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二姨娘做正
慕容府。
慕容儀端坐在堂屋正中間,臉陰沉著,一言不發(fā)。
鄒氏在一旁看著,也是一言不發(fā)。
近來慕容府連接發(fā)生的大事可不少。
慕容儀在中秋過后與二姨娘一起回了次丞相府,回來后慕容儀便宣布二姨娘鄒氏為自己的正妻。
鄒氏等這一天已經(jīng)等了整整五年了,五年前,慕容儀的原配就因病去世了,那時慕容儀本就有意把自己扶正,畢竟自己不是名義上的妾氏,自己可是當(dāng)朝丞相的女兒,雖然……自己只是養(yǎng)女,但到底也是身份顯貴。
可偏偏父親卻不同意,說什么悼念亡妻,應(yīng)讓慕容儀為亡妻守孝,誰知這一耽擱,誰也沒有再提這事,都像忘了似的。
這一等,足足五年!
鄒氏轉(zhuǎn)過頭,偷偷抹掉了偷偷掉下來的眼淚,見丈夫還在苦著臉,便安慰道:“官人,我知你還在還在擔(dān)心淑兒那丫頭,我已經(jīng)派了好幾撥人去找了,會有消息的。你整日這樣憂心忡忡也不是辦法啊,你聽淑兒那丫鬟說了沒有?她臨走留書了,說是為了你出去祈福去了,這證明可能她精神已經(jīng)恢復(fù)過來了,這是好事啊!天子腳下朗朗乾坤,到處都是一片安然,不會有事的!”
慕容儀仍是忍不住擔(dān)心,“她身上可是什么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她一個弱女子在外面如何自保?也是我太狠心,對她責(zé)備太甚,她是自責(zé)所以出走的??!”
鄒氏聽聞他心里竟是這么想,心里有些不樂意,她巴不得慕容淑在外面被人欺負(fù),餓死凍死,瞧見官人這番憐惜的話語,要是慕容淑回來,不知道老爺要怎么寵愛她,這怎么成?
“老爺,雖說你平日里是嚴(yán)厲的些,可自古棍棒底下出孝子,何況你從來都不曾舍得打過她一下,只是稍微口頭責(zé)罰了一下,竟然就留書出走?雖說是為了你祈福,可這哪是祈福,分明就是要?dú)馑滥悖〉仁鐑夯貋?,絕對不能再由著她了,大家閨秀出來的女兒,豈能如此任性?平日里都是老爺你太縱著她了,你看珍兒,平日里被我打慣罵慣,就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兒!”
慕容儀聽著這話,聽著聽著心里越來越不是滋味,“你這話什么意思?我曾幾何時嬌縱過淑兒?淑兒長這么大,如果要說忤逆,這次的確是過分!但僅僅這一次而已,就這么一件小事,你竟然就要把她劃分到任性不孝的行列?你是不是巴不得她死在外面最好不要回來,這樣就不礙你眼了是不是?”慕容儀說完這話,不容鄒氏辯駁,一甩袖子,揚(yáng)長而去。
鄒氏瞪大了眼睛,自己說什么了?不就是說了陳述了幾句事實(shí)罷了,自己的丈夫竟要發(fā)那么大脾氣?
而且嫁給他這么多年,一直都是相敬如賓,這段日子以來,自從慕容淑那小賤人離家出走,她明顯感覺到慕容儀對她的態(tài)度不一樣了。
從前自己還只是個姨娘的時候,她對自己尚且多幾分關(guān)心,可現(xiàn)在自己終于坐正了的時候,他對自己的態(tài)度反而轉(zhuǎn)變了,為什么?
鄒氏感覺心中不平,看了眼還有幾個奴婢在場伺候,一時間更覺自己狼狽。
氣得鄒氏一把推翻了桌子上的茶杯,下人們?nèi)空驹谝慌缘椭^,沒有人敢說話,也沒有人敢離開。
王媽見狀,吩咐下人,“你們通通下去,找些其他差事做,沒叫你們不用進(jìn)來?!?p> 下人們趕緊忙不迭地退了出去,個個把頭埋得低低的,生怕惹怒主子。
“我做錯什么了?我不過說了兩句實(shí)話,他竟然要發(fā)那么大的脾氣,還當(dāng)著下人們的面,絲毫不給我任何解釋分辨的機(jī)會,他憑什么可以這么對我!”
見下人們?nèi)纪肆顺鋈?,王媽趕緊回頭勸道,“夫人啊,你說你著什么急,那畢竟是老爺?shù)呐畠海麑ε畠菏怯懈星榈模隳敲凑f話自然是會惹怒他的。而且慕容淑都離家出走了,以后指不定還能不能回來,一個弱女子,身無分文,她吃住都成問題,既然吃住都成問題,為何那么久都沒回來,夫人你沒想這個問題嗎?”
鄒氏被這話撩起了興致,看著王媽,等著王媽接著說下去。
“夫人你在這深閨里呆著,外頭許多事你可都不知道,雖說現(xiàn)在是太平盛世,可外面的混混、人牙子多些哩,像慕容淑這種沒見過世面又心思單純的姑娘,又是個美人胚子,她這樣在外面走街串巷難免不會被混混給盯上……”說到這里王媽停頓了一下,四處張望著,生怕有人偷聽又或者老爺突然回來。
鄒氏卻跟等不及似的,催促著:“你倒是接著說啊,難免怎樣?”
王媽卻勸道,“夫人啊,你這急什么,你想想,還能怎樣,無非是被混混盯上,綁了騙了,然后尋個人牙子賣了,運(yùn)氣好一點(diǎn)或者賣到小地方給人做妻做妾,運(yùn)氣要是不好……那就是在青樓里為妓為娼……”
沒等王媽說完鄒氏就高興得拍掌,“好?。『冒?!就該讓她落得此下場,死了都便宜她了,最好就賣到那青樓里去,做那千人騎萬人踩的ji女,這才能出了我這口惡氣!”
王媽見夫人聲音越說越大,趕緊小聲勸道:“夫人啊,你可小點(diǎn)兒聲吧,這讓老爺聽見了可不得,不定老爺會多生氣呢!這節(jié)骨眼上,還是少生些是非的好!”
鄒氏卻說:“哼,聽見了又如何?他難不成還敢休了我不成?莫說現(xiàn)在我是丞相之女,就是當(dāng)年父親還是三品中書令的時候他也不敢,要不是我父親,他今天可以那么舒服的做他的禮部尚書?可恨我只是養(yǎng)女,不然何至于淪落到要與人做妾?想當(dāng)年,父親為我親自與他說親,他竟然執(zhí)意要娶那賤人為妻,那賤人什么身份,不過是個九品芝麻官的女兒,他竟然為了他不要我!想想真是悲哀,為了嫁給他,我竟然不惜與人做妾,可今時今日他是如何對我的……”鄒氏說著說著,涕淚橫流,便也顧不得說了,只抱住王媽,不住地哭泣。
王媽是看著她長大的,雖說她只是丞相的一個養(yǎng)女,自小也備受寵愛的。在當(dāng)時,她的確有很多更好的選擇,最起碼,是名正言順的正妻。下嫁當(dāng)時不過一個從五品內(nèi)給事做妾,著實(shí)是委屈。而且老爺近來的確對待夫人的態(tài)度有些讓人琢磨不透,連她一個外人都瞧出來里面不對勁兒,可是又能怎么樣,說了無非更添麻煩罷了。
王媽撫摸著鄒氏的頭,安慰著,“夫人啊,快別傷心了。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了,那楊氏骨頭渣子應(yīng)該都已經(jīng)變成黃土了,曾經(jīng)再深的恩怨也該隨著黃土沒入泥里了。老爺可能近來朝中事務(wù)繁忙,一時心情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夫人與其有功夫在這兒和老爺置氣,還不如多為小姐考慮考慮,小姐已經(jīng)到了及笄的年紀(jì),得替她好生物色合適的人選了。等夫人你下次回丞相府的時候,該利用利用關(guān)系好好替小姐謀劃謀劃了?!?p> 鄒氏不服氣道,“珍兒姓什么,她姓慕容,他慕容儀的女兒,我操什么心,讓她爹替她找去!”
“夫人,別說胡話了,小姐是你的心頭肉,她未來找夫婿,你放心讓老爺一個人去挑選嗎?男人看男人和女人看男人是不一樣的,對方家底如何還是其次,最主要是將來姑爺能對小姐好才是,夫人你覺得老奴說得對不對?”
是啊,將來一定要找一個會對珍兒好的男人,決不能讓她像自己這樣,找一個心不屬于自己的男人!鄒氏這么想著,心里便有了支撐!
鄒氏停止了哭泣,松開手看著王媽,她好久沒有這樣認(rèn)真地看著王媽了,她竟然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王媽老了!臉上全是歲月留下的痕跡!眼角那深深地褶子似在訴說著她蒼老而又悲涼的故事,她自記事起王媽就已經(jīng)陪在了她身邊,今年王媽仿佛已經(jīng)有將近六十五歲了,她這輩子無兒無女,而自己也是沒有了親生父母……鄒氏看著王媽,說道:“王媽,其實(shí)在我心里,我已經(jīng)把你當(dāng)成了我的母親,你知道的,我家里那位從來沒有用正眼瞧過我,自打她生下一子一女后,別說她,就連父親……對我也變了。只有你,從始至終,不離不棄。等將來珍兒嫁了,就只有我們倆相依為命了……”鄒氏說這話時,臉上沒有了任何的情緒,這些原本是她心里的傷痛,經(jīng)歷了那么多年后也都麻木了,不疼了。但當(dāng)王媽聽到她這么輕描淡寫的說著這些事情的時候,心里卻異常難受!從來不輕易表露情緒的王媽也忍不住一個勁地抹眼淚……
鄒氏看見王媽哭了,心一酸,眼淚登時沒忍住,兩個人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看見對方隱忍的神情,終于是忍不住,抱在一起痛苦了起來。
寶瑟站在門外,聽著里面主仆倆人的對話,心里充滿了鄙夷,但值得她高興的是,老爺心里是有小姐的,寶瑟只需要知道這一點(diǎn)兒,就夠了。
寶瑟趁著鄒氏和王媽還在這,估計一時半會兒還不會離開,她悄悄地退走了,她必須趁這空隙偷偷溜出去找一找小姐,萬一小姐又回寺廟了呢?總得經(jīng)常出去瞧瞧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