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高位之上,難以放心的帝后仍在輕聲討論。
千千萬萬的思量猶豫,皆是對大寧祥瑞的珍護(hù),皆是對唯一女兒的深愛。
輕言細(xì)語映襯著空曠的大殿格外寂靜。年輕人們在兩側(cè)坐著,無一人言語。
處于眾人思慮之下的仙梔華公主,仍是仙姿綽約,端端婉婉跪坐,好似游離于世外,一雙靈眸卻輕含憂慮,靜靜凝望著對自己關(guān)懷備至的父母。
從小頂著祥瑞謫仙之名,如披了漫天云霞于己身,在世人看來優(yōu)異絢麗,又有幾人知曉這漫天云霞的分量之重……原來云彩為被竟也是有重量的。
后一桌的子瑰丹看著皇帝皇后商討,又望望白梔祎一動未動的身形,英眸黯然。當(dāng)年的驚慌刻骨銘心,若論起來,自己也是不贊同她微服出巡的。
那年驚險早已遠(yuǎn)去,可這余驚是不能消了!
風(fēng)從窗戶躍入,帶去了大殿里細(xì)碎的言語。
“出巡,是一定要出的。”皇帝的決定性一語讓下方思想各異的幾人都望向主位。
“還是按原計劃行事,瑰丹不宜露面,可改改打扮,換個樣子前去?!?p> 子皇后端方淺笑,也道:“詳細(xì)事宜,還需老七與薛藍(lán)等人商討,有了完備的計劃,陛下再與國公等重臣商議?!?p> “是,”白攼這時倒是行禮行得快,“兒臣定當(dāng)全力護(hù)佑皇妹周全?!?p> 不似趙王殷勤熱切,被點名的薛藍(lán)沉著穩(wěn)重,只道一句“薛藍(lán)領(lǐng)命?!?p> 到底還是要出去……
白梔祎憂喜交加,眉頭微蹙忍不住憂心,唇角卻不禁彎起弧度,內(nèi)心的欣喜表露無遺。
相較之下,子瑰丹臉上略掛著笑意,容色卻頗冷。她雖為白梔祎難得有一趟出遠(yuǎn)門的機會慶幸,卻更擔(dān)憂她出門會遇到何種防不勝防的意外。
白梔祎站起身來,心中欣喜難以掩飾,款款行個禮,聲音微顫向皇帝皇后保證,“兒臣在外面一定時刻小心,還要向薛藍(lán),大人,多學(xué)些防身的巧法子,請父皇母后安心。”
平日里柔聲細(xì)語的小公主這時難言激動心情,盡力抑制的面色還算鎮(zhèn)靜,但眸中的歡喜燦爛早已迸發(fā)。
皇帝本是憂心忡忡,見寶貝女兒這般高興,心情也豁然開朗起來,看看身邊的皇后也面帶笑容,一時覺得其他都罷了!一家人開開心心最好。
“你看陛下娘娘都為小妹高興,”白攼不知何時走到子瑰丹旁邊,“偏你還不開懷?!?p> “不,”英眸中映著白衣姐姐明媚容顏,“她很久沒有這樣開心過了,我也為她開心?!?p> 眼前是一團(tuán)和氣歡樂,瞧得子瑰丹也明朗笑了。
仙梔華公主出巡已定,這前所未有的大事讓宮里一些人暗地里繁忙起來。
回到子國公府的瑰光郡主倚在窗前,一手給信鴿喂食。
哎呀~這種大事怎么能不讓葉雪她們知道?
可惜,漫不經(jīng)心的姑娘拂拂白鴿,不能傳信給她。
空中忽現(xiàn)另一只白鴿,撲閃著翅膀穩(wěn)穩(wěn)落在窗邊。
“正巧!大哥二哥也來信了?!弊庸宓げ辉俣号侵话坐?,目光轉(zhuǎn)到新來的這只白鴿身上。
“什么?”子瑰丹完全沒料想到信的內(nèi)容!她只以為是二哥閑談兩句即將開始的武林大會,沒成想只見著密密麻麻的草字!
急急讀完了來信,子瑰丹轉(zhuǎn)身便往子國公書房奔去。
子國公眉頭緊皺讀著信,神色愈加深重。
子瑰丹站在一旁靜等,過了一會兒,終于開口,“爹,要不然還是我讀給您聽吧?”
子國公移過目光看她,尚未說話,子瑰丹便搶過信紙,“二哥的字這是為了保密!您別跟他計較了!”
事情經(jīng)過梗概來說,就是四俠路遇化名為百效的昭王白效被打劫!
白效化名百效,這也能算化名?子瑰丹默默腹誹他一句,即刻便想對著白效嘲諷一句:領(lǐng)著一隊人浩浩蕩蕩的,能不被人盯上嗎?
當(dāng)然這只是開玩笑,昭王在外遇劫,昭王身邊多少精英武將!竟遇劫遇到被四俠路過搭救……
子國公沉思一番,這才低聲道:“昭王雖非嫡出,但天資卓越,從小就深得皇帝陛下與太后的歡心,包括太上皇也是格外夸贊。自先太子病逝,昭王成了陛下最看重的皇子。昭王外出也不是一次兩次,如今突發(fā)此事……實難言也!”
“難道是?”子瑰丹對皇家熟得很,心中早有了懷疑人選,“可那人一向沉得住氣,怎么也不像會是這樣打草驚蛇的人?!?p> “丹兒?!弊訃跁狼白?,語氣略帶呵斥。
“父親放心,我不過在家里悄悄說說?!弊庸宓ぱ垌器铩?p> “你這些日子經(jīng)常出門,字也沒有好好練了!過來寫兩個字?!?p> “好~”子瑰丹俏皮一笑,轉(zhuǎn)身去關(guān)上窗,“這外面風(fēng)有點大,可別把紙吹跑了!”
門戶緊閉,子國公這才緩緩起身扭開桌腿底的機關(guān)。墻壁的飾物轉(zhuǎn)幾轉(zhuǎn),一道小門便從書箱堆積處轉(zhuǎn)開。
子瑰丹隨著國公爺進(jìn)了密室,便自行去書桌上拿起米白色的一本書,在后面的空白頁寫上兩個字——“無親”。
才收了字尾,子瑰丹嘲諷笑道:“許多人總喜歡去爭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平白擾人清靜?!?p> 子國公瞧自己女兒這兩個字寫得鋒芒畢露,滿意地拂一拂胡子,“不錯。這一代的,顛倒不了乾坤?!?p> 聽見父親下了定論,子瑰丹更是興致盎然,“人人都以為二皇子秦王不管事,只如前代大皇子般醉心典籍;人人又都嘆惋四皇子楚王體弱避世,與世隔絕;甚至還有參趙王整日里不求上進(jìn),只管玩樂的?!?p> 說著子瑰丹忍不住冷笑一身,“殊不知這幾人才是難以對付的。難道那人竟看不清?還要攪渾水?!?p> 聽了子瑰丹的論調(diào),子國公沉默半晌,最終笑笑沉聲道:“你這孩子,果然最像你外祖父?!?p> “我不過聽父親和大哥談話有所得,這得算是大哥像外祖父!”她不與大哥爭這個!在朝政之事上,她對大哥是愧不敢比的!
子國公笑著輕嘆一聲,“舉手投足之像,非是見解?!?p> “那這我可是最像我外祖父的!”小姑娘驕傲之情油然而生。
見女兒仍同幼時那般以此為豪,子國公無奈一笑。
可幸,丹兒不是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