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要死了不能更文了

　　盯著電腦的時間長了，讓顧瑜的眼睛有些干澀，她輕輕眨了眨眼睛，眼球在干涸的眼眶中轉(zhuǎn)動一圈，再次睜開眼疲勞感卻并未少多少。即便眼睛已經(jīng)很累了，顧瑜卻還是一眨不眨的盯著鍵盤，手指飛快的在鍵盤上敲打著。

　　電腦屏幕散發(fā)著淺淡的幽光，映射到顧瑜的臉上，坐在電腦前的姑娘相貌只是清秀，但因為瞳孔和發(fā)色看起來比平常人更加烏黑，臉色又蒼白的過分，莫名多了一層奇異的吸引力，像是古代畫卷中濃墨重彩的水墨畫。

　　“咳！咳！”輕咳兩聲，顧瑜敲打鍵盤的動作略微頓了頓，她伸手從電腦桌上拿起一張抽紙，隨意的擦了擦嘴角，繼續(xù)對著電腦敲打。

　　“小玉兒，你感冒了嗎？”

　　電腦的另一邊，正和顧瑜聊天的網(wǎng)絡(luò)責(zé)編袋鼠，立馬關(guān)心開口道。

　　聽到袋鼠的話，顧瑜指尖微頓，淡到幾乎失色的唇瓣輕輕抿了抿。過了好一陣，才緩緩在聊天窗口敲打出三個字來：“沒有呢?！?p>　　“沒感冒怎么會咳嗽？小玉兒，你可得保重好身體，你的作者評論區(qū)下面還有一大群讀者粉絲在嗷嗷待哺呢。本來一天更新一章她們就抱怨你更新的慢了，這再感冒，你們家的讀者就更沒指望了?！币驗轭欒ふf話總會帶上一點軟軟糯糯的語氣詞，所以即使從來沒有和她視頻過，袋鼠也下意識的覺得對面的是一個溫溫柔柔的小姑娘。只是，這小姑娘溫柔歸溫柔，卻少了一層拼搏的勁頭，她又像往常一樣，開始語重心長的講起了大道理：“小玉兒啊，你看看別人家的大神，每天都幾萬幾萬的更新，有的還能一天更新好幾章。你再看看你……嘖嘖！小玉兒，你要知道，你這樣可是留不住人的。要不是你還有一群從你開文開始就支持你的老讀者在，你以為以你的更新速度，還能得到網(wǎng)站的特別推薦嗎？小玉兒，你就不能努努力，為你們家的讀者們爭口氣，為我爭口氣啊！”

　　“我知道了袋鼠，”對于袋鼠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顧瑜表情有一些恍惚的愣怔，內(nèi)心的苦澀如同剝開糖衣的褐色藥丸，她輕輕在鍵盤上敲道：“我會盡量更文的?！?p>　　為了節(jié)省時間，她一邊回復(fù)袋鼠的話，一邊飛速的在碼字軟件上更新自己的小說，一刻都不敢耽擱。

　　“你每次都說盡量，可從來都沒有改過??！”看到聊天窗口上顧瑜回復(fù)的話，袋鼠嘆了口氣，夾雜著無奈的聲音輕的仿佛一陣風(fēng)：“你倒是也盡量給我看啊?！?p>　　“袋鼠……”不知為何，袋鼠那句輕聲的嘆息，突然讓顧瑜心中壓抑的厲害。而最后那句輕的仿佛要消散的聲音，帶著多次勸誡無果后的失望，仿佛已經(jīng)不在乎顧瑜是否能聽見了。很多事情，她向來是不會解釋的，也從不喜歡向人示弱，可是這一次，她卻不由的回了一句：“袋鼠……一天一章，我已經(jīng)盡力了?！?p>　　她真的盡力了，她快要……撐不下去了……

　　袋鼠只是一個編輯，可是卻是這么多年來，唯一陪著自己這么久的人。她知道袋鼠之所以失望，只是因為對自己的期待值太高了，只是因為替她遺憾可惜，只是單純的想要為她好，怕她在這個大神多如狗，小神滿地走的網(wǎng)文界被人壓下去，從而銷聲匿跡。若不然，袋鼠作為網(wǎng)站的銀牌編輯，手底下不管是成名的大神還是有潛力的新人都不少，她根本沒必要對自己一個小粉紅嘮叨這些的。

　　只是，對于袋鼠的請求……她最近……是真的越來越有心無力了……

　　噼里啪啦的敲鍵盤聲不知什么時候停下了，顧瑜轉(zhuǎn)頭望向電腦桌旁擺放的一個鏡子，鏡子里也有一個面容清秀的女孩再看著她。女孩面無表情，慘白的臉色憔悴的厲害，淡的看不出本色的嘴唇，泛著一絲不正常的青紫。顧瑜覺得這樣的自己太難看了，她想要笑一下，可用力向上揚起嘴角后，卻只扯出一個干巴巴的笑容來，比哭還要難看。

　　“袋鼠……”看了鏡中人半晌，顧瑜沉默了一會，突然在聊天窗口打出一句：“我可能要死了?！?p>　　她不是一個很勇敢的人，她還是將自己的惶恐傾訴于她人了。哪怕，她總是告訴自己，一遍遍的告訴自己，要做一個勇敢的人。

　　顧瑜的一句話打過去，對面好久沒人說話。

　　就在顧瑜以為袋鼠被自己嚇著的時候，耳機里傳來一陣暴躁的怒罵聲：“我呸！玉生煙，作者斷更少更的理由我聽的多了去了，第一次聽到有人咒自己死的！玉生煙，你特么想斷更想缺勤隨你便，用得著編一個這么扯淡的謊嗎？！麻痹，還要死了，你特么要是真死了，老娘我?guī)е慵易x者給你披麻戴孝三年！玉生煙，你要是再敢開這種玩笑，別講我不顧情面，直接棄了你，捧別人去了！”

　　捧別人去了嗎？

　　聽到袋鼠的話，顧瑜一陣恍然，原來，不是非自己不可啊。

　　是啊，在這世界上，又是誰非自己不可呢？

　　哪怕是那些整天喊著給自己生猴子，愛自己一輩子的讀者們，怕也會在自己離開后，忘記自己曾經(jīng)的存在，轉(zhuǎn)而愛上別的作者吧。

　　畢竟，現(xiàn)在的網(wǎng)文界，最不缺少的，就是每天蜂擁而至注冊作家賬號的小說寫手啊。

　　所以，自己離開與否，似乎沒那么重要了。

　　是的，沒那么重要了啊。

　　這樣……挺好。

　　這樣……真好。

　　拿下戴在耳朵上的耳機，顧瑜想，其實她這么拼命，都是沒道理的。

　　何必一定要在自己死前，將這篇小說更完呢？

　　根本沒人在乎的。

　　就像沒人在乎自己一樣，自己的小說，其實也是沒人在乎的吧。

　　仰著頭，緩緩的閉上眼睛，一滴晶瑩，從她的眼角，漸漸凝聚，欲落不下。

　　“玉生煙！玉生煙！你特么聽到我說話了嗎，聽到就回一聲！”在陷入黑暗的最后時間里，顧瑜隱約聽到那放在桌上的耳機內(nèi)傳來的聲音，緊抿的嘴角緩緩勾起，那幾欲落下的淚水終于從眼角滑落了。

　　輕輕的伸手覆蓋住有些酸澀的眼睛，顧瑜無力的仰面躺在轉(zhuǎn)椅上，帶著近乎崩潰的嗓音顫抖的呢喃道：“袋鼠……對不起。”

　　對不起，我終是……撐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