮住了。
它搖了搖頭,分明是仙道之人,卻主修武道,自然難以突破瓶頸,這幾年她一直停在中階修為難以進階,即便使用丹藥強行進階她也難以提高修為。
它走到了野鶴面前,戳了戳她的臉說:“想不到你連我的地火都偷學(xué)了,我倒是小瞧你了?!?p> 野鶴累得氣喘吁吁,沒好氣地說:“你教了我些什么歪門邪道的仙術(shù),我差點被她們打死!”
閑云眼中閃過精光,笑嘻嘻地說:“我教的自然是好東西,我再教你一個術(shù),叫做縛邪,邪靈出沒時只要使縛邪,沒有能逃掉的。”
野鶴半信半疑,真有那么厲害?
閑云飛快地在地上畫陣,很快一個紅色符陣便出現(xiàn)了,紅光瞬間隱入了地下,地上毫無痕跡。
野鶴疑惑地說:“我瞧著這是個陣法,是封印陣嗎?”
閑云敲了她的腦袋一下,嬉笑說:“這是芳川仙門的術(shù),雖說笨拙,卻是極好的辟邪術(shù)?!?p> 它飛快地在腳底畫陣,紅光在它腳下閃過,它大步走了起來,得意地說:“以自身為餌,邪靈襲擊時縛邪瞬間就能將之抓住,接著大快朵頤?!?p> 它饞出了口水,支使著野鶴給它抓野味,野鶴無奈地站起身,朝著樹林走去。
將將走遠,野鶴回頭看了一眼,飛快地在腳下畫陣,一個紅色符陣果然出現(xiàn)了,她高興地跳了起來,早些學(xué)會這個術(shù)她也不至于在北境礦山被孤魂野鬼戲弄。
她高興地走進了一個藤蔓叢生的林子,在林中四處搜尋起來。閑云難得教她仙術(shù),她定要給它多抓些野味。
她扒開草叢,朝更深處走去,絲毫沒有發(fā)覺身后出現(xiàn)了一團陰影。
閑云好整以暇地盯著遠方,一團陰影朝北追了過去,它露出了尖牙,野鶴肯定想不到它教她的是誘邪術(shù)。
這里是仙尊的海島,一般妖獸不敢上來,島上的邪靈卻不少,大抵是仙尊的手下亡魂,藏身在茂林深處。野鶴使出了誘邪術(shù),這些亡魂紛紛朝她聚攏,很快便有一出大戲了。
它一蹦三尺高,飛快地在樹藤上跳躍,朝野鶴的方向追了過去。
眼前是一片平坦的草地,草地上點綴著野莓,遠處有個山洞,隱約可見山洞后火紅的野果。
野鶴停了下來,走了一路卻是一只野獸也沒見到,這倒是怪事,這座海島一看便是物產(chǎn)豐富的海島啊。
她蹲在草地上隨意地摘了幾顆野莓,在衣裳上擦了擦就放進了嘴里,香甜的味道一下彌漫在口中,她忍不住微笑起來,這倒是個好地方。
海島上一只眼睛睜開了,漠然地朝某個方向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好大的膽子,竟敢跑到他的島上來。
原本緊跟的一大團陰影瑟瑟發(fā)抖,悄悄地往后撤去。
野鶴猛地抬頭,驚訝地看著黑影,這又是什么東西?
她伸出手指晃了晃,黑影停下了腳步,踟躕不前地站在草地邊。
哼!有人冷哼一聲,閉上了眼睛,驚逐仙山幾時來了這么蠢的東西,被人設(shè)套使了誘邪術(shù)還不自知。
野鶴見黑影變大,連忙跳到了一旁,冷冷地說:“什么東西裝神弄鬼的?速速現(xiàn)形!”
黑影“嘩”地一聲散開,無數(shù)怨靈厲聲尖叫著朝她撲來。
她不慌不忙地吃起了野莓,來得正好,正好試試她的新術(shù)!
腳下紅光閃過,無數(shù)怨靈朝她抓來。
“嘶!”她的笑意凝結(jié)在了臉上,黑血從臉頰流下。
“砰!”她被扔飛出去,重重地落到了草皮上,身上被抓出了數(shù)道猙獰的口子,黑血直冒。
她一個翻滾避開了襲來的怨靈,心頭快速地念起了口訣,金光覆蓋在她身上。
“真靈玉女,收攝魁罡……”一道攝鬼令打出,幾只怨靈瞬間飛灰湮滅,剩下的怨靈開始遲疑。
她微微后退,身上的黑血已經(jīng)止住了,皮肉慢慢恢復(fù)成紅色。她眉頭緊皺,這一大堆怨靈從何而來?閑云的縛邪術(shù)怎么不管用了?
腳上紅光微閃,怨靈又朝她撲了過來,她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閑云這天殺的!
她連忙揮掌,金光切斷了紅線,腳下的符陣開始消散,面前的怨靈終于開始散去。
“呼……”閑云浮在空中,張大嘴巴將烏壓壓的怨靈一口氣吸入了口中,幾只怨靈飛快地從草地邊上逃走了。
“嗝。”它滿足地摸了摸圓滾滾的肚皮,紫色的大眼睛里滿是揶揄。
“閑云,你找死!”
野鶴瞬間出現(xiàn)在了它面前,鋒利的指刀刺向了它的喉嚨。
“啪!”閑云一爪擋下她的手,身形如鬼魅般地移到了她身后,滑膩的爪子就要落到她身上。
“哧啦!”她如海蛇般滑了出去,卻見閑云已經(jīng)閃到了她前方,眼見就要撞在它爪上,她一掌向下生生拍著空氣飛到了高處。
閑云窮追不舍,她只得快速落地,隱到了樹叢中。
閑云主修仙道,武道卻也十分了得,她根本不是它的對手,它可是高階獸修,再過一百年她也未必能進階到高階。
她嘆了口氣,捧著壓傷的野莓走了出去,悻悻地說:“不愧是閑云,我甘拜下風(fēng)?!?p> “嘻嘻嘻。”
閑云一揮爪子,她手里的野莓飛了出去,它一口便吞了下去,接著在草地上閃動著身形,很快滿地野莓便所剩無幾了。
野鶴沮喪地坐在草地上包扎著傷口,她被怨靈抓傷了,眼下渾身惡痛,連睜眼都覺得費勁。
閑云看了一眼她腫脹的臉皮,她的左臉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爪印,翻出的皮肉透著脆弱的粉色。
它搖頭晃腦地說:“兵不厭詐,你總是學(xué)不會。那是誘邪術(shù),小爺我使出此術(shù),定能吃得撐腸拄腹?!?p> 野鶴沒好氣地瞪了它一眼,她是跟著它學(xué)仙術(shù)修煉來了,可沒想被它作弄得半死。
閑云眼珠微轉(zhuǎn),賊笑說:“嘻,我還是教你真正的縛邪仙術(shù)吧?!?p> 這次野鶴再也不理它了,任它在地上畫了個大陣吆喝,她冷哼一聲把臉轉(zhuǎn)向了一邊。
閑云見狀停下了爪子,躺在地上說:“罷了,以你的資質(zhì)也使不出來,明日我要出海去?!?p> 野鶴轉(zhuǎn)頭看了它一眼。
天色微亮,閑云已經(jīng)跳上了鬼舟,朝野鶴揮揮爪便消失在了海上。
野鶴怔怔地看著海上紅日,海鳥追逐著紅日嬉鬧,越過萬千波濤朝她飛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左臉還腫得厲害,今日開始她要獨自修行了。
她忍著疼痛起了身,拔出身后長劍揮舞起來。
海上突然起了風(fēng)暴,巨大的龍卷風(fēng)像海蛇般神出鬼沒,暴雨激烈地捶打著白海,一只奇異的紫色小舟出沒在兇猛的浪濤上,船頭像只尖嘴妖獸,氣勢洶洶地吞水北上。
閑云眨了眨眼,雨水從它眼皮上滑落,被雨打濕的它看起來更加濕滑了。
遠處海面上閃爍著瑩瑩亮光,一座彎月山聳立在萬頃波濤上,海獸般的水柱沖天而起,將船骸擊碎,閃電劈進了海中,整個海面一片瑩白。
閑云睜大了眼睛,望著遠處的月申仙山結(jié)界動了動爪子。
“咕嚕嚕?!?p> 小舟沉入了海下。
明月滿天,清亮的月色照得月申仙山恍若白日,幾個仙修有說有笑地走過了庭院。
“師……師姐……”
一個圓臉少年莽撞地推開房門,頭上的細汗?jié)L落下來。
“又怎么了?”一張冷淡的臉從木桶里抬起,神色滿是不快。
少年抓著一縷頭發(fā)說:“師姐,我的丹藥……糊了?!?p> 木桶里的人騰地一聲站了起來,金色的粉塵飄了出來。
“文斐然!”
女子身著白色袍服,胸前繡著金色彎月圖案,白凈的臉上有一絲怒意,奪命的五指精準(zhǔn)地捏住了文斐然的耳朵。
“哎……哎,師姐……痛!”
文斐然墊著腳抱耳求饒,生怕惹惱了易怒的女子。
女子捏著他的耳朵走出了院子,邊走邊訓(xùn):“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晚上煉丹,你耗費了我多少丹石!”
文斐然只能打著哈哈,他這不是控火控過了嗎,并非夜晚煉丹的緣由。
女子推開了丹房,一股燒焦的味道鉆進鼻子,她一把放開他,快步走到了煉丹爐前,爐子下的火還未涼透,里面焦黑的一坨映入眼簾。
“文斐然,你死透了。”
她氣紅了臉,猛地一拳將他轟出了丹房,接著直直地走了過去。
“?。 睉K叫聲驚天動地,持續(xù)良久后弱了下去。
女子神色如常地走了出來。
“哎喲,我的臉喲?!?p> 文斐然臉上青一坨紫一坨的,流著鼻血從院角里爬了起來,他怎么這么倒霉,要跟書院里最兇的女子結(jié)伴修行。
他嘆了口氣,他本來就不是煉丹的料,他老娘卻非要把他送到月申仙山來,陣法他倒是學(xué)會了幾個,這煉丹之術(shù)卻是慘不忍睹。
偏偏柳師姐是個丹癡,最惡他糟踐了她的丹石器物。他一向?qū)λ炊h之,誰知書院點了他們二人前去崇丘參加仙山大會,他只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試著煉丹,一出手就耗費了她不少丹石,惹得她大怒。
他苦惱地擦著鼻血,眼看就要到仙山大會的日子了,他還沒煉出一顆像樣的丹藥,這可如何是好?
他從衣兜里摸出了一張綠色的請柬,愁眉苦臉地看著上頭的燙金大字。
房檐上此時正坐著只紫皮仙獸,圓溜溜的大眼睛里閃過了幽光。
“咚!”
文斐然倒了下去,一只爪子扯出了綠色的請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