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天涼,齊姑娘還是早點歇息吧。你弟弟還沒醒來,要是你也受了風(fēng)寒,那在下可就罪過大了?!?p> 尉盈箏有些失望,只好鼓了鼓腮幫子:“好吧,方公子夜安。”
見她真要回房,東方戟心里卻忽地一急。
“齊姑娘,你和你弟弟也是要前往啟國嗎?”
尉盈箏點了點頭。
東方戟喜出望外,誠懇道:“那姑娘若不嫌棄,可與在下同行。旅途枯燥,也算做個伴了?!?p> 尉盈箏心頭暗喜。不用自己開口請求,就能達(dá)到目的,怎不叫人高興?只是這人如此仗義,總讓她覺得白受恩惠甚是不妥。
思索片刻,她便取下掛在腰間的佩劍,遞向東方戟。
“齊姑娘這是何意?”
“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不想對公子有所虧欠,這把劍權(quán)當(dāng)公子出手相助的謝禮了!”
尉盈箏傲然笑道。也不管東方戟是收還是不收,便把劍扔到東方戟的手里,徑自推門回房了。
夜里寒風(fēng)凜冽,在枯木林子里更是發(fā)出鬼魅一般的風(fēng)聲。
但是這些讓人心驚膽戰(zhàn)的聲音,對羲和來說卻絲毫不值得在意。在夜晚他依舊健步如飛。他的雙手布滿粗繭,不如其他翩翩公子那般修長好看。
但是他撫摸著粗糙的樹干,卻能清晰地辨認(rèn)出上面刻下的字。確認(rèn)一番,他便大步朝著尉盈箏二人走過的方向追了上去。
在客棧休息了兩天,尉起之便又像沒事人一般活蹦亂跳了。到底是自幼習(xí)武身強(qiáng)體壯,一點風(fēng)寒根本不足掛齒。
四人都急著去啟國,因而都心照不宣地起了個大早,準(zhǔn)備啟程。
尉起之悄聲對姐姐說道:“咱們真要跟那兩人一起上路么?那羲和怎么辦?”
“羲和那么厲害,你還擔(dān)心他?。恐灰牢覀z活著,就一定能找到我們。就算找不到,咱們到了啟國再派人去找他不就行了?”
“可是那個方戟,我總覺得他不是一般人?!蔽酒鹬櫰鹈碱^。
兩人轉(zhuǎn)眼打量著正在跟客棧掌柜說話的東方戟。他言談舉止都十分有禮得體,溫文爾雅。他說他是罄國人,但卻一點也沒有罄國人的豪爽粗獷。
“你們偷偷摸摸瞧什么呢?”云蹤忽地走了過來,面帶不悅。“雖然公子允許你們同行,但你們要是敢對我家公子不利…”
說著,云蹤便威脅地將佩劍拔出一截。
尉盈箏哼道:“你別以為你那日是贏了,咱倆真打起來你可不一定是我的對手!”
“云蹤,不得無禮!”東方戟喝道。
云蹤只好哼了一聲,將手里的馬韁遞給尉盈箏。尉盈箏推著尉起之上了馬,東方戟心中一動,欲上前扶尉盈箏上馬。
誰知她卻拽住韁繩踩著馬鐙輕松跳上了馬背。東方戟略感尷尬,只得不動聲色地把手收了回來。
云蹤與東方戟并肩而行。見尉盈箏行馬在后,似是早已騎慣了馬一般,心里就覺莫名排斥。
“公子,罄國人皆是傲慢無禮之徒。您出手相助,這女子竟連一聲謝謝都未曾說過。公子何以如此待她?”
“早就聽說罄國也有女子善武。我本以為就是皮毛功夫的程度,卻未曾想能得見此番奇女子。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又怎能斷言她只能是罄國人呢?”
東方戟揚(yáng)唇淡笑,心中似是喜悅非常。只是云蹤不明白他話里究竟是什么意思,一時也只得搖頭不語。
尉盈箏一路已耽擱了不少時間,而此時尉淵父子已經(jīng)望見了啟國都城的城門。
此處地勢高遠(yuǎn),山巒環(huán)繞著富饒遼闊的啟云城。百年不融的冰霜懸掛在山巔,就連大雁也難以從那上空飛越。
父子二人都已換上了冬絨內(nèi)襯,甲胄被寒風(fēng)吹得像冰一樣冷。他國軍眾不可入城,但啟王已派人迎接,也替他們扎好了牢固的營帳。
細(xì)細(xì)碎碎的雪花在空中飛舞,與火紅的朱雀大旗交相輝映。今日宮門大開,眾諸侯們都好奇地張望著,迫不及待想一睹盛名遠(yuǎn)播七國的尉家大將的風(fēng)姿。
隨席跪坐于一旁的升平郡主悄聲問道:“父親,這尉家的人又不是我們啟國的王室宗親,大王何以設(shè)如此盛宴來款待他們啊?”
升平君淡道:“罄國之所以武力強(qiáng)盛,一半原因是因為尉氏代代都是杰出的將領(lǐng)。且因罄國存在,筑國和瀚國才得以無法侵?jǐn)_我啟國。故而罄國是我們極為重要的盟友,尉家自然也是最受重視的家族。”
升平郡主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轉(zhuǎn)眼便見尉淵和尉登嵐雙雙步入殿中。兩人恭敬地單膝跪地,對正殿之上身著雀翎華服的女王行禮。
“罄國臣將,叩見啟王!”
“無須多禮,二位遠(yuǎn)道而來實在辛苦。請入座吧。”
啟王揚(yáng)唇淡笑,抬手對父子二人示意著。她雖是一介婦人,但舉手投足卻沉穩(wěn)大氣,甚至比罄王的氣勢更為厚重,令人不敢直視。
“謝大王!”二人垂眉道。
兩人與升平君父女相對而坐,中間隔著燙金紅氈。
升平郡主好奇地看著兩人。待尉登嵐轉(zhuǎn)身落座,垂眉頜首間蕭疏軒舉,湛然若神的模樣便一覽無余。只如此一望,便似東風(fēng)拂面,叫人臉頰發(fā)熱起來。
尉登嵐無意抬頭,便見升平郡主目不轉(zhuǎn)睛盯著自己,遂禮貌非常地淡淡一笑。
如此一笑,只叫升平郡主心頭一顫,羞怯萬分地轉(zhuǎn)開視線去。
一位胡須濃密的諸侯道:“聽說罄國的尉大將軍此番前來,是為討伐叛王奕巒君。說起來,君王叛逃在七國數(shù)百年歷史上,罄國可是頭一樁啊。大將軍也曾為奕巒君效力,如今就要兵戎相見了,不知心情幾何?。俊?p> 這話里的諷刺之意甚為濃烈,叫尉登嵐不由得皺了皺眉。
但尉淵卻只笑道:“尉淵一身皆忠于大罄,無關(guān)掌權(quán)的國君是何人?!?p> “哦?可這奕巒君終究本是罄國人,大將軍和少將軍又都是罄國的猛將。如此不約而同前來我啟國,實在叫人既敬畏,又擔(dān)憂啊?!?p> 此言一出,頓時叫這殿中的氣氛分外凝重起來。
奕巒君銷聲匿跡多年,突然現(xiàn)身便是在啟國。罄王奪回國器之心急切,便也沒事先跟啟王打招呼,就直接派兵了。
這么一前一后的,涌入了大批軍隊環(huán)繞在啟國都城。難免叫人猜測,罄王是否與他的侄子奕巒君達(dá)成了某些共識,想要里應(yīng)外合吞并啟國。
父子二人一時不語。反而是一旁的升平君淡淡一笑。
“兄侯過于謹(jǐn)慎了。罄國與我啟國多年交好,且罄國與啟國早已簽署盟約,絕不交戰(zhàn)。罄國上下都是忠義之士,自是不可能背棄條約的?!?p> “那可未必,那惟國和昭國不也簽了盟約嗎?這幾年來還不是打得不可開交?!?p> “惟國,昭國皆是宵小之徒。兩方國土界限模糊不清,只因一點蠅頭小利便背信棄義。兄侯莫非是將罄啟兩方大國與那些鼠輩比較?”
那諸侯兩眼一瞪:“升平,你休得血口噴人!”
啟王沉默不語,卻側(cè)眼對坐在左方次座的太子使了個眼色。
正顧著大口品嘗美食的太子任壑趕緊抹了抹嘴,端著酒杯站了起來。
“二位宗叔別吵了,今日是宴請貴客。怎能失了地主風(fēng)度?”任壑對尉淵父子舉了舉杯?!氨咎犹娑蛔谑?,向大將軍少將軍致歉了。”
適才還面色平和的升平君,見太子竟一副代表了他的模樣,臉色便霎時黑了下去。
“不必勞煩太子殿下,本候自飲這杯,算是向二位將軍道歉了?!?p> 說完,升平君便一口將杯盞里的酒飲了下去。獨留太子站在原地,好生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