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靈道:“本座今天傳諸位前來,是為了商談伐寇之事。本座已跟諸位言明,雖然前幾天來襲擊京城的倭寇已盡數(shù)剿殺,但倭寇的巢穴還在,倭軍巢穴一日未除,皇上和大明天下就一日不得安寧!”
劉旭首先發(fā)問:“大人,下官有消滅倭寇的決心,但倭寇巢穴上哪找去?只怕空談無用。”其他千戶也紛紛贊同。
白靈道:“這倒不必擔(dān)心,本座已派人查清倭寇來襲的路線,路線居然延伸至距京城五千里外的塔克拉瑪干沙漠!可以斷定,倭寇巢穴一定建在沙漠之中!”
眾千戶驚得啞然。
半響之后,劉旭道:“塔克拉瑪干沙漠?那里……那里有活人嗎?”
張敬道:“就算我軍現(xiàn)在已站在沙漠邊緣,要在這茫茫沙海中尋得倭寇巢穴,怕是比登天還難!”
宋聰?shù)溃骸翱赡茉趯さ觅量艹惭ㄖ?,我們的糧食和水早就耗完了!”
李毅道:“塔克拉瑪干是西域畏兀兒人的語言,意思是進得去出不來,這片沙漠最可怕的是流沙很多!”
只有黃罡面無懼色:“若鎮(zhèn)撫使大人確信倭寇老巢就在沙漠之中,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把它給找出來!”
白靈道:“本座擔(dān)保倭寇巢穴就在沙漠里,諸位各自回去,召集本戶人馬,準(zhǔn)備好充足的糧食和水,還有安營扎寨用的帳篷,等待本座的命令就全軍出發(fā)?!?p> 眾千戶回應(yīng)道:“是!”
白靈已看出五千戶中,黃罡最為忠勇,道:“黃千戶,你領(lǐng)一百個人埋伏在本座府中,本座料想倭寇首領(lǐng)嫉恨我殲滅他的先頭部隊,必會派人前來刺殺,本座這條命可就全仰仗你的保護了。”
黃罡惶恐道:“大人何出此言?保護大人實為卑職分內(nèi)之事,亦是卑職的榮幸!我即刻回府選一百精兵,遣來聽大人吩咐!”
白靈笑道:“如此甚好!”
各人散去。
日子安靜地過去了四天,波瀾不驚。
月夜,順天府城大門已關(guān),守城的士兵打著哈欠。
城頭的巡邏兵剛走開三丈余,“嗖嗖”兩聲,兩把鉤爪飛上墻頭,牢牢定住。繩索垂直以后,兩個白色身影迅速攀爬,捷如夜貓,眨眼間已在墻頭之上。巡邏兵往回走時發(fā)現(xiàn)有異,剛要喝問是誰,一柄飛刀已命中咽喉,悶聲倒下。兩人鉤住另一側(cè)的墻頭順?biāo)鞫拢偷搅顺侵小?p> 朦朧月色下,兩人如蜻蜓點水,躍行于千家萬戶的屋頂之上,直奔北鎮(zhèn)撫使府而去。
十丈高的城門都擋不住,更不用提這兩丈高的北鎮(zhèn)撫使府的圍墻。
二人輕輕落在后花園,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便悄無聲息地穿過朱漆長廊,到了內(nèi)庭中央。白靈就寢的北廂還亮著燈,一個捧書的人影映在窗戶紙上,似在夜讀。
長發(fā)刺客從懷中摸出一柄飛刀,刀刃在月光下鋒芒閃耀。
正要發(fā)出飛刀,忽聽一片喊殺聲!
東西兩廂的房門皆被推開,涌出幾十個手持繡春刀的錦衣衛(wèi),將二人團團圍住。后花園的假山后也有幾十人沖出,占據(jù)了他們剛才走過的長廊。另有十余人手持火把,照亮整個庭院。
火光中看見,兩名刺客一身雪白裝束,臉上蒙著白色面巾,一個散著長發(fā),一個扎著馬尾髻,二人抽出佩劍,背靠背擺開防守架勢。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緩緩從東廂走了出來。頭戴烏紗帽,身穿青色錦繡服,披著黑色斗篷,正是千戶黃罡。
黃罡喝道:“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夜闖北鎮(zhèn)撫使府?”
長發(fā)刺客道:“我叫無名,他叫無姓。我倆夜闖北鎮(zhèn)撫使府,自然是想拜訪鎮(zhèn)撫使大人?!?p> 馬尾髻刺客道:“陳大人確有過人之處,竟知我們要來。但這待客的禮數(shù),未免太隆重了。”
黃罡聽了惱火:“死到臨頭,還敢說笑,給我拿下!”
錦衣衛(wèi)蜂擁而上!
兩名刺客雙劍合璧,攻守互補,竟編織起一張嚴(yán)密的劍網(wǎng)。劍影重重,白光閃爍。
前撲的三個錦衣衛(wèi)已中劍倒下,后面沖過來的四個試圖逼近,只見白光一閃,咽喉里都噴出一道血泉!
終究是訓(xùn)練有素的錦衣衛(wèi),無人怯退,而是不斷變換陣形進攻,尋找劍網(wǎng)破綻。
在錦衣衛(wèi)的拼死進攻中,劍網(wǎng)被撕開了一個缺口,馬尾髻刺客的左腰中刀,熱辣的痛覺讓他不禁呻吟了一聲,但他中刀的同時,竟也已抽身刺中對方。
長發(fā)刺客覺察到同伴受傷,扭頭問:“撐得住嗎?”忽覺刀風(fēng)破臂而來!他的劍在刀及右臂之前,已刺中對方的心臟。
馬尾髻刺客答道:“我沒事,注意你那邊!”
劍網(wǎng)重新編織,破網(wǎng)的攻勢也愈加迅猛。
錦衣衛(wèi)不斷有人喪命,但兩名刺客均已身中三、四道刀傷,戰(zhàn)況慘烈!
忽聽“啪”的一聲響!
北廂窗戶有個銀白色身影破窗而出,如離弦之箭直射劍網(wǎng)!
銀影射入劍網(wǎng),劍影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眾人驚詫,定晴一看,只見鎮(zhèn)撫使大人張開雙臂,已將兩個刺客持劍的手牢牢握??!刺客顯然被這不可思議的變化驚呆了,遲疑了半秒,錦衣衛(wèi)的刀已架上脖子,兩人被摁倒在地。
白靈語氣平和道:“押下去,要活的,本座要親自審訊。”
當(dāng)夜,刺客就被押送到北鎮(zhèn)撫使司的監(jiān)獄。監(jiān)獄設(shè)在城外三里處,鄉(xiāng)野之地。
走進監(jiān)獄大門,遠遠可見石墻上寫著八個大字:“刑罰無嬉,罪惡莫瞞。”
獄中暗無天日。四周是厚重的高墻,沒有窗戶,墻上掛著各種刑具。
兩名刺客被吊在圓木架上,面巾早被扯下,手腳都已鎖上鐐銬。
白靈走進牢房,扭頭對隨從和獄卒道:“我要親自訊問人犯,事關(guān)朝廷機密,你們?nèi)纪讼隆!?p> 偌大的牢房,只剩三人。
白靈垂手而立,看著傷痕累累的刺客,兩名刺客都很年輕,年齡與自己很接近。長發(fā)刺客身軀凜凜,骨健筋強,方臉棱角分明,兩道濃眉如刷漆,一雙虎目放精光。馬尾髻刺客皮膚白皙,五官俊秀,雙唇幾乎像涂了胭脂般紅潤。相貌雖美,卻絲毫沒有女氣,尤其是那雙眼睛,看起來既聰明又驕傲。
此刻,二人正怒視著自己。
長發(fā)刺客破口大罵:“來呀,混賬東西!拿那些撓癢癢的玩意往爺身上來!想在爺這聽到點有用的,做夢!”
馬尾髻刺客跟著罵:“別浪費時間,干脆給爺來個痛快的,大不了閻羅殿走一遭,來世又是條好漢!”
白靈只是靜靜地聽,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
也不知過了幾個時辰,二人罵著罵著,竟暗暗佩服陳鎮(zhèn)撫使好定力!
等到二人確實罵累了,大口喘著氣。
白靈把食指放到嘴邊,輕輕地吹了口氣。
“噓——”
二人愕然。
白靈猛地跳起來,機關(guān)槍般還擊:“兔崽子,狗娘養(yǎng)的,王八羔子!好呀罵我是吧,來呀來呀,看誰斗得過誰!你叫無名是吧,你呢,無姓?無名無姓?耍我是吧……”越說越快,到后面聽不清罵的是啥。
言談舉止完全失態(tài),哪像個堂堂的錦衣衛(wèi)鎮(zhèn)撫使!
忽然,白靈壓低嗓門,問道:“咱們罵得這么大聲,外面的人會不會聽見?”
長發(fā)刺客答:“不知道?!?p> 白靈又問:“隔壁牢房呢?”
長發(fā)刺客答:“應(yīng)該會?!?p> 白靈恢復(fù)了莊重:“那就好。你們二人可知罪過深重?”
馬尾髻刺客答:“刺殺朝廷命官,論罪當(dāng)誅。大丈夫敢作敢當(dāng),死有何懼?”
白靈道:“錯!”
馬尾髻刺客問:錯在哪?”
白靈道:“你們最大的罪過,是居然敢罵你們大哥,而且還罵得狗血淋頭?!?p> 二人又是驚得目瞪口呆。
白靈喝道:“白浪,白云,瞎了眼的!”
二人徹底傻眼,繼而哈哈大笑。
長發(fā)刺客道:“這招太損,當(dāng)我們是三歲孩童,錦衣衛(wèi)還真是好手段!”
白靈道:“白浪,你七歲那年,黑魂搶你烙餅,若不是大哥我出面擺平,你是賠了烙餅又挨揍!白云,你十二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若不是大哥我好生照顧,給你熬湯煎藥,只怕你小命難保,你個挨千刀的!”
這兩件小事脫口而出,卻勝過千言萬語。
二人異口同聲道:“大哥!”
白靈熱淚盈眶,抽出佩刀,砍斷二人鐵拷。
白浪道:“大哥,你怎么扮成這幅尊容了,這官不??!”
白靈道:“說來話長?,F(xiàn)在最要緊的,是救你們出去,待脫險以后,我再給你們詳敘?!?p> 白云道:“怎么出去?外面到處是錦衣衛(wèi)?!?p> 白靈道:“用這招!”將腰間的繡春刀拔出,遞給白浪。
眾人在獄外等候鎮(zhèn)撫使大人訊問人犯。忽然,一個獄卒驚呼:“不好了!鎮(zhèn)撫使大人被人犯挾持了!”
錦衣衛(wèi)們忙拔刀張弩,高度緊張。
白浪持刀架在白靈項上,白云緊跟其后,從大牢里走了出來。
白靈顫巍巍地喊道:“全給我把刀放下,放下!弓箭也放下!”
鎮(zhèn)撫使大人的命令,眾人哪敢違抗,皆將刀箭棄于地上。
三人接踵挪出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