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淑認清來人,心里忽然也不知是難過還是不舍,五味雜陳。那人看到莫淑先是一驚,很快又恢復冷峻。
陸巧兒卻是極高興的,但還未來得及說話,一道寒光閃過,一柄長劍已經(jīng)架在了莫淑肩上。陸巧兒瞬間暴怒,“虞!”
“將軍!”莫淑打斷陸巧兒道。
虞思齊勾起一抹冷笑,道:“小姐怕是要跟本將軍走一趟了?!闭f著就要來抓莫淑,陸巧兒便撲上來要擋住虞思齊。
“陸巧兒!”虞思齊壓低聲音,兩眼如兩道火光直要在陸巧兒身上烤出兩個洞來。陸巧兒仍是盯著虞思齊毫不示弱。
“巧兒?!蹦缋渎曢_口。陸巧兒回頭看莫淑,一臉不可思議。莫淑輕聲道:“我有分寸?!?p> 虞思齊已等不得這么久了,一個手刀就將陸巧兒打暈?!鞍?!”“巧兒!”“莫姑娘!”馬車中忽然冒出幾聲尖叫。慕容遠寧聽見暗叫不好,飛身過來要搶。
莫淑忽覺得身上一輕,手上多了錦囊還有封信,莫淑忙滑到自己的袖中。眨眼功夫,莫淑腳下實在,是已經(jīng)落到地面。
莫淑這才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尸累成山,血流成河。躺在地上的士兵,眼睛圓瞪,張著嘴,似乎是要呼喊什么。身上一柄長槍,從胸口穿過,將他釘在地上。側(cè)臥在地上的士兵,只能看見一個完好的軀體,腦袋被一匹駿馬壓住。駿馬也側(cè)臥著難以起身,痛苦地哀嚎著。從馬下可以看到血液裹挾著灰白色的粘稠物流出來。
莫淑從未這么近距離地看到戰(zhàn)場的模樣,腳下一軟,險些跌倒,一彎下腰,直吐了出來。虞思齊輕笑,道:“幽淑郡主還有這么失態(tài)的時候?”虞思齊一面和莫淑說這話,一面警惕地看著交戰(zhàn)雙方。
慕容遠寧看到莫淑被帶了出來,便往莫淑的方向沖過來,接過被幾人攔住。虞思齊面上陰沉,壓低聲音道:“慕容遠寧來了,你要跟我走嗎?”
“不,王兄有別的計劃。”莫淑一面咳著一面說道。
“只當不認識?!庇菟箭R俯身在莫淑身旁道,然后一把把莫淑給揪起來,莫淑直覺得頭皮都要被揪掉了,咧著嘴,痛苦不堪。莫淑還沒有讓頭上的疼痛緩和下來,脖子上一痛,一股涼意讓身體瞬間僵硬。
虞思齊!莫淑在心里大叫。脖子絕對出血了,絕對!“美人計?”虞思齊輕聲道,“我?guī)湍阍囋嚒!比缓罄事暤溃骸皩幫醯钕拢∑G福不淺啊,行軍打仗還有美人相伴?”
“將軍!”慕容遠寧面上陰沉,喝道,“欺負個弱女子算什么好漢?”
虞思齊笑道:“你們南燕偷襲我南齊邊境算什么好漢?”
慕容遠寧看著莫淑,這莫淑沒告訴這南齊將軍她是南齊人嗎?也對,這么短短時候,怕是還沒來得及解釋,這莽夫也不見得會信。只見莫淑頭發(fā)散亂,被虞思齊揪在手里,臉上已經(jīng)哭得不像樣子,嘴角還帶著一點點嘔吐物的痕跡,哪兒還有端莊淑女的樣子。
莫淑真是疼得緊,直掙扎。虞思齊手抓得更緊了,壓低聲音道:“裝得還挺像。”莫淑直抽著氣,誰跟你演戲了,真得是要疼死了,頭皮都要掉了。莫淑不敢說話,怕讓慕容遠寧瞧出破綻,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慕容遠寧瞧著不假,臉上又陰沉了幾分,咬牙喝道:“你想怎樣!”
虞思齊笑道:“是在下低估了寧王殿下,沒想到還留了一手,我也不想,在這兒全軍覆沒,只要殿下高抬貴手,我自然會放了這姑娘?!?p> 慕容遠寧沒有猶豫,這只是小股部隊,即便是全軍覆沒也傷不了南齊的筋骨,反而搭上莫淑一條小命。于是朗聲道:“沒問題!但是人不能帶走,本王要看著她?!?p> 虞思齊眼珠一轉(zhuǎn),難道慕容遠寧知道他認識莫淑?不,是他覺得自己認識莫淑。可是,他又不認識自己。虞思齊直覺得腦仁生疼,不爽地問道:“為什么?!難不成覺得本將軍還能怎么她了不成?”
慕容遠寧的如今和閻王不二,遠遠地就能駭死個人,冷聲道:“本王說不行就不行,現(xiàn)在是你能跟本王談條件的時候嗎?”
虞思齊雖然沒有得到能解釋自己疑問的答案,不過莫淑本就不想離開,自己也沒必要非帶她走,反而多一分危險。思忖片刻便道:“將士們,撤!”
很快南齊將士,便消失在周遭的樹林之中。虞思齊抓著莫淑的手松了松,讓莫淑得以看向逃走的眾人,暗道,竟然是密軍嗎?還算是虞思齊有良心,就在莫淑如是想著的時候,口鼻忽然被捂住。
“你干什么?!”慕容遠寧也看到虞思齊的異動。
莫淑直在心里罵娘,真是自食其果,自食其果啊!這分明是自己給蕭銘念的迷魂香,竟然被虞思齊用在自己身上。虞思齊清楚地看見莫淑沖著自己翻白眼,也不知是瞪自己,還是已經(jīng)被迷昏了過去。
虞思齊低笑,然后朗聲道:“我也得給自己留條生路。放心,現(xiàn)在她不過是暈過去了而已。不過若是不及時清毒的話,也說不定就會死了?!?p> “你!”慕容遠寧拔劍欲出。
“放心,放心。”虞思齊往后退了幾步安撫道,“只要清毒就行了,隨便的醫(yī)者都會的。我不過是不想讓殿下對在下窮追不舍而已?!闭f完感覺莫淑已經(jīng)完全昏迷,靠在自己身上,呼吸平穩(wěn)。
虞思齊微微一笑,輕聲道:“??ぶ骱眠\了?!比缓笠话淹崎_莫淑,人借力往后一躍,然后轉(zhuǎn)眼便看不到蹤影。慕容遠寧忙一躍向前,抱住了莫淑,以防她摔破了相。
慕容遠寧緩緩坐在地上,把莫淑也翻過來,很少見莫淑這副狼狽樣子。慕容遠寧覺得比平日更是可愛了幾分,從懷里拿了帕子,輕輕把莫淑臉上的污物給擦拭干凈。莫淑一呼一吸,像是睡著一般,心忽然一緊,沒來由地火大:“那些個丫頭呢?!要她們走什么用?沈長春呢?把他給本王叫過來。”
周遭的士兵迅速散開,慕容遠寧摟著莫淑,手輕輕攏著莫淑被抓得雜亂的頭發(fā),心里一陣陣地發(fā)疼。
很快沈長春也被從一個草叢中拉了出來,雖然臉色有些發(fā)白,但走得還算穩(wěn)健。慕容遠寧拉他近前,道:“沈醫(yī)師,你看看莫姑娘情況如何。”
沈長春蹲下身,伸手按在莫淑的手腕上,便收到兩道冷冽寒光。沈長春嚇了一跳,差點兒腿一軟跪在地上。轉(zhuǎn)頭便看見慕容遠寧狠狠地瞪著他,沈長春不明所以,顫聲道:“殿...殿下...下...下官就是診脈...沒有別的意思?!?p> 慕容遠寧冷哼一聲,道“所以等著你的結(jié)果呢。”
“呃...”沈長春又感受到那種士兵即將痛失戰(zhàn)友時對醫(yī)者生命的威脅了,好在...沈長春舒了口氣,道,“莫姑娘無礙的,我們先入城,安頓好了,下官就給莫姑娘清毒?!?p> 慕容遠寧松了口氣,沈長春又試探道:“下官把莫姑娘抱到馬車上吧。”
慕容遠寧抱著莫淑側(cè)過身,絲毫沒有讓沈長春動手的意思,眼睛狠狠剜了沈長春伸出的手一眼,抱著莫淑就往馬車上而去。
走到馬車旁看見那四個姑娘,被士兵從馬車拎出來正要往剛剛的地方送,見慕容遠寧已經(jīng)走了過來,便停了腳步。
霜露看到慕容遠寧懷中抱著的莫淑,問道:“姑娘她這是...”
“沒事?!蹦饺葸h寧冷聲道。
慕容遠寧沒看見陸巧兒,冷聲問道:“陸巧兒呢?”
霜露正猶豫著要出聲,一個士兵回道:“在馬車里,好像是被人打暈了,脖頸出有淤青?!?p> 慕容遠寧點點頭,也是,若是莫淑還清醒著怎么能讓莫淑就這樣被帶走。眼神沖著那四人一掃,只見四人臉色一個勝似的慘白,清露甚至瞳孔迷離,半夢半醒的樣子。四人哆哆嗦嗦,被人拖來拖去,像是拎著一件衣服。
慕容遠寧不禁搖頭,也不奇怪莫淑能吸引她的注意力,而對陸巧兒又是縱容再縱容。莫淑和陸巧兒確實非尋常女子,雖然同為女子但好像從未見過兩人嚇成這副樣子。慕容遠寧有些好奇了,莫淑和陸巧兒要見到什么場面才會嚇成這樣呢?
“讓沈長春過來給陸姑娘看看?!蹦饺葸h寧又吩咐道。然后上了馬車,讓莫淑躺好。這才從馬車上下來,走到一邊。
士兵將四位姑娘推到慕容遠寧面前,四位姑娘本身腿腳就無力,她們本來就對這樣的場面感到害怕,若說這是勾起了她們痛苦的回憶?,F(xiàn)在面對慕容遠寧更是直面死亡的威脅,三位姑娘都腿一軟,跪在地上。而清露終于挺不住,直接昏了過去。
慕容遠寧瞪了清露一眼,然后眼睛看向剩下三人,沉聲道:“本王放你們一條生路是讓你們照顧莫姑娘,你們自己嚇成這樣,難道要讓莫姑娘照顧你們嗎?”
三人皆是不敢言語,牙齒咯咯作響。慕容遠寧看著那三人,有一種有氣發(fā)不出的憋屈感,他實在看不過去這四人這副懦弱的樣子,尤其是正是這懦弱的樣子讓莫淑初遇極度的危險之中。但是他也不能把她們怎樣,她們不過是些弱女子,而且還是南齊女子,莫淑若是醒了看到她們有個好歹,怕是自己怎么也說不清了。
正在這時,已經(jīng)查看完陸巧兒的沈長春走了過來,道:“殿下,陸姑娘沒有什么大礙,只是外傷,下官已經(jīng)包扎好了?!?p> “嗯?!蹦饺葸h寧連看都沒有看沈長春一眼,只盯著那三人。沈長春也看向那三人,心里不住嘆氣,這三位姑娘又不是莫淑和陸巧兒怎么扛得住這樣殺人般的目光,一個個冷汗涔涔,面如白紙,泣涕漣漣,抖如篩糠,大有暈倒的趨勢。沈長春嘆了口氣道:“殿下,咱們還是趕緊進城吧,這里到底不宜久留,莫姑娘還需要清毒?!?p> 慕容遠寧轉(zhuǎn)頭看沈長春,掃過沈長春的臉龐,留下兩道不見的血印子。他怎么會不知道沈長春這是護著這四個丫頭?
沈長春也沒準備瞞著慕容遠寧,雖然心里忐忑但還是近前一步,低聲道:“這三位姑娘受不住了,若是四位姑娘都昏過去了,陸姑娘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來哦,誰來幫著下官清毒啊。她們是沒有生命之憂,莫姑娘可是等不了了?!?p> 慕容遠寧聽了沈長春的話,眼神又回到三人身上。沈長春的話他深以為然,低罵一聲:“廢物!”然后一撩衣袍,往自己的馬匹走去。
沈長春忙伸手拉三人起來道:“起來吧,一會兒還得麻煩三位幫著在下給莫姑娘清毒呢,有的累的,趕緊上馬車里歇歇吧?!币幻嬲f著一面把已經(jīng)昏過去的清露抱了起來,快走幾步放在馬車里。
霜露、白露和雪露也相互扶著上了馬車,本很是寬敞的馬車因為橫躺著三人,顯得異常擁擠。而馬車的華蓋被飛出來的士兵掀翻,一時也裝不上去,瑟瑟的寒風不斷往馬車里涌,好不凄涼。
又行了一個時辰,終于進城,這本是南齊國土。南燕過境,如今已經(jīng)成為空城,城內(nèi)只有守軍,幾乎沒有平民居住。此時,清露已經(jīng)醒轉(zhuǎn),陸巧兒雖然頭還有些暈,但也大致清醒,看到莫淑躺在馬車里,也不知是哪里受了傷,陸巧兒心里把虞思齊連帶蕭銘念的八輩祖宗都罵了個遍。太沒良心,想當初也不知是誰處處照顧你們的,要不然憑著你們一個質(zhì)子,還能平平安安回國繼承王位,沒有被那幾個無良的皇子弄死已經(jīng)是萬幸了。
陸巧兒沉著臉色,周遭的氣壓極低。霜露雖然想勸,但是被陸巧兒的低氣壓給鎮(zhèn)住了,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喘。四人正在覺得自己呼吸困難,渾身冰冷的時候,車隊停住了。車簾拉開,一張臉色不輸陸巧兒的臉沖進馬車之中。