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肉身菩薩
“沙沙沙?！睒淞掷镆粋€穿白色衣服的女孩左手別著匕首微躬身體辨別聲音的源頭。她雖然身體沒有移動但是一雙眼珠卻左右轉動，最后停在了右下角的位置。她悄悄把匕首換一只手，在一只妖怪跳出來想襲擊她的后背時口中默念了什么，猛地把匕首往后面扔過去，正中妖怪腦門，一陣藍光閃現(xiàn)妖怪消失，留下一張白紙條落下。一只大手接住它。
“太好了又成功了！”沒錯，這個女孩正是我。在紫騰大叔這待了兩年多，盡學寫字和古日文，簡直要了命了，按我原本的年紀我的記憶已經(jīng)開始走下坡路了，但是我忘了這回事，還覺得自己好歹思想是個大人也教了好幾年的書，學習對我來說不是難事。反正啊我第一次感覺自己是個學渣，快三年才初步學會控制體內的力量。
“大叔，我表現(xiàn)怎么樣？”我等待著被表揚。
“不錯，但是……”大叔看向釘在樹上的匕首，“如果此時有第二個妖怪攻擊你，你沒有武器要怎么辦？”
“啊這個好辦！”我掏出一套匕首，“你看，我準備了這么多，可以當近身武器又可以當暗器，完美！”
“嗯，如果有第三個第四個甚至有一群呢？”
“那，只能跑吧。”打不過就跑，三十六計。
“你可以想個辦法讓它出去以后能回到你的手中?！?p> 像飛來骨那樣嗎？我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練成的，一開始教他的都是我瞎說的，師傅還沒領進門他就學會了。我去問問他訣竅然后用到我的匕首上？額……很容易自傷的吧?；蛘咄笆咨辖壱粋€繩子繩索什么的，這得找人訂做吧，最好的刀匠是刀刀齋，可是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了，被坑怕了。
要是它能認主自己回來就好了，像電視里那樣用手對著它一握它就能飛過來。
“你在干什么？”大叔問。
“……”想著想著就把腦袋里的動作做出來了，以前我會找個理由糊弄過去，現(xiàn)在大叔都已經(jīng)差不多習慣我時不時中二，所以我就直接說出來了?！拔以囋嚹懿荒苡靡饽畎阉倩貋??！?p> “它是個死物怎么會回應你?！?p> 我默默收回手，試一下又不要錢。
“不如你收個式神吧?！贝笫逋蝗唤o我建議?！皯?zhàn)斗的時候它可以輔助你?！?p> “啊？可是我不會這種法術?！?p> “我教你，這個不難?！?p> “噢，但是你不是說式神在慢慢消失嗎？”說起這個，好像六合已經(jīng)不見了。
“跟妖怪結締契約也可以，要不要我?guī)湍氵x一個妖怪？”
“不用，我已經(jīng)有妖選了?！被谜煤线m當我的戰(zhàn)斗伙伴，我現(xiàn)在能理解翠子為什么說幻能成為我的武器了，現(xiàn)在正是時候。
“嗯，你在我這有兩年多了吧？”大叔突然跟我掰扯時間我有點慌。
“大叔你是，嫌我待久了？”我是不是表現(xiàn)太蠢讓大叔煩了？
“不，只是感慨時光飛逝，你都長大了。”
這老父親般的語氣，可能又想到了小蝶吧。兩年里唯一能安慰我的是我終于長高了，以前只能到大叔的膝蓋那里，現(xiàn)在都快到他的腰部了。
“既然你有選擇了明天開始就讓它一起跟你訓練吧?！?p> “嗯！”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把這個事情告訴幻。
“我拒絕?！?p> “誒為什么？我們拍檔很合適啊?！?p> “我才不當式神被你使喚?！?p> “那不當也成，我們之前不是本來就在練著嗎，還記得這個手勢嗎？”我擺出蜘蛛俠的經(jīng)典姿勢，順帶對幻聳了聳眉毛。幻一看到我的手勢更加不同意了，傻不傻。
看來得出絕招了，我念出言靈的第一個字看它的反應，“站……”
“你住嘴！”幻果然趴不住了，“你又想用這種卑鄙的手段逼我是吧，告訴你蜘蛛急了也會咬人，大不了跟你魚死網(wǎng)破！”
“你別這么激動嘛，我當然不會逼你做不喜歡的事，只是……”一二三皺起眉頭眼神憂郁準備好演戲，“我還缺一個很重要的伙伴，大叔說要給我隨便找一個妖怪，我當時就拒絕了，因為在我心里你是沒有妖怪可以替代的?！蔽艘话巡淮嬖诘谋翘槔^續(xù)說，“我以為你也是這么想的，卻沒想到你還是那我當外人，罷了，是我自作多情……”這么聲情并茂就不信它不動搖。
“你這話說的就沒良心了，以前你弱雞的時候還不是我天天保護你，外人我能費這么多心思？”
“意思是你答應了？！”不等它否定我就趕緊提前慶祝，“太好了！這下我們能并肩作戰(zhàn)了，我現(xiàn)在有了力量不會跟以前一樣扯你后腿，我們的組合一定能所向披靡！”我伸出一巴掌等著它和我擊掌，這個give me five還是我教它的。
幻遲遲地把前腿跟我碰了一下，“沒嫌棄你?！?p> 噢耶，這招絕招之后才能出現(xiàn)的終極絕招使用成功。
“我回來了?！贝渥犹袅撕熯M來。
“今天好早?！蓖６际俏铱焖瞬呕貋?，這兩年因為饑荒和戰(zhàn)爭滋生了許多妖怪，到處作亂，害得我們都沒有時間相處。
“嗯?！贝渥影褎Ψ畔?，坐在火堆前撥弄，好像心情不太好，“雨，明天你跟我去一趟白靈山?！?p> “去那做什么？”
“白心上人病倒了我們去看看?！贝渥诱f到白心上人的時候幻把頭抬了起來。
上回見他他精神比我還好，怎么突然就病倒了?！八〉弥夭恢?？”
“聽人說是在看望病者的時候暈倒的，具體情況還要等明天去看?！?p> “那要先去大叔那里說一聲嗎？”
“不用，我已經(jīng)說過了?！?p> 第二天動身的時候我問幻去不去，它低了下頭突然罵我，“你是不是傻我怎么進的去？”
“明明在意得很還想轉移話題，你就說你去不去?！?p> “不去?！?p> 好吧，就我、翠子和云母去了。白靈山?jīng)]什么變化，不同的是里面的人面黃肌瘦散發(fā)著一股頹氣，他們圍跪在廟宇外面祈禱。
“白心上人真的德高望重，這么多人為他祈福。”我比了下人海不由得感嘆。
“那是自然，他一生行善無數(shù)，不知道有多少信徒。我們進去吧。”
進了白心上人的屋子里面也圍了一圈人，他躺在床榻上面容憔悴眼睛想睜開卻只能睜開一條縫的樣子，這情況不太好啊。
“這可怎么辦啊，白心上人都躺了好幾天了?！币粋€五十多歲的老人在我前面跟別人說。
“是啊，要是大人起不來誰來保護我們？”
“最近村里又餓死好幾個人了，大人要趕快好起來啊?！?p> “是啊是啊……”
一人說話帶動一片，慢慢越來越大聲，白心上人都看過來了。
“你們不用擔心。”他的聲音緩慢沙啞又疲憊，“我決定成為肉身菩薩，一直保佑守護著這片大地和你們?！?p> 眾人聽了全都高興地跪拜，感激涕零。
“什么是肉身菩薩？”我好奇地問翠子。
“指修行者圓寂以后尸身不腐?！?p> 圓寂！可是他還沒死啊。我記得正是因為他在最后關頭后悔了所以靈魂得不到救贖，才讓奈落有了可乘之機。不行，我要讓他改變決定。
“你不能成為肉身菩薩！”我大聲地喊出來，引得所有人都看向我。我撥開人群來到白心上人的床前握著他的手。
“哪里來的野丫頭在這里胡說！”一個看起來挺有威望的老人呵斥我，我不理會他繼續(xù)對白心上人說。
“你不是說過，想哭便哭想笑便笑嗎？現(xiàn)在你既然想繼續(xù)好好活著就努力戰(zhàn)勝病魔，重新再活個幾十年，比變成一個干尸只能待在一個地方強多了。”他是那么善良的人不應該受苦，還是幾百年，這太不公平了?！笆澜缈倳兒玫模悴挥靡粋€人扛著，真的?！?p> 白心上人的眼睛稍微睜大了點，里面閃著光?！拔摇?p> “胡說八道！”剛剛的老人把我拉開，指著我的鼻子罵，“大人的決定是為了天下蒼生，豈是你個什么都不懂的丫頭能說三道四的！”
我揮開他的手，“什么天下蒼生！他死了天上就會掉糧食嗎？戰(zhàn)爭就會停止嗎？你們不能這么自私用道德綁架他！”
“你，你……”大概沒人對他這么無禮過，或者說中了他的心思？
“別吵了?！卑仔纳先松晕⑻Я讼率?，“我本來就沒多少時間，就按我說的做吧。”說完他閉上了眼睛，任我怎么說都不應。
我急得跳腳，還沒試過怎么就放棄自己了，按現(xiàn)在的情況走下去他成不了佛的。
“你不要放棄，世界之大總有辦法救你的，誒你們干什么？！”我被人拖著走了。
“把這個來歷不明的丫頭扔出去！”
“唰！”翠子拔劍指著他們，“放開她?！?p> “你想干什么？！”老人有點慌了。
“她自己會走，放開她?！?p> 他們沒動作但鉗制松了，我左搖右晃掙脫開他們，回到翠子身邊。
“我們走?！贝渥邮栈貏?。
“啊？可是我還沒說服白心上人，他真的不能死?！贝渥釉趺床桓医y(tǒng)一戰(zhàn)線呢。
“沒有誰是不能死的，命運如此大限將至，誰也躲不過，走吧?！?p> 我被她拉著出去，最后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白心上人，他也扭過來看我。從他的眼神里我看不到釋然也看不到平靜超脫，我能百分之百確定他不想死，但是我也說服不了他。他在懸崖邊上掙扎，現(xiàn)實卻要把他推下去。
村民的動作很快，挖了坑，把白心上人放在木桶里，給他掛了鈴鐺，又連了一根跟外界接觸的管子以供他呼吸。所有人都在等鈴聲停下來，似乎只要它停下來他們就能得到救贖。
我離他們遠遠的站在樹旁看，“這跟殺人有什么區(qū)別?！?p> “你在為他抱不平嗎？”翠子也跟著一起站著。
“我只是為他感到難過，不惜性命也要保護的人們卻在盼著他死，還覺得理所當然，他們太自私冷漠了，不值得被救?！?p> “因為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是活下去，所有其它的事包括他人的性命都不如自己活下去來的重要?！?p> “這不就是自私嗎？為了自己不顧白心上人的感受，他也是人他也有選擇活下去的權利！”
“選擇活下去是每個人的權利沒錯，但是不包括我們，我們生來就是確保他們能活下去，這是義務。能這樣圓寂算是好結局了?！?p> 哈！？這是歪理吧這是歪理沒錯的吧？！他們有手有腳就不能跟阿宿他們一樣通過鍛煉強化自己保護自己嗎？非得犧牲自己來救？
“好了?！贝渥优呐奈业募绨?，“不是所有人心中都有天下和大義，他們需要學習。”
“我以后也要這么大無私嗎？我感覺我做不到?！北Ｗo這么一群白眼狼還不如去喝喝茶來得心情好。
“沒有這種規(guī)定，開心便好?！边€好翠子沒有試圖對我洗腦。
說話間，鈴聲停止了，眾人開始拿鏟子挖。我不愿再看走開。
“你去哪里？”翠子要留下送白心上人最后一程。
“我到外面等你?！边@種糟心的場景看了我怕我會想打人，我只能安慰自己還好他最后能順利得到救贖。
“不要走遠了。”
我應了往旁邊去，仰頭躺在大石頭上看天，腦中剛剛發(fā)生的事情揮之不去，越想越心中越氣憤，真是好人無好報。
“那就殺了他們啊?！痹诙呿懫鹨粋€厚重的男聲。
我蹭地跳起來掏出我的匕首四處查看，“什么人在裝神弄鬼！”
“人類自私又愚蠢，看看他們做的好事，如果讓他們繼續(xù)活著只會拖累更多的修行者，你去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這家伙當我傻瓜呢，游說的意圖這么明顯真當我聽不出來？我當做上鉤了繼續(xù)跟不明來者胡扯，另一邊往聲源處靠近。
“他們這么多人我怎么殺得了？”聲音好像從石頭里傳來的
“只要你把我放出來我就能幫你實現(xiàn)。”
“哦～”我看到石頭縫里有一個多邊形的東西，再仔細看有點像劍柄?！拔液孟裨谀目催^你。”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jié)你把我拔出來就想干什么干什么了！”
這么著急暴露得太明顯了，不過真的好熟悉。我彎腰全方面觀察它，這把劍，這把劍怎么那么像灰刃坊鑄造的那把？
“你是十童？”
“……”它不說話了，在我看來就是默認。
“你是十童對不對！”我馬上遠離它，“你怎么還在還沒消失??？”
“哼，老和尚是凈化不了我的，我總有一天會出去把關我的人都殺光！”
“呵呵，那你慢慢等吧?！狈凑鼉砂倌昴闶菦]可能了。
從廟宇為中心一圈純凈的光暈開，籠罩了整座白靈山。我感到了周圍氣息的變化，真的毫無雜質，連十童都被壓制住不再出聲。以白心上人的犧牲為代價，這里將得到上百年的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