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丞相逐女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長安,成為話題人物的我們,卻貓在清風醉的雅間里喝著悶酒。原因無它,只因這里是有窗有門的包間,而輕云又恰好想把自己關起來好好反省一下。只是這方式……
“佩寶,我被掃地出門了。”
輕云喝得有點高,就連說話都大著舌頭。
“想我堂堂一新時代女性,到了古代,竟然會被掃地出門!還是被自己的親爹!呵呵,真是有夠丟臉的?!?p> 雖說我偶爾也會喝點小酒,但考慮到輕云喝得太兇,所以根本就沒敢陪喝。酒多傷身,我一邊阻止輕云繼續(xù)給自己灌酒,一邊勸道:“你爹這火發(fā)得確實有些奇怪,這不怪你。你心里不痛快,大哭一場就好,干嗎要這樣糟蹋自己?”
“你說得對,老爹這火是很奇怪,不行,我得回去問問!”
我趕緊拉住連走路都在東倒西歪的輕云,苦口婆心地勸道:“他如果真想說,就不會用掃地出門這一招了,依我看,咱還是先考慮考慮以后的生活吧!”
說完,我也不等輕云同意,就給她戴上了輕紗斗笠,攙著她下了樓。出門的時候,我雖然知道有人路過,但輕云實在是醉得厲害,我一時把控不住,便與那人撞了個正著。
“對不起,對不起?!?p> 我準備道歉離開,誰知那人卻喜道:“原來是兩位恩人!”
我凝神看了半響,才驚訝地叫出聲來:“你是,那天躺在破廟里的重病少年?!”
我的記性其實很好,但眼前這位少年一看就是富家公子,與那日臟亂的模樣實在是天壤之別,這才在認人上多花了些時間。
少年果然點了點頭,道:“恩人好記性。您這是?”
我歉意地笑道:“我家小姐醉了,正著急找客棧落腳,就不與公子敘舊了?!?p> 少年卻將我攔下。
“恩人若不嫌棄,前方拐角處便是客房,我看這位恩人醉得不輕,不妨先在此住下,也好省些腳程?!?p> 我還未開口,輕云卻稀里糊涂地大叫了聲“好”,引得樓下眾人紛紛側(cè)目,自己卻又開始不省人事。我不禁抽了抽嘴角,想到晚上的計劃,便聽從了少年的建議,將輕云扶進了客房。
“你們?nèi)湫崴?,再去煎碗醒酒湯來。另外找個機靈的人看著,只要恩人需要,無論什么,都務必及時送來?!?p> 我忙著將輕云安置到床上,少年忙著左叮右囑。待到一切塵埃落定,我才開口問道:“多謝公子,只是不知,在此處住上一晚需要多少銀錢?”
“恩人說笑了,其實此處是店中掌柜為方便日常歇息而備下的,若是恩人喜歡,放心住下便是,蕭某定當分文不取?!?p> “聽公子這意思,莫不是這清風醉,竟是公子的產(chǎn)業(yè)?!”
其實,自方才聽這少年對外吩咐,我就隱約猜到了一些,但此時聽得他親口承認,我還是不免覺得有些驚訝。
也許是我的表情太過夸張,少年對我笑道:“其實,清風醉本就是蕭家一手創(chuàng)辦,只是那年蕭某父母走得太急,我兄弟二人又無所依托,這才被賊人鳩占了鵲巢。若不是那日得兩位恩人相救,我與弟弟,只怕,早已隨父母去了。”
坐下細說才知道,原來他們倆兄弟哥哥叫蕭得志,弟弟叫蕭得強。那日華衣公子并沒有將他們帶走,而是向他們了解自身的情況。要說,這華衣公子也算是個有手段的,不僅幫蕭家兄弟奪回了家產(chǎn),還讓人傳授了一些經(jīng)商之道,這才讓他們倆兄弟在清風醉站穩(wěn)了腳跟。
我聽完不禁唏噓造化弄人,后又轉(zhuǎn)念一想,這蕭得志的為人貌似還算不錯,與其將輕云獨自留在那些不知底細的客棧里,倒不如就留在這里,至少我們對蕭得志有恩,他應該不會對我們起什么壞心思。但防人之心還是要有的,所以我以天色已晚為借口送走了蕭得志,又給輕云喂下了醉酒湯,這才關好了房門,小心翼翼地翻窗而出,一路奔向了相府。
輕云與我平日里也攢了些銀錢,就埋在小院里的桃樹下,只是今天事發(fā)突然,所以沒來得及帶出相府。眼下我們已無棲身之所,這錢嗎,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于是早在輕云酒醉之前,我們就商定,趁天黑的時候回相府去取,本來說好一起的,可輕云都已經(jīng)醉成了這樣,就只能我自己去了。
有時,我常常在想,如果那天我能拒絕蕭得志的挽留,那么今天的結局,是不是就會有很大的不同。但我們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就像我并不知道,當我躍過相府的圍墻時,那里竟會有人等著我一樣。
“徐姑娘,大人請您去書房一敘?!?p> 這人是一名帶刀護衛(wèi),因為極少和丞相大人進入內(nèi)院,所以我對他的印象并不深刻。但現(xiàn)在可以肯定的是,這人的身手一定在我之上。記得劍仙師父曾說過,以我現(xiàn)在的功夫,雖不說是天下無敵,但也算是踏入了上成的門檻,這人卻不僅能準確判斷出我落腳的位置,還能悄無聲息地來到我的身旁,不是高手,是什么?
待我隨這人見到了丞相大人,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個被我們用來儲存銀錢的瓷壇,正安安靜靜的立在丞相大人的書桌上,而且旁邊還放著一個被塞得十分飽滿的包袱。這時我才意識到,原來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沒能逃過丞相大人的眼睛。
“徐佩見過大人?!?p> 我畢恭畢敬地上前行禮,丞相大人卻道:“徐姑娘不必如此客氣,今夜請姑娘來此,只是想問上一問,不知云兒在姑娘心中,是何身份?”
我微微一愣,不明白丞相大人為什么會有此一問,但還是實話實說。
“輕云與我,是朋友,更是姐妹。”
“那,若讓你一生一世都守在云兒身邊,并以性命相護,你可愿意?”
我頓時覺得這話有些莫名其妙,在我心里,輕云是我唯一的親人兼朋友,我不知道在性命攸關的時候會怎樣做,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一定會盡自己的全力去保護她,所以,我也是這樣回答的。
丞相大人聽了點了點頭,道:“你若是直接回答愿意,我反倒要懷疑,如今聽你這一言,卻是讓我安心不少,但為防萬一,你還需將此物服下。”
我盯著丞相大人遞出的小小瓷瓶,嘴角一陣抽搐。不就是慢性毒藥嗎?電視劇里又不是沒到見過,而且……我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那位高手,心中十分明白,無論今夜我是愿意還是不愿意,都只有乖乖服毒這一個選擇。
當我十分爽快地將毒藥服下,劇烈的腹痛立即席卷而來,我強忍著想就地打滾的沖動,硬是站直了身子,直視著丞相大人的雙眼。因為我知道,這也是一種考驗,如果我有一點點懦弱的表現(xiàn),也許今夜,會是我的死期。
顯然丞相大人對我的表現(xiàn)十分滿意,所以他給了我一顆解藥。
“希望你能記住今日的毒發(fā)之苦,至于解藥,以半年為期,我自會差人送上,若是你能保云兒十年無恙,我便還你自由。”
我應了聲“是”,這時丞相大人又道:“這包袱里,有你們平日里攢下的銀錢和幾件常用的衣物,我差人又添置了一些,你且收著,但莫讓云兒知曉。明日你便帶云兒去徐洲,那邊我已打點妥當,只是你要記住,無論長安發(fā)生何事,都與你們無關,更不許回來!”
我一一應了,但接過包袱時還是忍不住問道:“大人既是放心不下,又為何要攆輕云出門?”
“這些你不必知曉,速速回去吧?!?p> 丞相大人的回答,在我意料之中,卻也讓我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測:身處于權力中心的人,只有,也唯有權力的動蕩,才會讓他被迫去做某些事情??磥?,相府將迎來很大很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